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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立秋,天气便有些转凉了。
因得边塞立功,皇帝大悦,已是下旨厚葬“陆见舟”,并连晋“陆见翼”三级,册二品镇国将军,司职禁军院,统领锦衣卫。
其实就是个守门的。
因排班不同,所以时间作息非常不规律,但每天总要去宫中巡逻查看一番。
陆见舟很少进宫,而且有些路痴,瞬间就有些不行了。
如果不是跟着前辈,一般都找不着东南西北。
加之来了葵水,顿觉有些烦躁,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别人当官都是坐办公室的,自己却要天天瞎逛。
这日负责的又是御花园,几百条道都长得一模一样,当她从茅房出来之后,已经是彻底的晕了。
正当徘徊于九转轮回中时,忽听得一阵嬉笑,原来是一群后宫妃嫔结伴而来了。
陆见舟连忙行礼,来人有一人本无意观花,首先看清了她,竟是叫了出来:“陆见翼?”
陆见舟抬头,只看见一个七岁左右的华服女童,面上绳色给人不同于年龄的成熟:“你现在在宫中当值?”
陆见舟自然是不认得她的,但依然点头。
女童旁边一个凤冠霞帔的美妇人立刻道:“既是陆将军,大可不必多礼。”
陆见舟这才谢过起身,看说话之人衣服上印着一个腾飞的凰图腾。心想那人应该就是皇后了。
那么旁边的女童,大概就是传闻中今年九岁冰雪聪明的汾浽公主。
皇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里有赞许之意:“三年未见,是边关生活艰苦么?你似乎瘦了许多,听闻你娶了尧王千金,怎得没喂饱你?”
“劳皇后挂念,见翼甚好,只是吃不胖的体质。”陆见舟不要脸地答道。
汾浽公主轻蔑地“切”了一声:“你在军中是逍遥快活去了,苦都是那尸骨未寒的陆见舟咽下的,回来又忙不迭地娶了美人,当然吃不胖了。”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家教了?
这话陆见舟也是只敢在心理说说的。
汾浽公主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陆见翼,我问你,今日可见着倾沁姐姐了?”
为毛我就是直呼姓名她就是姐姐姐姐的那么亲热了!
我还是我哥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吗小姑奶奶:“启禀公主,在城外会宾楼见过一次。”
“原来那事情是真的?”汾浽早就听闻郡马爷成婚第二日就与青梅竹马靳倾沁私会的事了,只是觉得不敢相信,现在一问怎么像是真的了,“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陆见舟:“......”
“汾浽,怎么说话的!”皇后看陆见舟脸色变了,也有些怒了,“本宫不是常常教你要礼貌么?”
她旁边一孩童笑道:“皇阿玛说了,姊姊就是被宠出来的。”
那小孩也是贵气逼人,目光有些锋芒毕露,估计是那个倒霉的嫡长子年厚兆。
皇后看陆见舟看着年厚兆若有所思的样子,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见翼,既然你常在宫中,那三年前的太子陪读职位,可曾还就着?”
太子应该有十一岁了吧,当初哥哥走的时候还是总角之年,两人几乎朝夕相处,现在三年不见,不知是否还记得他,总归还是不要接近的好,怕露出破绽:“皇上让太子及早接触政务,见翼回来后也不曾见过了。”
皇后道:“本宫常听金贵妃提起陆将军学富五车,既然太子已经长成,我家厚兆又是学龄,不知可愿来宫中委任夫子,督促他成材?”
陆见舟心想自己现在的职位虽然高,但是每天就是瞎溜达,但是做老师好啊,多有面子,那年厚兆方才七岁,自己虽然不比哥哥博学,教个小朋友也是没问题的,于是假装为难道:“可是见翼日日要巡逻...恐怕抽不出时间...”
皇后道:“这不是难事,我与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把你那职位卸了即可。”
“那就有劳皇后了。”陆见舟喜不自胜,庆幸自己可以睡懒觉了,却不知道已经被卷进宫廷争斗的漩涡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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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舟临时回家,便想迫不及待找人分享这个消息。
结果陆望和陆夫人都不在,显得有些冷清。
这下陆见舟找不着爹妈,有些遗憾,恰巧一人没头没脑端着些物什撞过来,害她差点跌倒。
陆见舟瞅见那冒失之人是锦依,有些不满道:“怎得走得那么急?”
“郡主又中邪了!”锦依也顾不得失礼,快步行走了。
摊上升官那事之后,陆见舟很少回家,即使是回家,不是去书房帮陆望批改文书就是被陆夫人抓去试吃各种营养品补身体。也很少有机会跟年艌诗说上几句话。
这下听说那人中邪,有些讶异,也跟着跑去了。
房门是虚掩的,一屋子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
年艌诗躺在床上,似乎是消瘦了很多,苍白着一张脸,死命地咬着下唇,指甲痛苦地镶进床板缝隙里,颤抖着,□□着,不断地冒着冷汗。
陆见舟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年艌诗,心中竟是一揪,几步跑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从小经常会这样,但是近年来好多了,本来以为不会再发病了,不知怎么的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这样!”锦绣一边给年艌诗擦着身子,一边焦急地回话。
“那要怎么办才好?以前都是怎么止住的?”陆见舟看年艌诗绳智不清,不断地说着胡话,心中如被千针穿过。
“这个是止不住的,要用那牡丹朝凤衣盖上。以前都是锁在箱底的,今天不知道怎得就找不着了!”锦绣说完,就看见陆见舟将铠甲脱了,露出里面的红袍,问道:“可是这件?”
“正是这件!上次郡马爷还穿去尧王府了!我还以为是仿制的!”锦绣说话间,陆见舟已经二话不说把衣服盖在年艌诗身上。
年艌诗像受惊的小鹿,剧烈地颤抖起来,那起初断断续续的呓语也变成了惶恐的尖叫:“不要...不要...不要...娘...不要...不要...不要丢下艌诗......”
陆见舟见她这样,更是紧张了,一把把她拥在怀里,感觉到她抖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这样痛死掉了一样:“艌诗,醒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我是陆见...我是陆见翼,你看看我,别离开我...”
年艌诗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奋力地嘶吼着,想要从陆见舟强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锋利的指甲割破了她白皙柔嫩的肌肤,划出几道血丝出来,陆见舟也感觉不到疼痛了,用力掴住年艌诗,心疼地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样持续了片刻,年艌诗才终于乏力地颓唐下来。
陆见舟见她安睡,这才松了口气,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锦绣找来药箱,也是满脸泪痕:“这病根从小就伴着郡主的,寻遍太医也看不出个究竟来,只有一江湖郎中说过,此乃魔障,小姐因得体质被诅咒,一旦发病,就会被妖魅魂魄侵蚀,痛不欲生,即使有这牡丹朝凤衣抑制得了一时,但小姐有一命定劫数,若是渡地过去,便是喜事,要是渡不过去,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陆见舟听到这些,心情也美丽不起来了:“怎得世上真有这等古怪之事...”
“其实小姐已经好很多了...小时候因为时不时会发病,小姐性格阴暗,从来不敢出去跟同龄人交往,也正是因此,才会对不离不弃的郡马爷情根深种。”锦绣感慨道,顺便递过去沾湿的毛巾。
陆见舟接过,给年艌诗敷在额头上:“不离不弃?”
“郡马爷不记得了吗?幼年时期郡马爷非常喜欢郡主,每日都会偷偷从尧王府后院的墙洞爬进来与郡主戏耍,本来郡主沉默讷言,后来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全是仰仗郡马爷,所以后来就算郡马爷性格大变,小姐也不愿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锦绣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拖出了,陆见舟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可我上次听得艌诗长兄年词说过,经常去找艌诗的孩童,是家妹陆见舟才对啊?”
“怎么可能,大少爷一定是眼花了,锦绣是小姐的贴身丫鬟,那小童自然也见过几回,即使是双生兄妹,男女我还是分得清的。”锦绣肯定道。
“是嘛..”陆见舟心里却明白,陆见翼从小体弱多病,又被寄予众望,除了被陆望拉去练武就是在家中养病,六岁那年又被召进宫中做太子陪读,根本是没有时间去找年艌诗玩的,更何况他自己都说过只在十岁那年见过年艌诗一面,所以那个陪伴年艌诗度过魔障的孩童,恐怕就是自己没错了,看来自己丢失的那些十岁之前的记忆,里面还是有很多重要的讯息的。
只是年艌诗若真的是对那个孩童有情,
那岂不就是钟情于自己?
年艌诗愿意嫁给“陆见翼”,大概也是跟锦绣一样把自己认成哥哥了吧?
陆见舟突然觉得,或许那段记忆的丢失或许是命定的。
只是年艌诗如果知道自己是女子,又会如何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