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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芳,你没有骗我吧?真的是万元户?”好半响,张翠抖抖索索挤出一句话来,那副期盼的神情简直让人目不忍视。
李云芳笑道:“我骗你干嘛啊,这次来这里,主要就是跟你说这件事。”她又看了眼秀秀,见对方一直低着头吃饭,以为是害羞,于是更得意了。
“嫂子,虽然这个万元户已经三十多了,而且死过一个老婆,家里还有个七岁大的孩子,但为人很好啊。最主要的是有钱,秀秀一嫁过去就是女主人,到时候再生个儿子,不就完美了吗?”
秀秀听得火冒三丈,好容易才忍着没有发作,她才十六岁,让她嫁给一个三十多的鳏夫,还是个有孩子的鳏夫,简直太恶毒了!
她用力捏着筷子,恨不得一下戳到李云芳脸上去,李云芳可是她亲姑姑,居然这样害她,想把她推入火坑,真是太可恶了。
钱钱钱,这些人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就能把她卖掉?张翠是这样,李云芳也是这样,这些女人真是自私自利,根本没把她当作人看。
李云芳还在继续卖弄:“我可是好说歹说,那边才决定与秀秀见一面。他还说了,只要秀秀符合他的要求,到时候只定金就能给三百元,‘三大件’更是不必说,聘礼钱能达到五百元!”
张翠听得眼里直冒星星,定金就有三百?岂不是她家到时候一跃成为村里首富?再加上五百块的聘礼,岂不是比乡里最有钱的人还有钱了?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男方的家庭背景,眼里只有钱钱钱。死过老婆的又怎么样?有个小孩又怎么样?只有秀秀嫁过去,她能拿到钱就行了。
有了钱,她一定要重新修房子,修成村里最漂亮的,让所有人羡慕;有了钱,她就能像李云芳一样穿高档衣服,成为村里人人最有品味的女人;有了钱,她们一家就再不用遭人白眼受人欺负,还能给王大富和李正永找一门好亲事!
一家人的幸福,都寄托在秀秀身上了。
“秀秀,你看这事怎么样?”末了,李云芳假惺惺问了秀秀一句。
张翠却说:“她一个孩子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这都是为了她好,她还能拒绝不成?”
“啪!”秀秀忽然将筷子拍在桌上,蓦地站起身来,吓了张翠一跳。“我早就说过,不要再提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咄咄逼人?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别说对方是个有孩子的鳏夫,就是个没结过婚的单身,我也不会嫁!”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了席,跑出院门。
张翠瞪圆了双眼,指指咄咄道:“反了反了!这是我养大的闺女?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了!哼,嫁不嫁可由不得她,老娘说了才算!”
李石今好不容易开口,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算了,我看对方也不合适,都死过老婆,有小孩了,这不是推秀秀入火坑吗?秀秀不愿意嫁,就再等等嘛。”
张翠一巴掌拍过去,大骂道:“李石今,你懂什么!人家可是万元户,你见过几个万元户,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么好的条件,秀秀凭什么不满意?死过老婆又怎么样?又不是让她去做妾;有小孩又怎么样?又不是不准她生!”
李石今被说得哑口无言,忽然也一拍筷子,出去了。
张翠更是气愤不已,两个小孩则吓白了脸,唯二还算正常的就是李正永和黄平了。
李正永插嘴说:“妈,我看这门亲事也不合适,秀秀已经十六岁了,有自己的看法,你不能逼着她去嫁人。”
“你说什么?李正永,连你也要反对我了吗?老娘这辈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就是为了今天被你们数落?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除非她死,否则就必须给我嫁过去!”张翠可谓怒不可遏,秀秀、李石今和李正永的反对让她颜面扫地,一向霸道惯了的脾性怎么也接受不了事实。
哼,这个家还是她说了算,她说要秀秀嫁,就必须嫁过去!
黄平转了转眼珠,忽然道:“舅妈先别生气,我去找找秀秀,开导开导她,这大晚上的,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好。”
张翠平静了些,点头道:“那就快去吧,这个死丫头,一会儿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
黄平得了允许,忙不迭跑了出去,他心里直感叹老天开眼,给了他这么好一个机会。秀秀正处于伤心中,又是大晚上的,只要他出言一安慰,还不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喜滋滋地出了门,很快又怔住了,秀秀到底朝哪边跑去了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秀秀出去后,想也没想,直接去了郑毓然那里。郑毓然住的地方距离她家有一公里,她之前远远看见过房子,却从没去过。这次若不是太过难过,也不会想到去那里。
她心乱如麻,把李云芳和张翠诅咒了一遍又一遍,哼,她就算死,也不会嫁过去!
十五的月亮还算圆,清辉毫不吝啬地洒遍大地每一个角落,她沐浴在月光中,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前方的小路被月光照得白白的,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几声鸟叫,透露着一股子欢愉。
她一路小跑着往前走,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特别想见到郑毓然。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他总是宠着她,事事顺着她,虽说有时候会牵住她的手,但从来不做愈矩的行为。
从他的眼里和动作中,她能看得出来,他不是玩玩而已。如果自己告诉他今晚的事情,他会怎么办呢?选择站出来,还是让她嫁过去?
她摇摇头,郑毓然一定不会推她入火坑的,否则这世上真的没一个可信任的人了。可是就算郑毓然站出来,张翠会松口吗?郑毓然只是个知青,家世根本比不上万元户,张翠会让他们在一起?
秀秀握紧双拳,如果张翠真的要她嫁,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存了好几十块钱,实在不行,她就跑路,永远不回来!
不多时,秀秀就成功来到郑毓然的住处,郑毓然是一个人住,但隔壁还住着几个知青,这时候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屋里。秀秀忐忑地敲了敲门,万一郑毓然房里还有外人,看见她这时候跑来,一定会起疑的。
她咬着下唇,房门很快开了,幸运的是,郑毓然在家,而且是独自一人。
“秀秀,你怎么来了?”郑毓然又惊又喜,赶紧将她让了进去。
秀秀环顾四周,见郑毓然住的地方不算好,也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很舒服。郑毓然给她找了个椅子坐下,秀秀却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她发现,每次见到郑毓然,她坚强的外壳就会瞬间脱离,变得柔软起来。她的伪装在他面前根本没用,她很依赖他。
郑毓然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便一直默默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终于,秀秀抬起头,将先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郑毓然。
“我不想嫁,真的不想。”秀秀一瞬不瞬望着郑毓然的双眼,问道,“你会让我嫁过去吗?”她忐忑得等着他的答案,生怕他说出一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