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沐府得遇有缘人,离建邺相送切珍

沐月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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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府住了四日,除了那日他差人送来荷包,就再也没有找过我。这夜,我正拿着手中的纨扇消暑,就见秋月走来,朝我道:“小姐,主子请您过去。”

    听得她这么说,我心里有些忐忑。自从猜到了萧涵对我的心意之后,我便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能说自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可是有些事却不是朝夕所能得来的,何况我在心中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互相的利用。再参杂进这样的感情,更是不好。

    随秋月到了一处屋子门口,她上前叩门,道:“主子,小姐来了。”

    屋内传来声:“进来吧。”

    秋月替我推开门,我走进去,就闻见一股梅香,清香冷冽。宁邺王萧涵坐在榻上,看见我,朝我一笑,道:“坐。”

    我依言坐下,屋内摆着鼎鎏金的博山炉,丝丝清香就是从那溢出。

    他缓缓道:“明日,沐府的人便会来接你。”

    我微微有些诧异,道:“沐府?”

    “嗯,难不成我还让你以万贞儿的名义入宫吗?换个身份对你我来说,都是多一重保障。”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沐府的老爷原来镇江总兵,后来因病告老,三年前过世了,他在职时,与我甚是相熟,所以如今我便托了沐夫人,你在我王府久住总是不好,明日她便派人来接了你去。你说可好?沐贞儿?”

    我听他唤我‘沐贞儿’,身子猛地一震,见他仍旧盯着我看,忙回过神笑道:“王爷费神。”

    他起身,行至案边,若有所思,提笔作画,边写便对我说道:“你现在便是沐府的小姐,唤作沐贞儿,年十五,父亲沐远是原镇江总兵袭一等子爵位,母亲马氏是从五品诰命夫人,有一兄长沐宁在西北戍边,可记住了。”

    我心中暗道:不想他如此细心,做的这般周密。我点点头,道:“知道了。”

    “你的户籍我已让人暗中帮你安排好了,这你放心。”他放下手中的笔,一缕月光透过窗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仿佛镀上一层光晕。

    他说完继续低头作画,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我实在纳闷,便问道:“明日我便要去沐府了,王爷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听了我的话,抬头看我一眼,摇头一笑,继续挥墨。我见他不答理我,微嗔道:“王爷!”

    许是听出了我语气,他停笔,对我说道:“我有何要交代的呢?不过四字,好自珍重。”

    我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好笑,问道:“王爷费尽心力把我送进宫去,只是叫我好自珍重吗?”

    他蘸了蘸朱砂,一点,道:“我若需要用你时,自会通知你。其余时候,你只记着这四字就好了。”

    好自珍重。

    第二日我被接去沐府时,宁邺王没有来送我,他只是派人给我送来个梳妆盒,里面尽是些珠宝首饰,在盒子底端的暗格里还藏着几千两银票。倒是秋清和秋月对我很是不舍,相送时流了许多眼泪。琼奴送给她们几方自己绣的帕子,我知道她也很是舍不得她们的。

    沐府离宁邺王府不是甚远,略行了一刻钟,便到了。我和琼奴从偏门入府,便看到一位妇人领着几位侍女在正堂门外站着。我走近几步,居中的那位妇人穿一身回青色绣霜菊缠枝纹苏锦长衣,梳着整齐的平髻,发上缀着几朵金饰菊花,面态端庄,透着几分慈蔼。

    我猜想这定是沐夫人,于是上前行礼,口中道:“拜见。。。”刚想脱口而出沐夫人,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沐家的小姐了,口中一变,道:“拜见母亲。”一旁的琼奴也随着我道:“拜见夫人。”

    沐夫人忙上前几步,搀起我,道:“我儿此番去报恩寺还愿,可是辛苦了。”

    我起身见她眼中透着温和慈爱,心下一暖。一旁侍女见了我,行礼道:“奴婢们恭迎小姐回府。”

    沐府虽不似宁邺王府那般气派,却也是豪门宅邸,我被沐夫人安排在后院的一个院落里住下。许是丧夫几年,儿子又不在身边,所以沐夫人很是孤独,见我来到她府上,每天便都陪伴着我,和我说话谈天,对我很是关心爱护,那般的温暖,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住进沐府半月后,我便由沐夫人陪着去了两江总督府参加秀女甄选。因我大梁国域广阔,北至无祁山,南到轩裕海,东抵齐奂洋,西达索杰峰。所以每次选秀,皇家便命礼部派出采选使分赴各郡为皇帝甄选秀女。

    也不知是不是宁邺王上下都打点过了,这初选、复选和堂选我都顺利而过,成了这两江郡采选出送京殿选的四位秀女之一。

    沐夫人自然高兴,不过她也随之忙碌起来,每天忙进忙出的给我整理行装。带少了,显得寒酸,带多了,又会显得刻意显摆家世。我曾劝她不必费心,有宁邺王给我的首饰和银票,是足够了的。她却不肯,对我道,那是王爷给的,她准备的,是为娘给女儿的。她这话说的我一阵心酸,便也由她了。

    选定秀女后,采选使还要对秀女的籍贯身份进行审查,然后登记在册上报朝廷。所以,离入京还有段日子。这些日子,我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闲看看书,略抚抚琴,每天陪沐夫人说说话,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一日,沐夫人对我说起,宁邺王托人给我传了话来,说我的那位朋友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我的消息,日日来王府闹事。

    我猜想安生是从八珍楼那探听到我的消息的,他定是以为我在宁邺王府,所以才会日日去闹事。

    于是我便取了纸笔,书信一封。

    “安生:

    人生如尘,随风而行。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贞儿”

    我把信封好,让沐夫人差人帮我交给宁邺王,央他转交给安生,并求他不要为难安生。

    去也终须去,奈何痴情,莫问奴归处。安生,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十月初三,是两江郡采选秀女进京的日子。一早,采选副使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府门口,我打扮妥当,便由琼奴伴着走到府门口,采选使下的吩咐,入选秀女每人可带一侍女随行,我自然带了琼奴,我握紧她的手。身后,沐夫人却已是声泪俱下。我回身,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女儿这便要去了,母亲,母亲自己保重。”说着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

    沐夫人忙搀了我起来,替我拭了泪,勉强一笑道:“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许哭。此番进京殿选,若是选上了,自然是好的,若是选不上,选不上便回来,母亲在这等着你。”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我抹一抹泪,朝她笑道:“母亲,放心。”

    一旁候着的采选副使见到了时辰,便急着催促。

    沐夫人很是不舍,拉着我的衣袖,道:“这宫内规矩多,礼仪多,你,贞儿,你要自己珍重。”

    我知道她是担心这宫里人心险恶,我牵起她的手,道:“母亲,你也照顾好自己。”

    那边一再催促,我见时辰也不能耽搁了,便和琼奴一起朝沐夫人施了个大礼,沐夫人受了,含泪把我送上马车。临去前,她塞给我一个玉镯,是她的陪嫁,她用绢子拭了眼角,道:“就当留个念想。”

    马车飞快行驶,我还在收拾着刚刚悲伤的情绪,却听见马一声长鸣,马车呼的一下急停下来。我打起马车的幔帐,见一个小厮站在马车前,见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小姐,夫人说,小姐忘了件东西。”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上来,我接过,是一个装首饰的锦盒,一时也不明白。只见那小厮打了个千,递给采选副使一锭银子,便跑了回去。

    我坐回车内,疑惑的打开锦盒,里面是条素绸,我展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字,“珍重”,看笔锋,似乎写的很匆忙,我看着素绸上的字,突然明白过来,这字迹我是认得的,萧涵,是他送来的。

    我把绸子依旧放回到锦盒里,喊琼奴收了起来,打开车窗上的幔帐,我抬头看天,早归的大雁在天际划过,建邺的天和云,人和事,终究就要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