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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锦宿第一次觉得他跟兄长之间的气氛那么好。如同此时一般,这样漫步在有些喧闹的街市中,即便彼此只是安静的走着,偶尔交谈一两句,没有趁机拉拉家常之类的,他也觉得满足。这样的感觉,南门锦宿很喜欢。
他们漫步走进玉器阁,玉器阁倒是挺热闹,虽不至于拥挤,却也有不少人。
看着进门的几人,皆是锦衣玉袍的富家子弟。尤其是走在前面的两位,不仅穿着华贵,且身上很有气势。年轻的那位看起来更有地位,旁边那个虽说与他同行,却会在不经意间落下半步。他虽面上淡淡,却让人不敢造次,有着威严清高的气质。而年长一些的则是更为儒雅,却也凛让不可侵犯。至于后面的年轻后生,掌柜的观察了下,那人并不管事,因而不算太重视。
掌柜的极有眼色,观察过后,立即挥退学徒,主动上前招呼客人,他微微躬身询问道,“两位客官,想要瞧些什么?我们这新进了一批玉料,客官可要瞧瞧?”
南门锦宿看向南门锦泽,“兄长,我们一块去瞧瞧,如何?”
南门锦泽一手握着折扇,另一手把玩着扇坠,有些感兴趣的转头四处瞧了瞧,听见问话,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刚才答应和南门锦宿一块逛逛也是一时兴起,现在怎么样他也觉得无所谓。
见到南门锦泽点头了,南门锦宿才转头看这掌柜的,“那便带头前去吧。”
掌柜的立即明白真正主事的是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子。这男子长得清逸俊美,头上带着个墨玉发簪,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最主要的是,看似年长的那位反而是更年幼的,而年长的这位恰似及冠青年,虽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因此掌柜的态度更谦卑了不少。
“两位客官,请。”说着,掌柜的便上前引路。
可没成想,没往前走了两步,这两位客官就被人叫住了。
“两位兄长,这可让我好找啊。”说话的人大大咧咧的,说话仿佛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正是南门锦泽现在还存着的弟弟之一,秦王南门锦阙。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南门锦宿知道他与兄长的二人之行泡汤了,也就看突然出现的拦路虎格外不顺眼,便趁着兄长不曾注意使劲儿地瞪了南门锦阙好几眼,愤恨的不行。
南门锦阙公认的口无遮拦,但也不曾真正为此得罪谁,他面含关心,“怎么两位兄长会在此处?”
听得他的问话,南门锦宿便道,“偶然遇见兄长,便邀兄长一块转转。”说完停顿了一下,便好似控制不住情绪一般,“你又为何在这?”那股子质问的味道扑面而出。
掌柜的不由的在心里暗叹,微微低下头,脸皱作一团,出门不利,希望不要引火烧身。抬头的瞬间,又挂上了满脸笑容。
南门锦阙也不是真的不懂看人眼色,瞧得这位哥哥脸上明显可见的不开心,再一细想,哪能不知道他坏了这兄长的小心思。但看着南门锦宿满脸不欢迎,心下一乐,便决定要使坏。
“我嘛,”故意停顿了下,见南门锦宿皱眉看着他,他才继续说道,“自然是得天感应,知道兄长在此,便特意过来给兄长请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南门锦泽,然后正色道,“兄长,待会到我府里一叙,怎么样?”
南门锦宿一听,再看南门锦阙一副可以做出来的得意表情,恨得牙痒痒。他知道,秦王口中的“兄长”指的肯定是皇帝南门锦泽。但瞧着他真心实意的对南门锦泽,也按捺下心里的郁闷。“兄长,既然遇见了……阿阙,不如先去今日就先不看这玉器了。”
握着折扇敲了敲手掌,南门锦泽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到老四府上坐坐。”顺嘴吩咐陈瑀道,“你便去通知琳琅他们医生,自去玩吧。”
陈瑀得令,看了看南门锦阙背后的两位侍卫,看得出身手应当也不算弱,便乖巧地应道,“先生,我知道了。”
南门锦泽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南门锦宿和南门锦阙泽落后半步。
走到快要离开这条街道的地方,一个穿着藕色外袍的小孩儿冲着跑了过来,似乎没有看路,直直的过来,差点撞在南门锦泽身上。
也就是这个小孩要撞上他的那一瞬间,仲锦墨发现,他能够自如地掌控这具躯体。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大约未时刚过。他瞬间往旁边侧了侧身,成功避开了小孩儿。跟在南门锦阙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即上前去抓住了这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子。
仲锦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弯下腰,细细打量被侍卫制住的小孩。这个小孩挣扎不已,但很轻易的看得出来是个男孩,也是,若是女孩,家里人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乱跑呢。穿着锦服,头上的头发绑成两个角,脸有些圆,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极为可爱。
“小孩,你为何一个人在此?”
侍卫看向被皇帝问话的小孩子,小孩子看起来似乎被吓到了,听见问话也没什么回应。没得到回应,仲锦墨也不在意,握着扇子示意侍卫自行解决,抬脚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南门锦宿和南门锦阙才快步追上他。
仲锦墨是知道跟着他的这两个人是谁的,都是南门锦泽,或者说是他的弟弟,先皇的子嗣。要怎么和弟弟相处,仲锦墨也是茫然的。更何况,现在,两个弟弟可比他的年纪还大,阅历比他还深,要怎么做才不会露馅,他心里没底。
“先生,等等。”略显稚嫩的声音有些破音,能轻易听清其中的害怕,从背后传到仲锦墨的耳中。
仲锦墨并不在意,当做没有听见。南门锦阙倒是饶有兴致地停下了脚步。“小子,怎么了?”
然而小孩并不理会他,只是一直看着仲锦墨。仲锦墨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转了回去。
“你待如何?”
在仲锦墨再次问这孩童的时候,侍卫就将小孩放到地上站着,只是没有放开制住小孩身躯的手。小孩口齿清晰,但是声音有些颤抖,“先生,我想回家。”
本觉得好笑,但想想,仲锦墨正色,问到,“你家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他低着头有些嗫嚅地说道,“但我,我记得我家院子很大,我有个姐姐。”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姐姐叫我小玉。”
也不知道要问多久,最后,还是领着这个叫小玉的孩子到了秦王府。
让侍女给小玉上了一碟点心,仲锦墨并不很擅长询问,便让南门锦阙的管家前来询问。小玉似乎挺信赖仲锦墨的,绘画的时候一定要先看一眼他。
询问了大半个时辰,问出来的东西依旧有限。
小玉没见过父母,只有一个姐姐,但是家境应该不错。
一个是他身上穿的很好,脸色红润,肤色白嫩,不像是穷苦人家能养出来的。还有一个是他吃的东西应该很精细,因为在吃秦王府上提供的点心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东西有多好,看样子是能常吃到的。况且,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教养很好,没发出声音,也没有掉落碎屑。
现在知道的线索就几点:
其一,小玉家的家境不错,口音正是京城的。
其二,小玉有个姐姐,姐姐现如今应当二八年华,快要出嫁。似乎她和姐姐相依为命。
其三,他不知道怎么从家里出来了,虽家境很好,却不识字,这一点很有问题。
其四,小玉虽然不认字,但是明理,人很聪明,说话还算条理清晰。只是为人胆小怯懦。
其五,他的失踪并没有惊动京兆尹府。
而只通过这几点,是没办法找到他的家人的。但仲锦墨决定派人知会京兆尹府,让京兆尹去头疼这件事吧。
仿佛知道要离开,小玉眼里满含对仲锦墨的不舍,那伤心的小眼神看得仲锦墨几乎要心软了。但他知道他不能,他还要抓紧时间,想办法回到他所处的时代呢。至少现在,他还没有一点儿办法。他负担不起一个孩子最真切的期待。
之后,管家派人把小玉送到京兆尹府。
小玉离开后,就剩下南门三兄弟坐着。
“兄长,我看这个小玉长的挺像廖凡的,都一样的丑。”南门锦宿看不惯将军廖凡,因而抹黑道。不过虽然如此,但他说的也确实不错。这个小玉的眉眼处和廖凡很像,只是廖凡没有小玉那般清澈的眼神。
“嗯。”仲锦墨点头应道,“是有些像。”他心想,回去让岩蔚下去查查,至少小玉得回到家他才安心。
得到兄长的肯定,南门锦宿心里感到开心,“对了,兄长,我家那小子想进宫给母后请安。”
南门锦宿说的是他唯一的嫡子南门承垣。南门锦宿可宝贝这小子了,这小子平时可调皮了,现今十岁,就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可惜的是,一见到南门锦泽就跟个可怜巴巴的小鹌鹑一样,话都不敢多说。
仲锦墨想了一下,南门承垣的形象一下的浮现在他脑海里。脸有些婴儿肥,蛮可爱的。只是左耳耳垂正中有一颗小痣,就像女孩打了耳洞一样。“正巧,母后也想他了。你们一块去吧。”这里的“你们”指的是献王南门锦宿和他的妻儿。
其实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南门锦宿,只是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怎么说,也不好让南门承垣单独进宫。
南门锦宿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实际上他觉得心里苦啊。不过,再一想想,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可以去见兄长了,这样也很好。
而仲锦墨则是突然想到,小玉兴许和将军廖凡有关系。而正是将军廖凡举荐的化名为李明的麟王南门锦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今天遇见的这件事和麟王有关系吗?想到这儿,仲锦墨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但他又不好现在离去,毕竟除了小玉的事,他在这儿的时间还没有一盏茶那么长,因而觉得心下纠结。
这么想着,人就有些神游,他觉得其实小玉似乎长得更像已逝得穆王。虽然神游中,他却表现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让两位亲王觉得兄长正在认真思考。实际上,仲锦墨想着想着便开始苦恼,要怎么自然地离开呀!心中的小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还是觉得现在离开太伤弟弟的心了。
仲锦墨很多时候觉得他不愿意辜负别人的好意,现在虽然便宜弟弟一直憧憬的是南门锦泽,但他有种预感,就在他突然可以随意掌控躯体的时候出现的预感,他就是南门锦泽,南门锦泽就是他。因此,面对这个便宜弟弟献王南门锦宿的时候,仲锦墨的处理就不那么冷淡了。
他想想,他得多想想,才好决定态度。
“皇兄,……皇兄?”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了呼喊。
“嗯,锦阙,有什么事?”仲锦墨被南门锦阙的呼喊惊动,看向他,有些疑惑。
秦王笑了笑,不知怎的,仲锦墨觉得他从笑容里看出两样:傻和奸诈。“皇兄,我新得了一把剑,你瞧瞧。”仲锦墨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秦王这时又笑了笑,里面的傻没了,奸诈却增了三分,他接着道,“然后,皇兄把你武器库里的拿把据说削铁如泥的鸦九剑给我成不?”
在他说话的时候,献王南门锦宿就为他的没脸没皮惊呆了,给皇兄看一眼就要换一把名剑!!!秦王自然是看见了他的惊讶的,却没有在意,接着腆着脸说完了。
仲锦墨想了一下,武器库里有这把剑么?似乎是在私库里。不过,给他也没问题,只是不好厚此薄彼。“回去我让郑卓给你送来。”说完看向有些失落的南门锦宿,“我记得,锦宿喜欢王儒覃的‘孩童戏水图’,便让郑卓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