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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玟真的犯了癔症,被送去庄子上养病了。”
谢斓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刘菡在视野极佳的酒楼吃饭,窗外可以看到京师最热闹的龙舟赛。
刘菡丢了一颗莲子在口中,含混道:“周家还算聪明,没让儿子娶一个疯子,否则那才是前程尽毁呢。”
谢斓微微叹了口气:“他们只是身在其中看不清而已,如果能早早体察出周玟的心思,早些想办法排遣,也许就不会闹到今日这样的光景了。”
周玟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刘菡冷笑道:“让周玟到吴王府去住两天,保准早就被那些女人弄疯了,还等现在?”
谢斓觉得好笑:“那是你父亲!”
“得了,别再扯那些长篇大论,说了也是白说,还败坏兴致。”
见刘菡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谢斓好脾气的笑了笑:“不啰嗦了,免得惹你烦。”
龙舟赛很热烈,气氛很好,由魏王全权主持,替皇帝与民尽欢。要说魏王也是个人才,才二十几岁年纪,辈分是皇帝的叔叔,刘菡也要唤他一声“皇叔”。此人风流倜傥,凡事最会享受,也是个聪明人。
侍女端上刚蒸好的粽子,刘菡一边用银筷子夹了蘸着碟子里的糖霜,一边说道:“我猜当年周太太是有心抬举周玟的,否则那样一个精明人如何看不出外甥女的心思?恐怕其中还有她推波助澜。”
谢斓诧异的道:“何以见得?”
刘菡说:“现成的例子,当今庾太后的侄女庾丽华,那绝对就是给皇帝准备的。送到嘴边的美人,你说吃不吃?不吃就眼馋,吃了又怕消化不良,没见皇帝没事总往外面跑吗?我看他就是在躲着这些。否则朝中良将一大堆,还用得着他御驾亲征?他后宫里连个像样拿得出手的嫔妃都没有,朝臣们见了,比自己娶不上媳妇还难受呢!”
谢斓疑惑:“不是有几个潜邸的美人吗?”
“那三两个是什么出身,不过是伺候过他的丫鬟罢了,随便封个七八品的美人,早不知道丢到宫里哪座无名殿去了,这些年连一个提起她们的都没有。估计要不是想堵那些人的嘴,刘昱八成连宫都不会让她们入!”
谢斓抿着嘴直乐,刘菡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先别笑,我看保不齐皇帝就对你有心思。”
谢斓悠闲的扇着扇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这辈子注定与皇宫无缘。”
刘菡瞪圆了眼睛:“我不信,你们从前不是……”
她刚说到这里,眼角余光无意中扫向水面,就见楚亭林那厮一身红袍,极风骚的出现在了一艘龙舟上,正端立在船头击鼓。鼓声由缓至急,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尖上,令闻者震撼至极,热血沸腾。
刘菡一口茶喷在谢斓裙子上,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她指着楚亭林,颤声说道:“那,那厮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与魏王本就是好友。”
谢斓哭笑不得,低头看着湿答答正在滴水的裙子,无奈的站起身:“我去换一条裙子。”
芳晴和桂萼从包袱里取出备用替换的裙子,服侍谢斓脱下沾染了茶水的月华裙,换上一条簇新的石榴裙。
正换着,忽然听见隔壁雅间包厢内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很清晰的说了句“宋公子”,然后就没声音。
谢斓听着怎么像谢采薇的声音?她低头问正在帮她系裙带的芳晴:“你看听见了?”
芳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桂萼率先说道:“婢子听着怎么那么像薇姑娘的声音?”
芳晴也说:“仿佛是有些像薇姑娘。”
自从宋檀从谢家离开后,谢斓又忙着和周琅见面,竟没怎么留心谢采薇的动向。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带着疑问,换好了裙子,主仆三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隔壁雅间的门被关得紧紧的,仔细听去,却再无对话的声音。
侧耳细听了一会,芳晴忽然红了面颊,小声催促道:“姑娘快些回去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那你让人盯着些,看看是不是薇妹妹。”
谢斓终究是不放心。经过周玟一事,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对世事估计不足。
人心呀,她暗叹,着实难测。
芳晴去找小厮盯梢不提,谢斓回到刚才的房间,刚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不禁愣住了。
一身便装的皇帝正坐在桌边吃茶,刘菡在一旁陪坐。见她进来,刘菡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谢斓疑狐的上前请安,皇帝冲她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冷淡。
“坐吧。”
谢斓谢坐,在刘菡下手坐了。
结果皇帝吃了杯茶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皇帝走后,谢斓忙问:“陛下来做什么?”
刘菡想了想,还是摸不着头脑:“说不清楚,奇奇怪怪的。”又问:“你们不是很早就相识了吗?”
“太皇太后在时,整日都有女眷入宫,我认识他也并不稀奇。”
刘菡一脸的不信:“就没点旁的,只是认识不成?还有,你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吗?当年听说你要定亲的事,碎了皇宫上下多少少年的心!你就没觉得你每次你入宫的时候,宫门口总是很拥挤吗?”
谢斓诧异道:“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着进宫求见吗?”
刘菡无语望天。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如果你进宫有急事,千万不要和赶在谢家大小姐入宫的时候去,否则至少要耽搁一个时辰的功夫。
刘菡挑起一边的眉毛,疑惑的打量着好友,“有时候我觉得你一定是瞒了我什么事。”
谢斓哈哈一笑,打岔过去了。
回去后,跟踪的小厮报说:“雅间里的确实是薇姑娘。还有一个看身形像是男子,但他戴着纱帽,看不清脸。小的让人跟着马车也跟丢了,此人很是谨慎。”
谢斓想了想,又命人去查看表兄宋檀今日的行踪。那一声娇滴滴的“宋公子”到底令人心头不安。
她这边刚刚吩咐完,就见胞弟谢斑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进来了。
谢斓看了,心疼的轻嗔道:“看你好似泥猴似的,这大热的天,又跑去哪里顽皮了?小心父亲知道了罚你抄书。”
谢斓忙让服侍他的丫鬟打了水来,服侍他擦脸换衣。
“姐姐,我今日和宋家表哥到西山书院,听从白鹭书院来的大儒讲学。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恨不能立刻跑回来背书!”
谢斑换过家常衣裳,端着茶水猛灌。身后有两个小丫头在为他打扇。
谢斓诧异的道:“你今日一直和宋表兄在一起,没分开过?”
谢斑说:“是呀!我们早上一起去,现在又一起回。”
见长姐面上似有疑色,他忙赌咒发愿道:“我们真的今天一整天都在一起,我没有跑去别处玩。不信姐姐可以叫我的小厮来问。”
谢斓琢磨了一下从这里到西山书院的路程,往返几乎都要半日。可那男子要不是宋檀,谢采薇是和谁在一块的呢?莫非那人也姓宋?
带着疑问,谢斓到上房谢太太处请安。一眼便瞧见谢采薇也在。
只看她面带桃花,眼梢带媚,穿一身浅红交领纱衣,丝缎一般的好头发笼成一个倾髻,斜斜的簪戴了一支漂亮的金簪,簪头做飞鸟振翅的形状,上面明珠熠熠生辉。谢斓有一支同这个很像。
谢斓稍稍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薇妹妹这支簪子很是别致。”
谢采薇得意的伸手摸了摸,略显得意的笑道:“这是从前外祖母留下来的,我上次收拾妆匣时找了出来,让人重新拿出去打了。斓姐姐能看上眼,倒是它的福气。”
谢斓笑了笑,没说话。喝了两口茶,谢斓试探着问道:“不知薇妹妹今日可去看了龙舟赛?”
谢采薇道:“去逛了逛,见人太多,就先回来了。”
谢斓没再继续向下问。
事实上她知道还是不问得好,最好先不要打草惊蛇。
等请过安,回房之后,桂萼问道:“这件事姑娘不打算告诉太太知道吗?”
谢采薇与人私会,对方还很有可能是太太的娘家侄儿,这件事无论如何要问清楚才行。
谢斓道:“母亲本就讨厌她们母女,应该很快就会将她们打发了,就算我说了也仅仅是凭添烦恼而已。而且这件事咱们无凭无据,如果对方并不是宋家表哥,嚷出去反而不好。一切等有了凭有据才好说话,否则父亲那里也不好交代。”
她直觉认为那位“宋公子”并非宋檀,而是另有其人。
与其贸然告知母亲,无非也是四处查证。母亲对这对母女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如果加上这一桩猜测,母亲在冲动之下恐怕会乱了分寸,反而变得被动起来。
谢太太之所以没有立刻把这对母女撵走,其实还是顾及父亲的感受。父亲似乎对赵雨柔母女怀有某种愧疚之情,她说不清楚,但相信母亲的判断。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何必因为外人而伤了父母的之间的感情呢?那就得不偿失了。她宁可谢采薇自己犯错,全家人一同面对;也不想自己家人受人挑拨,离心离德。
比起外人,她更看重自家人。家人和睦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