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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润惨白着脸道,“今日陈翰林的母亲也来了。我听见有人背地里议论,说陈翰林和他母亲同居同卧,夜里睡一张床。偶尔收用个丫鬟,她也是要把丫鬟隔日打一顿发卖出去的。”
严沁正在绣花,一下针扎在指尖,斜着穿过皮肉,血珠子淌下来立时污了那牡丹图,“你可确定是真的?别是人家胡说污他们家名声的。”
“我还特意和其他几位套了话,都大致是这样意思,李姐姐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已经订下了无可挽回了。”
她口中的李姐姐是姐妹二人相熟的手帕交。
严润素来稳重,如果不是*不离十,她也不太会这样说,一个落不好,便要得罪嫡母的。
严沁在半成品的绣品上擦去了血迹,这本是她日后做来要哄婆婆的,“我知道了,妹妹也累了,去歇息吧。”
“……姐姐。”严润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陈家的冷淡,来礼的平凡,都得到了解释,这样的病态,连丫鬟都容不下,怎么会容下一个儿媳妇去抢夺儿子的关注。
严沁缓缓露了个笑容,“这是我自己看走眼的下场,当日母亲劝我再看看,是我走火入魔,想着有个差不多的就嫁了。你去吧,我自有主意。”
严润只得回房去了。
严沁唤来教养嬷嬷,将事情说了,她身边这位嬷嬷姓楚,楚嬷嬷和擅长药膳养生的于嬷嬷不同,楚嬷嬷的长处是八面玲珑,她从前是太后埋在其他妃嫔那里的一颗暗桩,从未受过怀疑,直到出宫养老。
只是这个长处在宫外就不是很有用了,她除了指点严沁几句,也没有能教更多的了。
楚嬷嬷听罢道,“姑娘不如去求郡主,虽然是二太太做错了事,可郡主并没有迁怒您的意思。不然老奴早就被召回去了。这等事,将军府出面多半使不上劲。”
如果将军府有用处,也不至于被陈家这般对待。
严沁犹豫道,“不如去求大嫂?她是个心肠软的,我们从前关系也好。”
“求了大奶奶,她多半也要去求助于郡主,就因为大奶奶心肠软,万一让郡主觉得我们是借着大奶奶心软要挟她,这事就难办了。现在关系不比从前,有了心结,总是要小心为上。”
严沁点头称是,将给明依澜做的针线收拾出来,命人去郡主府送了拜帖。
明依澜接了帖子,倒也不算太惊讶,“这孩子许是来替母亲赔罪的,应了吧,让她明日过来就是了。”
严沁和平日一般打扮,看似镇定的就去了。
见了明依澜头一句果然先替母亲赔罪,“我窝在房里竟也不知道,不然必定是要阻拦的。老太太年纪大糊涂了,母亲又是个管不住事的,大嫂和我说句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她这样的人品才学,谁不知道。”
“这事儿也揭过去了,不必再提。”明依澜道,“眼看你也要出嫁了,要是他们家欺负你,只管和我来说。”
严沁噗通跪倒在地,膝盖生疼,人却是紧张得绷着,“还求婶母救我一命。”
“你先起来说话,这是怎么了?”明依澜忙要扶起她,严沁执意不肯,将严润听到的传闻详细说了,含泪道,“只求婶母帮我。”
“这户人家我倒是听过,骥哥儿成亲的时候陈翰林还来帮忙迎过亲。你先起来,若真是这样的恶婆婆,我必定想办法捞你出来,快莫哭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婶母给你挑不到吗。”明依澜直说叫她放心,留她吃了饭,又安慰一通才送回去,“你在家要闲着没事,去你大嫂那里坐坐,骥哥儿要当差,她一个人也无趣。”
严沁应了,有时去林黛玉那儿混个午饭什么的。
没过几天,严清上门了,也算个大家小姐,带了个小丫鬟单蹦过来了。
严清见了严沁头一件事,也是噗通跪下,哭道,“还求沁姐姐救我一命。”
严沁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严清的膝盖大概也很疼,她似是被吓到的往后退了一步,“清妹妹这是怎么了?”
严清还是一副小白花的样子,泪盈于睫,楚楚动人,“姐姐,我和陈大人已经是两情相悦,还请姐姐成全我们。”
“我和他已经订亲了,你这是何意?”
“求姐姐成全,我愿意为姐姐来世当牛做马。”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严沁忍下嘴角惊喜的笑容,佯作被气晕,颤着手道,“去请太太来。”
楚嬷嬷趁机道,“清姑娘不妨把和陈大人的事说说,咱们知道了您二位情意多深,也能帮着劝劝姑娘。”
严清被她诚恳的态度所打动,抽泣着道,“原是去岁元宵节认识的,我出门看花灯,正巧遇上他,我们两个同时猜中了一个灯谜,他便将那花灯让给我了。后来慢慢就有了联系。”
“可有什么信物不曾?若没有,岂不是随你胡说。”严沁冷笑道。
严清急道,“如何没有。”
她自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成色只能说是上可,“这是便是他留给我的,我亦摘了自己手中玉镯给他,沁姐姐也识的,那年老太太赏了我便没有摘下过。”
那镯子严沁也有映像,籽料的白玉有瑕,严母叫人雕了龙凤纹在上头,把瑕疵的地方去掉了,虽不是顶珍贵,也算是精巧的了。
严沁得了证据,便道,“你别跪着了,等我母亲来了再做打算吧。”
严二太太本就不满意这婚事,气冲冲赶来,也顾不得形象了,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了,“退婚!这就退婚!他们家的小定礼赶紧的收拾出来,趁着这会儿子功夫立时去退婚。”
严沁的丫鬟急忙将原封不动小定礼从库房里捧了来,楚嬷嬷提醒道,“如果真的退亲成了,姑娘送出去的针线,可得全拿回来,不能落在外头。”
严清还在哭,哽咽道,“多谢二伯母,多谢沁姐姐。”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对比下来自己的女儿书卷气十足,从容淡定,严二太太就是再无能也得护着自己闺女。
严将军府浩浩荡荡一行人就去了。
陈翰林出身清贫,家里不过二进的宅子,地段也不甚好,也就清净二字可取。
严家人大张旗鼓的去了,半路遇上林黛玉的马车,两家车夫婆子都是相识的,便告诉了主子一声。
两辆车在路边略停了一会儿。
严二太太见了林黛玉还有些尴尬,有又些羞惭,碧菱来传话道,“大奶奶本是想去将军府探望沁姑娘,不想这里遇到二太太。”
严二太太想到严沁的婚事说不得还要林黛玉婆婆出面,家丑也不掩着了,派了心腹丫鬟朱果去林黛玉车上。
林黛玉听完,觉得这陈家不知所谓,这陈母的事她已得知,不曾想还作出了私相授受的事,想到这等人还来帮着迎过亲,她直觉得恶心。
她道,“都是一家人,我和二太太一起去吧,若是吵起来,我还能帮着说句嘴。”
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侍卫随从,打起架来也很可以。
朱果大喜过望,急急忙忙钻回自己车,严二太太也觉得有些高兴,叹了口气道,“她这个样子,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奴婢瞧着大奶奶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心里惭愧,那日老太太塞人,我假装不知道,却隐约有看好戏的念头。”严二太太又叹了一声,“等沁姐儿的事了结了,少不得我再去给她赔礼道歉。”
陈母正在厨房里给宝贝儿子准备吃食,忙喊了人来给她看火,“可注意别煮久了,老了大爷就不喜欢吃了。”
又骂严二太太,“也不知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这倒霉亲家。”
未曾想,人家且不想和她做亲家。
严二太太怒火冲天,让人将小定礼送上来,“令郎既然已经心有所属,那这桩婚事便作罢吧,省得两家难堪,万幸只过了小定,要是等晒嫁妆那日才知道,真真是不可挽回了。”
陈母素来视自己为第一等的青年才俊,眼见这小小将军府也要退亲,怒道,“你难不成是想要攀附什么权贵?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女儿几斤几两,竟还敢往我儿身上泼脏水。”
“满京城比起你们家,哪门不是权贵?”严二太太讥讽道,“他那心上人才上我们家哭过一回,好似我是那隔开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般可恶。”
两盒首饰,不过普通金饰,做工一般,成色一般,一干镶嵌全无,还不及严沁平日里戴的,两盒衣料更是不用说了,绸缎庄里积年的老东西,除了花色是吉祥寓意,半分可取也无。
陈母指着严二太太鼻子就要开骂,露出腕间一只白玉镯。
上好的玉质,龙凤纹路精巧非常。
严二太太冷不防见了,愣了下,随后大笑道,“你若说不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我是怎么也不肯信的。只是你儿媳妇送给儿子的订亲信物,你老怎么戴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