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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领了户部尚书的差事,新帝给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收缴户部借出去的银子。
林如海问道,“老臣斗胆问陛下一句,若有赖账者当如何处置。”
明曜道,“三月为期,过了这三月,悉数抄家抵债,抵完了朕还要治罪。”
林如海领命而去。
这道圣旨一下,贾府便炸开了锅,贾赦在书房里团团转,治罪难道会治二房么?肯定都是他这袭爵的担着啊。
他想到此处,忙喝道,“去喊二爷过来。”
贾琏也正急着此事,匆匆赶来,“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左右都逃不过了,你带人去清点了库房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贾赦道,“我记着咱们家一共欠了八十万两的银子。破船还有三斤钉,也不至于凑不出来。”
贾琏却道,“老爷,库房的东西都是公中的,也就是咱们的。卖了我们以后喝西北风去?”
贾母偏心,可贾赦也没少捞,他如何能不知道现今库房里的东西多半不堪的很,或是被贪墨在各房自己处或是送礼花销掉了。
他心情不好,自然给不了贾琏好脸色,“少不了你吃喝,你那么些个进益都当我不知道?”
贾琏只得喊上王熙凤,要去库房清点,王熙凤却不以为然,“这么些个欠钱的,也没见谁家还,就咱们巴巴得卖金卖银的,叫人笑话。总得和老太太同二太太商量商量。”
“你吃亏吃得还不够?”贾琏忍不住指着她鼻子骂道,“你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哪房的儿媳妇。今上圣旨都下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凑钱了,你不想好生过活,我还想呢!”
“我怎么就不想好生过活了?!八十万两银子,堆起来和山一样高了,府里偶尔周转不开还是我典当了嫁妆拿出来的。我这是为了谁?竟是落在二爷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了。”
“你是管家太太?二太太才是管家太太,你典当嫁妆做什么?”贾琏越说越气,“成日只知道奉承你姑母,倒从不见你给大太太请过安。”
给她请安?这破落户也不知道配不配。
王熙凤心里暗骂道,嘴上却略过了这个话题,“二爷要开库卖东西可以,咱们去老太太面前说去。”
她这般冥顽不灵,贾琏也真恼了,二人;拉扯到了贾母跟前。
贾母以为是贾琏又偷香窃玉惹得王熙凤不快,招手唤了她过来道,“凤丫头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贾琏道,“正是来找老太太做主的。”
随后将要还国库欠银一事说了。
贾母听完许久,沉吟道,“陛下这样着实是要寒了老臣的心啊。此时还要从长计议,你要太过急躁了。既是你林姑父管这事,你去送帖子请你林姑父来府里一叙。”
先前林如海病重,贾琏被她差去扬州,谁知走到半路闻说林如海被皇帝召回京城了,他也就折回来了。
当时以为林如海失了帝心,人家来京之后根本就没怎么来往,现在又要摆出亲家的样子请他来一叙,饶是贾琏都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他这回没有听老太太的,反而先去找了贾赦。
贾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你今日倒是聪明一回了。我只当你做这外管事称心的很呢。还有你媳妇儿,二太太的内管事,真真是劳心劳力。”
贾琏羞愤,然而不敢还嘴,只得求饶道,“老爷教我。”
“你拿了我的名帖,亲自上门去拜访他。这个非常时候,礼也不要带。”贾赦原本还顾忌老太太,如今大难临走,还是只管自己要紧罢。
林如海从前不大喜欢贾赦,觉得贾政读书上进,是个有真才的,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贾赦还是那样好享受的好色人,贾政却读成了个书呆子。
他一面命人请贾琏进来,一面暗自担心林渊不要也念成假清高的书呆子了。
贾琏见了林如海,率先行大礼,又道,“侄儿先前被派去扬州给姑父探病,不想姑父竟回了京,虽同是水路,却错开了。如今看姑父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也就放下心了。”
林黛玉私下同林如海说过一回王熙凤在贾府对她很是照顾,林如海对贾琏的态度还算和善,“今日是有何事?”
贾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忧心忡忡道,“不瞒姑父,是为了国库欠银一事。府中上下,唯我父子二人当做一回事,都仗着荣国府的名头,想要从长计议拖一拖。”
“你也捐了个同知,只一心想着打理庶务么?”林如海却直接将话往他身上说,“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只在其叔家住着,帮助料理家务。这话你熟不熟?”
贾琏今日先被贾赦嘲讽内外管事,已是不自在,谁料林如海也揭他老底,哪里还有这好机变的八面玲珑,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林如海只作未知,他虽有指点之意,也没有大包大揽的兴趣,林尚书如今忙得很。
“早些把银子还上,也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如果琏儿你只想做这料理家务的,只当我没说。”林如海心里还有个想法,皇帝想要在沿海做些事,他打听贾府的时候,消息里大多提及贾琏为人处世灵活,说不得能派些用处。
女儿的外祖家太不堪,对她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贾琏忙起身应是,再坐不下去,这就要告辞。
“且慢,这一万两是多谢当日侄媳妇对玉儿的照顾,虽是杯水车薪,也是老夫一点心意。”林如海取了十张千两的银票给他。
贾琏一叠声的道谢,赶着就回去了。
贾赦正和秋桐喝酒呢,听贾琏回来,酒也不喝了,一拍秋桐屁股,“你先下去,等夜里头再来疼你。爷这会儿有正事。”
秋桐不敢违背,摇摇摆摆出去了,和贾琏撞个正着,飞过去一个媚眼,似小钩子似的抓人。
贾琏舔了舔嘴唇,这小骚.货还真是带劲。
贾赦将他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骂道,“几辈子没见过女人?老子的人也敢看。”
话风一转却道,“这件事料理的好,老爷我把就秋桐赏给你。她服侍人可是一把好手。”
这无疑在贾琏心头点了把火。
父子二人商议了半天,决定第二天让贾赦去劝贾母。
贾琏忽然想到林如海的话,“儿子这些年一直住在那边,心里其实是在老爷这里的,奈何咱们这院子太小,不宽敞。”
“谁叫你没有宝玉讨老太太喜欢呢,荣禧堂倒是大,咱们住得了吗?”
贾琏道,“咱们为什么住不了?老爷您才是贾府名正言顺袭爵的,难不成咱们要一直偏居,让出那正房不成?”
“你林姑父和你说什么了?也会用上脑子说话了?”贾赦嗤笑道,“我看你怎么帮你老子把荣禧堂夺回来。”
贾琏心道你都没办法,我哪儿来的办法。
第二日,贾赦不但要和贾母谈,他还要叫来了贾政。
母子三人关起门来算账,只听得贾赦声音越来越急切,贾母声音越来越恼怒,最后是哐当一下。
贾母摔了茶杯,溅了贾赦一身水。
“你若是敢变卖家业,我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行啊,咱们就去评评理,看有没有袭爵的大房要还债,母亲和弟弟不许的。有没有袭爵的大房住马圈隔壁,弟弟一家住正房的。”贾赦一抹脸上的茶叶,气道,“既这样,我这就上折子,让爵给老二吧。欠国库的银子你们不肯还,我也只能认命,一并同陛下谢罪了。”
贾政满脸尴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真话!”贾赦怒道。
贾母长长得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如此,那就开库吧。”
贾赦道,“库房都是二太太在管,我也从来没有过问。如今恰好,对着账册清点一番,看看有没有缺的少的。”
“大老爷这意思是怀疑我们了?”贾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倒没有,我根本就是认为少了。”
最后决定让邢夫人,王夫人并王熙凤和李纨一起开库清点,恰是每房出一对婆媳。
贾琏和王熙凤闹了别扭,夜里根本不让贾琏近身,也不听贾琏劝解。平儿私下同贾琏道,“奶奶其实心里有数,只是和二爷赌气,爷别耽误了正事。”
贾琏哼了一声,到底心里好过许多。
清点这事,其实有一人最是着急,这人便是贾府的大管家,赖大。
赖大家的却道,“咱们动的都是最里头的东西,哪里就会清点得到。况且还有娘在。”
一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先从小件的算起,库里原先的珊瑚摆件,账册上有八件,如今只有两件。一匣子的白玉籽料,记录的是六块,匣子里就剩了一块。
这样的短缺,比比皆是。
邢夫人指着账册上写的玛瑙宝石盆景道,“原是一对的,怎么有一个好端端的就写损耗,是摔碎了还是怎么了?哟,是宝玉屋里的。”
王夫人也说不知道,邢夫人便让人记下来,到时候再查。
这一个盆景,原先是贾宝玉屋里的,袭人打湿画册那次,失足给撞坏了,修不了,故而就登记成销账了。
再往下看,许多东西都记了损毁,邢夫人急了,“都好好查查!,这么些个东西,可是能抵挡好多债了。”
王夫人附和她道,“叫人仔细查清楚。”
也不知道她瞎起劲什么,没人没钱,她倒要看看这大太太如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