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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桑原浅间终于开始抽条,经过多年的调养,他的脸色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苍白,常年居住在的场一门本家族地里,他大部分时间都穿着宽松的白色浴衣,倒是将瘦弱的身体遮掩住了,看上去也勉强算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了。
不过比起他削瘦的身材,他的手指却白皙修长,极其灵活。
经过五年的训练,现如今桑原浅间已经可以在三秒钟画出两个基本符箓了,一个防守,一个击退,以后就算当木桩让妖怪啃,在灵力消耗完之前,他也是一根彪悍的木桩了=v=
画符都需要墨水,尽管他随身携带着特制墨水,不过按照的场静司的话来说……
“其实你的血里全是灵力,用来做媒介最适合不过了。”
——于是桑原浅间为了治疗手指尖的伤口,学会的第一个符箓居然是治愈。
不过比起除妖符箓上的修行,桑原浅间还是喜欢下棋。
可能真的继承了桑原家在棋道上的敏锐和直觉,桑原浅间下出的棋尽管平淡无奇,却总是在无声中骤然惊起一声响雷,让人背后汗渍淋淋,防不胜防。
芙蓉花妖已经从最初的让六子,到如今的让三子,木槿亲眼见证着桑原浅间的成长,心中实在是感慨良多。
这就是拥有无限精彩和未知的人类,也许这个孩子真的满足她的心愿。
这几年桑原浅间不仅和木槿学棋,还在和从未谋面的祖父下棋。
祖孙俩依旧是一周下一子,一个月双方各下两子,第一盘棋他们甚至花了三年半的时间才结束。
棋局结束之后,桑原本因坊整理出了棋谱。
这是一盘很显而易见的指导棋,可是任何一个看到这张棋谱的人,都会为白子的走势而震惊。
白子从第一子开始,尚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接触围棋不久的人,第一子下的有些薄,第二子似乎想要围地,却充满了进攻性,紧接着第三子,第四子都有不大不小的问题,可以说最初的布局里满是漏洞。
渐渐的走势进入中盘,白子的味道就变了,错误越来越少不说,还下出了好几招精彩的妙棋,尤其是白子自弃的那一步,不仅止住了黑棋的攻势,还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让黑棋不得不放弃后续攻势。
中盘时,白子行棋稳重,已然看不出最初的幼稚,而且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加厚重,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渐渐成长,坚定而沉默,深沉而平静,这种无言的沉稳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若是承受不住这种逼迫,就会下出昏招,导致最终的失败。
但桑原本因坊的黑棋却并未露出丝毫败象,如果说桑原浅间的棋是山,那他的棋就是水,一颗颗黑子化为丝丝水流,将刚崭露头角的山峰侵润成泥土,最终在官子结束后,白棋失了三目。
三目吗……
桑原本因坊哈哈大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围棋界早已成了一潭死水,可如今看到自己孙子的棋,就仿佛看到了一抹生机。
“看样子,老头子还要牢牢的霸占着这个位置呢!”
如果能以本因坊的身份来面对孙子,一起在幽玄之间下棋,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件最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唔,今年冲击本因坊循环赛的小子们哟,准备好迎接老头子的热情了吗?”
“桀桀桀桀~~~”
“解除诅咒?!”桑原浅间愣愣的重复着的场静司的话,“表哥,你是说我的眼睛……可以恢复光明吗?”
的场静司看着桑原浅间脸色大变的样子,心下倒是觉得有趣,这些年来表弟行事越发稳重,几乎从未见他变脸,如今这样子可这是少见。
“对,如今已经过去五年了,你的身体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应该可以承受住封印诅咒的反噬了。”的场静司轻声道,“只是封印了诅咒,浅间,当年那个妖怪也可以准确的找到你了。”
桑原浅间一愣,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当初突然让他学习除妖术,比如说为什么静司对他倾囊相授……原来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笑了起来,“没关系,表哥,封印诅咒吧!”
桑原浅间起身,走到的场静司身边坐下,他拉着他的手,笑眯眯的道,“终于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表哥了呢!”
“……”的场静司愣愣的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孩子,心中复杂,半响,他才道,“会很疼的。”
“可我更想看看表哥是什么样呢!”桑原浅间一点都不在意,他摇晃着的场静司的胳膊,“要怎么做?时间长不长?我真的能看到东西吗?”
的场静司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他轻声道,“能,什么都能看到。”
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成功。
想要遏制甚至解除诅咒,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将下诅咒的妖怪杀掉。
不过很可惜,那个妖怪太狡猾,在的场一门的围剿下还是溜掉了,不过就算溜掉,的场静司在他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纪念品,的场静司估摸着最起码二十年之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桑原浅间的眼睛因诅咒而失明,如今虽然无法杀掉那个妖怪,却可以用另一种反向诅咒将这种诅咒效果进行反转。
的场静司翻阅着家族中的藏书,考虑再三,最终决定离开本家,去家族东部森林的别院小住一段时间,东部森林在八原附近,以前是的场一门散养妖怪的地方,那里生活着不少妖怪,或者他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妖怪狩猎?”七濑皱眉,“去那种乡下?”
的场静司微微一笑,“正因是乡下,妖怪的戾气恐怕会更加纯粹,最近家里有些人的小心思太多了,正好清理一番。”
“以毒攻毒吗?”七濑若有所思,“那要不要办一个除妖人聚会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的场静司点点头,“可以,反正符文材料方面还要再等等,正好可以放个饵。”
“那浅间少爷……”
“还是由你看护吧,除妖人聚会虽然人多,但跟在我身边,他会更危险。”
“是,我明白了。”
尽管知道眼睛可以恢复,桑原浅间却并为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也没注意到的场一门的气氛紧绷起来,的场静司和他说要出远门时他也没在意。
如果他是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真·盲人,可能会为此心神不定,但他上辈子五洲四海都转过一圈,还有什么可忐忑的?
所以他极为淡定的和木槿一起下棋,还拿出昨日爷爷送来的最新围棋周刊翻了起来。
木槿趴在他身旁,照着围棋周刊为他念出最新本因坊循环赛的棋局,桑原浅间在心中默默打谱,一边打谱一边和木槿讨论着这局棋。
“座间王座似乎受到了王座战的影响,这一局棋开局就有些保守。”
木槿赞同道,“说起来上次的王座战打的很激烈呢,塔矢行洋的确很强。”她的眸子熠熠生辉,“没想到现在围棋界有这么多好手,要是主人还在……”
木槿的声音低落下去,桑原浅间不知怎么安慰木芙蓉。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知道木芙蓉上一位主人是一个强大的棋士,这位棋士非常渴望和其他人下棋,但因为他的棋力太强,他始终都不能畅快淋漓的大战一场,最终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
黑棋先走,白棋紧跟,他下了一年又一年,某一天,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正好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黑子因先手而胜一目,整盘棋和谐融洽,真的达到了传说中道的境界。
棋士笑了笑,他喟然道,“惜乎天下棋士,独我一人成此局。”
随即他闭目长逝。
木槿哭着说出这段往事时,桑原浅间听完后心中只余下震撼二字。
他头一次明白了,最初木槿所说的黑白之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盘棋,黑白棋子都一步无错,棋韵绵延悠长,平和隽永,共同达成了如此完美的一局,黑子竟是因先手而多出一目,这样的棋局竟由一个人分两色完成,对那名棋士而言,这会是多么的悲凉寂寥?
“围棋是属于两个人的……”
桑原浅间不自觉的摸着棋盘,仿佛感受到了曾经无数先贤的寂寞和孤独。
“所以那时,你问我会不会下棋,其实……”他歪歪脑袋,轻声问道,“其实是你想下棋吗?”
“我想下棋啊!!”木槿哽咽的看着桑原浅间,泪水簌簌落下,“主人一直一个人下棋……我多么想告诉他,我可以陪他下棋,我可以和他一起讨论棋局,一起复盘,一起下棋……”
“可是主人看不到我啊!!”木槿放声大哭,“我是妖怪啊!”
——为什么主人看不到我?为什么我会是妖怪?如果我是人类,是不是就可以和主人下棋了?主人就不会寂寞而死,能畅快的下棋了?
——我想下棋,想要和人类下棋,似乎这样就可以挽回当年的悔恨,似乎这样就能自己的呼吸不再那么痛。
——你会下棋吗?就算不会,我也可以教你。
——围棋,是属于两个人的。
——我们一起来下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