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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屋子里燃着一盏煤油灯,不大的亮光映着屋子,才从外面回来的阿蒙,推开门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少年。
“阿蒙,我有些困惑。”少年直直的望着他。
“怎么了?”察觉到少年有些不对劲,阿蒙走过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西多说:“书上说,是精灵与人类的联军将魔族击溃,夺回了这片大陆,可是这样子的话,人类为什么要与精灵开战,掠夺他们的土地,奴役并且杀害精灵呢?”
“哦,我还以为你会问什么,人类……当然是贪图精灵的美色,你想啊,精灵族一个部落的美人,足足要比人类一座城池的美人还要多,眼前有这么多的美人而不能拥有,岂不是太没天理了。”
“阿蒙!”
听到少年的喝声,阿蒙干咳两声,收敛了眼中轻佻:“你真的想听?”
“嗯。”
“其实很简单,因为……人类已经不需要精灵了啊!魔族离开这片大陆已经数百年了,几百年里,人类无时不刻都想着独霸这片土地,这个种族的心里埋着比恶魔还要强烈的贪婪,他们不允许别的种族和他们共享胜利的果实,更不允许西方大片的资源,被一群无用的精灵占有,你知道迷雾之森里有多少未开采的水晶矿与金矿银矿吗,征服那里可以为国家带来多少的财富,多少肥沃的土地。”
“可是书上说,是精灵撕毁契约,掀起了战争?”
“人类的书当然会这么写,如果是你,难道要在上面写着:因为精灵族的女子腰细腿长,皮肤白嫩如水,适合抢过来做老婆,满足国家的生育要求和国王的变态后宫,故,征伐精灵,不日将胜。”阿蒙挑了挑眉,道:“这样子写吗?”
西多坐在床上,一点也没有笑。
他又问:“如果精灵被抓了,会怎么样?”
阿蒙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人类的世界里已经没有精灵两个字了,那是奴隶,是被征服的软弱种族!奴隶只要干活和服侍人类,哦对了,好看一些的精灵会被卖到娼妓馆,人类有很多用奴隶赚钱的办法,毕竟……”
“不要说了!”
阿蒙抬起头,看见西多垂着头,脸色有些阴沉。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怎么,不开心了?”
“嗯,十分不悦。”
“这么小的年纪就妄图改变这个世界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呢。”阿蒙整个人躺在了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说道:“时候不早了,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眼前掠过。
阿蒙一呆,瞥了眼空荡荡的床,转过头透过窗子看到少年跑出去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
“真是的,一点也不省心,”嘴里这样念叨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阿蒙掀开窗子对跑出去的少年喊道:“这么晚了,别到处乱跑,早些回来!”
……
月色照着大地,经年用石子铺成的路上,一个少年向着远处大步地跑去。
他的神色有些焦躁,大口的喘着气,月色不曾掩盖去的星辰在夜空上,一跳一跳的闪耀,西多一边跑一边向着远处眺望,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触目可及的只有林立的树木,与一片一片低矮的草丛。
寂静的村子周围,只有来回跑动的脚步声,一直到很久,少年才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远处空旷无人的平原,心里愈发的焦躁,又十分的懊恼着。
应该不会跑这么远的,西多回过头,村子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他不甘心的又向远处眺望,什么都没有,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可恶!”
西多咬了咬牙,从村子进出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没有别的路了,剩下的……只有向西面去的大沼泽,由于地热的泛滥,玛格玛特西面连绵着数百里的沼泽地,看上去平坦无疑的草地,实则是烂泥和水草,这些年来,沼泽已经不知道吞掉了多少人。
难道是去了沼泽地?
少年心头一跳,顾不上那么多,又很快的沿着原来的路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着急,可就是很急躁,又很不安。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西多跑着,跑着,在越来越接近村子的地方,渐渐的停了下来。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神色却没有那般的焦躁。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下,那个小猫一样蜷缩起身子的少女,裹着破烂的袍子,西多一眼就认出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向树下走去。
杂草声入了耳朵,少女埋在双腿间的头突然抬起来,瑰色的瞳孔迎上了少年。
她的嘴角还沾着面包渣,瘦小的身子缩在一起,像只不容人靠近的小猫,用一双瑰色的眼瞳,警惕又不安的盯着少年。
“总算找到你了。”西多擦了擦头上的汗。
“……”
少女沉默着。
西多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儿,道:“你是精灵吧?”
因为空气寒冷而煞白的脸颊,又苍白了一些,少女将遮住头的斗篷又向下拉了一些,眼神有了几分敌意。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卫兵的,”西多道:“我只是……唔……该怎么说呢?我,我想帮助你。”
少女咬着嘴唇,不说话。
站在她面前那个个子不高,也不怎么健壮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向她伸出了手。
“跟我走。”
少女盯着那只手,不确定是否是友好,片刻,摇头拒绝了少年的好意。
夜里吹来冰凉的风,西多站在少女面前,许久,无奈的收回了手。
西多问道:“你要去哪里?”
少女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村子周围有认识的人么?”
少女又摇了摇头。
西多不甘心,接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还是说,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
少女还是摇了摇头。
西多皱起眉头,干脆走上去,抱起树下的少女。
看着还蛮高的个头,抱起来却像只猫一样轻,西多抓住少女的双手,根本不顾少女的剧烈反抗,稳稳抱住了之后,对着少女喝道:“别动,再动的话,我一定会把你送到卫兵手里,精灵被抓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吧!”
话音未落,少女咬住了他的手腕。
西多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牢,他一边走路,一边忍着痛说:“不安的话就咬着吧,我可不是……唔……那么容易……就会放弃的……”心里有什么波动,他顿了顿,缓缓说道:“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你才懂,但是……凭你的那条瘸腿,能走出玛格玛特?”
“……”
少女似是听懂了,缓缓松开嘴,她的唇角上还沾着血,瞳孔空洞洞的,一点一点,小心的把目光投向了少年。
少年与她四目相对。
在那个星辰满布的夜晚,第一次有人类露出了善意的笑,精灵少女不知道怎么回应着他,眼神有了一丝慌乱,疑惑……满天星河闪耀,一如命运的交织般,在相遇的一刻,便注定了根须缠绕的羁绊,甩不开,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