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伞骨·合(上)

温如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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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起,钟师傅倒是真的将那些美人图一幅一幅挂在伞铺里,那一抹抹的婀娜倩影,倒也不失一片风景。

    “呀,这绿衣女子美呀,淡如新荷。”一日里,钟师傅翘着二郎腿道。

    “呀,胭脂捏出的人呵,申屠衍,你说是不是?”又一日,钟檐扎完了一只伞骨,又生出一番感慨。

    “淡妆浓抹总相宜,今天看来,还是这一幅最妙。”钟檐过了几日,又继续说。

    申屠衍每一日听着他念叨,起初觉得稀罕,嘴里说不出三分好话的人怎么开口一个赞词,黑着脸不说话,到了最后,也知道他就是随口胡诌,只是含糊的应和着他。

    “我也觉得不错,没准真人更好看。”申屠衍这样一句,钟檐立即瘪了,住了嘴。

    期间,倒是崔熙来往钟家伞铺跑得越发频繁了起来,一进门,便是一句,“师父,可有相中的?”

    “呀,我问我师父呢,小师弟,你拦着我干什么呢?”崔熙来一边问,一边使劲挪动着门口如同石狮子般屹立不倒的男人。

    自然,崔熙来的小胳膊小腿儿自然拗不过申屠衍,只得把脑袋往里边使劲探。

    钟檐上着伞面,也觉得好笑,只凭两个人胡闹着,权当做一场大戏来看。

    崔熙来自觉没趣,撇撇嘴,只得走了。只是,临行前,留下了更多的画像。

    秋季多雨,过了白露,便是一阵秋雨一阵凉。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今这个情况便是。

    钟家这栋寨子本来就是老屋,年久失修,遇风逢雪,这边漏了那边多了个洞也是常事,平时修修补补,不是富贵人家,也是能够过的。

    只是这一夜的雨水忒湍急了些,雨水掀了瓦片般淌了进来,顺着墙壁留下蜿蜒褐色的痕迹,半夜下来,床铺已经湿透了。

    钟檐瞅着那湿哒哒的痕迹,皱眉,索性家里还有两张床,原本的那一张被申屠衍占了,今天晚上是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他正犯着难,申屠衍那边他是绝对拉不下脸来去将就一晚的,况且他不确定他还对当年的事记得多少,咬了牙,就这湿漉漉的被褥合衣躺下了。

    半夜里忽然听见了风雨声参杂着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想着难不成那丫头真派了个人在屋檐上偷听呢,便起了身,撑了伞,走进黑茫茫的雨幕中,抬头,看见屋顶上那个蹲在雨雾中的男子,正在心无旁骛的敲击着瓦片。

    钟檐在雨雾中站了许久,他才觉察出背后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去,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钟师傅,这雨太大了,你快进去,我修好屋顶就来。”

    钟檐心想,你傻啊,知道雨大不会等雨停了再修啊,真是大傻块头。他觉得眼圈一红,却没有多说话,独自进了屋。

    半刻以后,申屠衍也拿了工具进了屋,便看见钟檐坐在竹椅上,“我看你的被褥都湿了,过来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钟檐咬牙,狡辩。

    “湿了也可以?”申屠衍挑眉看着他,“还是,你害怕和我同床?”

    钟檐脸涨得通红,“怕?怎么可能?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大步迈了进去。

    木床虽然不小,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有些拥挤,不是磕到了手,就是碰到了脚,完全没有伸展的余地。

    钟檐索性将身体缩成了一团,侧过身去,尽量不触碰到旁边男人的身体。可是钟檐每缩进床里一分,他也跟着缠上来三分。

    两具身体紧紧的贴着,他很快察觉到了什么,同样是男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坨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

    钟檐有些恼怒,抬起脚就往那人腿上踹去,“你干什么?要抱回去抱你媳妇去!我又不是娘们!”

    钟檐的这一脚不轻,纵然申屠衍是习武之人,也有些受不住,他“嘶”了一声,却仍是不撒手,头埋在他肩上,低语道,“你冷不冷,我为你暖暖脚,好不好?”说着,就张开大腿,夹住了他的冰冷冷的脚,“脚这么凉,一定是阳虚畏寒,血气不顺,要多用热水泡脚才好?”

    钟檐虽然手脚冰冷,可是脸却已经涨得通红,几乎要着火,刚才他已经注意道申屠衍的身体变化,如今他整个人都缠上来,隔着衣物,他的那物紧紧抵着他的双股,不时还磨蹭着,他几乎快要发疯。

    “禽兽。”他憋了半天,低声骂了一句。

    申屠衍一愣,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苦笑,“可是人的*这种东西,又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难道你抱着你的兄弟,也会发情?”钟檐冷笑,“你是公狗吗?”

    申屠衍竟然笑了,心里想着,可不是吗?而且还是只对你发情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地揉着他的右腿,顺着血气,希望他能够暖和一些。

    “有没有好一些?”他问,没有等到钟檐回答,想起一件事,继续问, “你的腿是怎么跛的,可以告诉我吗?”

    钟檐虽然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尴尬暧昧,可是想着申屠又不会听他的,他也打不过他,最重要的原因是申屠衍揉腿的动作实在是太舒服了,他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听到这样一句,嘀咕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你不是从来没有告诉我吗?”

    “我……”申屠衍才要开口,就被他打断,“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分开了有十一年了吧,你也不是当年的申屠衍……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申屠衍,做了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钟檐低语,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一片稠密而平和的呼吸声,交织在这一片江南烟雨之中。

    申屠衍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跋涉,流浪,都不过是一枕黄粱,他不过只是拥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睡了一觉,他忽然鼻头一酸,原来他十年沙场,每一次都拼了命了想要回来,也不过是想要回到这个人,听他再数落自己一次。

    那么入土也便是瞑目了。

    他轻笑了一声,轻轻的唤了一声,钟檐似乎是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鼻头皱了皱,继续睡。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

    我总可以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

    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