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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轻浮,木叶微枯。
仲秋节令,谁解素月清铃。
枯叶借着寒风之势,洋洋洒洒地荡起来。
杜修墨、长欢、莫玉三人从澶州出发,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到了汴州。
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正如诗中所记,汴州是天下要城,这里有各国的舟车往来,控制着河朔咽喉,四通那淮湖漕运。
三人抵达汴州的这日正是农历八月十八拜月节,生意人的叫卖声,吆喝声穿插在熙熙闹闹的长街上,街上实在热闹。
杜修墨带着长欢在一家客栈用过饭,洗漱休息后便来到了街上。
整装待战的五万人马在定州与契丹几十万大军遥遥相较,可这皇城汴州却是丝毫不为边关剑拔弩张的形势影响,依旧繁华。
大道连狭斜,白马七香车的汴州虽有几分粉饰太平的痕迹,但这一路上那些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比起这些见闻来,皇城汴州实在算得上是民生安泰。
长欢第一次来到汴州,画栋飞梁的亭台楼阁,比街连绵的豪门宅第。
这三年来寡居天山,长欢那爱玩的性子一点都没磨掉,反倒愈发见长。街上一路过来,长欢捡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就买上,杜修墨自然不在意钱财等身外之物,任由长欢尽散,只是可怜了玉树临风的莫玉,拎着两手的包包盒子。
“你个死鬼男人,你说你去柳巷干什么了?是不是又见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去了啊?”街上人声鼎沸,忽然这一声,可谓之河东狮吼。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揪着一个男人的耳朵在大街上叫骂着。
那男人也不反抗,只是颤颤索索的一味求饶。“哎呦,娘子,娘子你轻点...这么多人呢。我去群芳阁了,哦,不,不是群芳阁,是群芳阁对面的清风楼...”
“怎么,现在倒是知道丢人了,方才和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
“哎哟哟...娘子,我真的是去清风楼了...”
“你再给老娘叫一声我看看,清风楼,清风楼是你这种人能去的?让你再背着老娘见那个小贱人!”
彪悍的妇人拽着那男人往前走,一路上留下那男人杀猪似的喊叫。
街旁边的百姓们只是摇头笑过。
长欢惊愕地望着远去的那对夫妻,那是女人么?那是男人么?最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事情,街上的百姓们却俨然一副恍若未闻的神态,难道这种事情也能到见怪不怪的程度?
长欢转头看了一眼面面露讥讽的莫玉,也不知道他在嫌弃什么。长欢指着前面的柳巷问:“莫玉,清风楼是什么地方?”
莫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杜修墨后答道:“医馆。”
医馆?!医馆不是都该叫什么悬壶济世啊华佗扁鹊的么,这医馆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那群芳阁又是什么地方?”
莫玉气结,大小姐,群芳阁,顾名思义...。
长欢看了一眼面带绯红颇为痛心疾首的莫玉,不解地又问了一遍:“莫玉,群芳阁是什么地方?”
“...青楼!”
青楼?!长欢顿时觉得好笑,这该是怎样的青楼啊竟然开在医馆旁边?难道这青楼和医馆的主人是宿敌?
“是清风楼开在群芳阁旁边的。”一直在后面不语的杜修墨终于说了句话。
“为什么啊?”这也太稀奇了吧,好好的医馆为什么要开在青楼旁边。倒不是长欢对青楼有什么意见,而是她自己也算是医者,行医问诊讲究心静地清,青楼对面么...
对上长欢不解的神色,杜修墨满不在意地道:“那人脑子有问题!”
莫玉听了不由一阵抽搐!
长欢瞪大了眼睛,兴兴地问道:“杜修墨,你认识清风楼的老板啊?”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她怎么能不认识认识呢?
“不认识!”杜修墨说完便往柳巷去。
“不认识你就说人家有病。杜妖精,等等我...”长欢忙地追上了杜修墨。
看着那急切的倩影,莫玉很想大喊一声:大小姐,公子前去也就罢了,但小姐您可就不一样了,群芳阁在那里啊,大家闺秀不是应该绕着那些烟花柳巷走么?虽然长欢小姐和那个大家闺秀有那么一点点距离,但是...唉。莫玉一想起那股脂粉味就很赞同公子说的话,某些人就是脑子有病,把医馆开在青楼对面。心中暗暗较了一番劲,莫玉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青天白日,清风楼对面的群芳阁没有预想中的声色犬马,不过栏杆上的绿萝红裙倒是依稀可见。氤氲药香压制着胭脂味,两者混成一丝淡淡的奇香停留在空中。长欢惊愕地看着这医馆跟前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百姓。
清风楼,赫赫醒目的三个红匾金字,吴带当风的笔墨:危楼百尺,清风独好。字里行间透出几分风流洒逸,长欢由衷赞叹:不愧是皇城脚下开在妓院对面的医馆啊!
长欢挤了半天才进去搞清楚了里面的门道,原来这门庭若市的医馆前头并不是来问诊的人。
今日过节,清风楼在这里设立了一个游戏。
医馆前头挂满了灯笼,灯笼上头写着字谜来供人娱乐。若是来人猜中了谜底,家中要是有病人就可免费来医馆内诊治,要是家中没有病人还猜中了灯笼上的字谜就由清风楼出五十两银锭子送予那人以作奖励;反之,若是来人猜不中谜底就得甘心倒赔了十两银子去。虽然奖励诱人,但这里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是断不会拿了十两银子来取这乐儿,所以大多都是围观的人。
这个清风楼真是奇特,一时间长欢也兴致勃勃的听人们叽叽咋咋议论。
“七公子可是皇城的神医,也不知谁能猜了那迷得七公子医治,还是免费的呢...”
“我觉得清风楼可是我们这汴州最好的医馆了...”
“五十两银锭子呢,够我们一大家子半年的米钱了。”一个大娘羡慕地说。
“那你就去猜了那谜,将你家半年的米钱拿了回去呗。”旁边的一个人接着大娘话锋打趣。
“哎吆,什么谜儿趣儿的,老婆子我不过是个睁眼瞎子罢了,认不得几个字...”
听着周遭人的议论,长欢对这个七公子可好奇了,也越发想认识这个七公子。保不准那七公子就是这清风楼的主人。
正听着,忽然一个姑娘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神色焦急地问旁边的一人,“请问这灯笼上写的是什么?”
“自己不会看啊,你又不是不认得字。要是不认得字那何必花这功夫打听,这都是那些善通文墨的人得的好儿。”一人没好气地回道。
那姑娘咬着嘴唇,头上急出了细细的汗珠子,暗暗地低下了头,“我不认得字...可是我,我娘病着...”
长欢看着那姑娘,一身麻布衫,虽旧了可却是洗的干干净净,一把黑发衬得肌肤细白,这姑娘虽然家贫但却是样貌姣好。
“姑娘,你刚才说你娘怎么了?”长欢忍不住问了句。
那位姑娘看了一眼长欢,真是清澈如水的眸子。
“我娘昨日旧疾又发了,我爹走得早,这些年为了娘的病已是家徒四壁,现在...听闻今日七公子义诊,可不曾想还设了这些碍障,看来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姑娘一面说一面流下了眼泪,实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女子。
姑娘身世凄凉,医者仁心,长欢想去为这姑娘的娘亲把脉诊治,可她也没有现钱,就算是自己替这位姑娘的娘亲把了脉,那没钱买药也是闲的。
长欢转过身看了一眼立在人群前面的杜修墨,杜修墨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两手一摊,轻轻摇头。不置可否。他竟然不管!长欢不知道杜修墨为什么不出手相助。长欢嘟着嘴心中暗自腹议:杜妖精,要不是本姑娘现在没有银子,才不指望你呢!离得这么近,这姑娘的话他肯定全听去了,哼,居然这样没有善心。长欢心中赌气,可没办法啊,银子全在莫玉那个家伙手里,杜妖精不乐意,莫玉肯定连一个铜板都不肯拿出来。
长欢对姑娘说:“我们走,有些妖精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就算了,我们去看看,等我猜出了谜你就带了你的娘亲来这里看病。”长欢自然是故意大声说这话让杜修墨听。
杜修墨笑着不语,只跟着长欢来到医馆的谜面跟前。
莫玉笑嘻嘻地递给了长欢十两银子。
长欢捏着银子眼中冒气,杜妖精,竟然给我十两银子,明摆着不相信我能猜中,让我去输这银子。你有钱是吧,让你装大爷,那这十两银子本姑娘就笑纳了,你给我看着...长欢将十两银子塞进了她那瘪瘪的钱袋子...
众人一听得有人前来破谜,这样的赌局最容易引着人们的兴趣,围观的人结结实实将医馆给包了起来。医馆里的坐堂掌柜已经出来,笑吟吟地问:“是哪位有兴致来?”
“我!”长欢拉着那姑娘的手回答着。
老掌柜看了一眼眼前这年轻的姑娘,好模样,就是不知道才学如何。便笑道:“那我就先给姑娘说说规矩,一个灯笼上写着一则谜面,一架总共有三个灯笼,上头自然也就有三则谜面,姑娘须得全部猜中方才算得胜。”
长欢听着信心百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