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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吩咐宫人:“再去取一把弓来,给夫人也试试箭。”
很快,一把厚重但很顺手的弯弓便送到了我的手上。我瞅着弓弦和弯拐处都被磨得十分的光滑,宫人递过来一枚箭,我搭弓上弦,瞄准靶心道:“看来瑾妃娘娘过得颇惬意,这弓是把好弓。”
瑾妃目光顺了过来,道:“我徒手挽弓习惯了,皮糙肉厚,夫人可不一样,这细皮嫩肉的,一箭下去手指恐就要磨破皮了。”她又吩咐宫人道,“去给夫人取一副羊皮手套来。”
我阻止道:“不用了,不吃点苦头,怎能练得好箭。”说罢,手指一松,箭便射了出去,对准了方才她射的那支箭的箭羽,瞬时将她的箭往前送了进去,穿透了靶心钉在了墙上。
“夫人好箭法。”
我看了看指间残留的红痕,道:“臣妇不过为娘娘锦上添花。”
宫人从新换了一只靶,这次我与瑾妃一人拉开一把弓,各自架着箭,瑾妃双目看着前方,道:“前些日听闻夫人身子有些不适,一直不大方便去探望,现在可好多了?”
我应道:“多谢娘娘关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瑾妃继而又似笑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夫人与我一样是个不好事的人,如今大病初愈就来看我,十分荣幸。不知夫人……”她很巧妙地顿住了,手中箭离弦而出。
“娘娘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我将弓箭都收了回来,细细瞧了瞧,道,“实不相瞒,娘娘乃将门之后又善骑射,故而我料想娘娘这里射御之材甚多,来此一见果然如此。不知,臣妇可否向娘娘讨几支耐用的木箭?”
“这个好说。”瑾妃直接将靶上的箭拔了下来丢给我,“拿去。想拿多少便拿多少。”
我看着那箭羽处刻着的一个“瑾”字,笑了道:“若是娘娘将这样的箭赠与臣妇,恐不到明日娘娘就会因此而蒙冤受屈了。”瑾妃愣了愣,我又道,“要最普通的木箭即可。”
瑾妃点点头,道:“也是,以夫人的手法,最普通的木箭也能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只是还差一把弓。”
我也不避讳,谢道:“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早前,我那亡夫已为臣妇打造过一把好弓。”
向瑾妃告辞时,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练习射御,转身走了几步,听她在身后忽而道:“你夫君,是个挺有魅力的人。但凡是个女子,都难以抗拒。曾入宫之前,我也不例外。只是,天妒英才。你要为他保重才是。”
几支箭笼在我袖中,被我攥得很紧。每一步,我都按捺住走得不疾不徐,强迫自己赏这暮春之光。
要到苏妃的暖情宫时,蕴秋终于出声,道:“夫人……需要奴婢动手么?”
我安静道:“这件事,总归得我自己亲手来。”
最终蕴秋道:“不管夫人做什么,奴婢都誓死保护夫人周全。”
暖情宫宫门,有宫人太监值守。见了我们来,双双挡住了宫门。我投给蕴秋一个眼神,蕴秋心领神会,忽如一道疾风扫过,抬手一落,便将两人敲晕了去。自然也就没人去里边给我们通传一声。
踏入暖情宫的大门,里面一派和风明媚,花开艳暖。虽说苏妃被禁足,但显然这是一位极为会享福的娘娘。
树影在地面上投着斑驳的光影。已经开始入夏了,这里面的景象依旧姹紫嫣红,与瑾妃的宫里截然不同。
苏妃便着了薄纱轻衣,柔柔弱弱地躺在海棠树下的贵妃椅上歇凉。偶尔海棠落地,飘拂生资,落在华美的裙纱上,倒也养目。一边有人为她轻摇蒲扇,一边有人喂她果肉葡萄。她这一禁足,禁得颇悠闲自在。
显然,她没料到我跟蕴秋会突然闯进来。我笑了一句“娘娘真是个有福之人”。她侧头来看见了我,不由神色变了一变,有些薄怒,喝道:“好大胆的贱妇,竟敢不经通报私闯本宫宫闱!”
一边的嬷嬷跟着怒道:“娘娘贵训,还不跪下!”
说着嬷嬷就领着两名凶相的奴人太监就走了过来,只是他们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蕴秋一脸沉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面对来人不客气地动手,三两下将人放倒。那最后一手捂住一个太监的嘴一手擒着太监的手腕轻轻一扭的动作,让他有苦不能说,吓得苏妃面色一白。
蕴秋沉稳道:“谁再敢轻举妄动,别怪奴婢下手不知轻重。”
这方宫院里,主子在此地歇凉,故而随侍服侍的人寥寥数几,其余的皆是在外面做差。这时有一个灵活的小宫婢得了眼色,悄悄往外面挪着想出去通风报信。蕴秋霎时移了过去,就在小宫女以为自己要得逞的时候,突然截住了她,将她吓得连连后退。
我细细瞧了瞧那面露惊色的小宫女,问:“你会点医理?”
小宫女颤了颤,摇头。
是了,上次借着桃花盏掉落,给我扶脉的人正是她。随着蕴秋的步步紧逼,她如实招来:“我、我常去太医院给娘娘取调养药……学、学了一些……”
我又问:“那日是你给我诊治了回来告诉你们娘娘我有孕的是吗?”
“我……”小宫女连承认都不敢。
苏妃压低了声音,怒道:“叶琤,你究竟想干什么?!别以为,你在宫里住了几天就可以爬到本宫的头上!”转而轻呵一笑,“怎的,失子之痛无处发泄,来找本宫做出气筒了?是本宫让她做的又如何,本宫要你肚子里的孩儿死,你敢不从?!”
我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把折叠紫檀弓,缓缓展开了来,道:“你,一不跟我沾亲带故我的孩子需得你来关照?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小生命至纯至善,你有什么资格让它死?”我拉了拉檀弓,取出了与紫檀弓相配的一副貂皮手套戴上,手指拉了拉弓弦,紧致而颤栗,“可能唯一的原因便是你苏情,不受宠,嫉妒心重,长得是这么一个样子,却有一副蛇蝎心肠。难怪,裴子闫不会喜欢你。你说,这样不堪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孩子死?”
“放肆!皇上名讳岂是你能够随口就叫的?!”苏妃从贵妃椅上起来,有些颤抖,却连连冷笑,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长瑾说得对,你就是人不要了的破鞋。天生一副狐媚样,就爱乱勾【蟹】引人,呵,秦方辞肯要了你,是他倒了大霉。殊不知你狐媚子与人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给他戴绿帽子,还克星命。秦方辞便是被你给克死的。”
我瞅着她,抬手握起了紫檀弓,从袖口里取出借来的三支箭来搭上,看到苏妃颤抖得厉害了些,笑道:“你所说的那个与我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的人莫不就是指裴子闫?原来你竟以为,那是我跟裴子闫的孩子。”
“不然呢?”苏妃道,“为什么他要把你接进明华宫里去?明明你就该上斩首台!”
我拉开了弓,木箭绷紧了弦,随时准备脱手而出。我瞄准了苏妃,苏妃惨白着一张秀脸连连后退,惊叫,“你、你好大的胆子!反了不成?!”
我笑了一声:“苏情,去了阎王殿,记得跟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道个歉。他姓秦,若是姓裴倒有辱了门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