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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微微一笑:“小心些,这里不比府里。”没想到一进宫就碰到宝钗,黛玉欣喜的道:“宝姐姐,我本来打算安顿下来去找你,想不到……”
宝钗不等黛玉说完,指指已经走在前面的其他人:“林妹妹,我就在这宫里当差,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即可,快去吧,别让公主们等急了,还有……”
看了看前面,宝钗低声道:“以后小心点,不要走前面。”轻轻推了黛玉一把:“去吧。”
“林姑娘,你和薛女史认识。”英吉看着回头向后望的黛玉:“虽然她进宫时日不长,不过她如今可是娘娘身边得力的人。”
想起宝钗通透玲珑的为人,黛玉丝毫不以为奇:“我们都曾在国公府住过。”英吉明白过来:“你们都是贾娘娘的表妹。”
娜吉不屑的看了黛玉一眼:“在后宫,多的就是女人,哪一个人不是有来头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妃嫔的表妹,有什么了不起。”
牢记着林海和雷嬷嬷的话,黛玉没有做声,娜吉本来是找事,见黛玉不应声,自己也闹不起来,不由拉起宜宁的手道:“表姐,我们去七哥那里看看,他在做什么。”
宜宁想了想,忽然拍拍头:“母妃让我去姨母那里取件东西的,我竟然忘了,娜吉表妹,我要去昭阳宫。”
“那我也去,这个时候,四哥和七哥恐怕都在那里,走。”英吉看着两人走远,轻轻的道:“林姑娘别在意,六妹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黛玉自嘲的道:“没事,六公主可能对黛玉有点误会。”英吉不是个多事的人,看了看黛玉,也没再做声,反倒是一直不说话的蒋菱道:“公主,我想先去看看姐姐。”
英吉笑着道:“蒋姑娘请自便。”见黛玉不解,英吉轻轻的道:“蒋姑娘的姐姐位列四妃,这次她进宫,是蒋妃到父皇那里讨来的。”
黛玉没有做声,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就像刚才娜吉说的:“在后宫,多的就是女人,哪一个人不是有来头的。”恐怕只有自己是不情愿来的。
“林姑娘,想什么呢。”英吉微笑着指着一处露出来的红垣:“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了,隔着不远是娜吉的院子,再往南就是太后的慈宁宫,还有四姑的昭阳宫隔着也不远。”
提起昭阳,黛玉想起林海的嘱咐,目光也不由向远处望去,碧树花海掩映中,只看见几角飞檐峭壁。
“五妹,你刚才去哪儿,我正找你。”一个身材瘦削,蟒袍玉带的王爷向这边走过来,看到黛玉,不禁一愣:“这位是……”
英吉忙道:“二哥,这是林姑娘,进宫陪我一起读书。”点点头,那人恍然的道:“扬州林侍郎的独女。”
黛玉忙上前见礼,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人的目光太犀利,似乎想看穿别人一般,而且居高临下的样子,有种不言而明的压抑。
同是王爷,如果说宁楚给人感觉是清风朗月般的优雅温润,那这个晋王就是朔风冬雪般的阴沉犀利,只一眼,让你顿生压抑。
晋王宁晋转头对英吉道:“这是太后特意做的粽子,让我带给你。”“谢谢二哥。”英吉笑着道:“一会儿我就去太后那里谢恩。”
晋王阴沉的脸上扯起一丝笑意:“你知道就好,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对黛玉点头示意了一下,宁晋道:“林姑娘,哪天有空,让英吉带你去晋王府玩。”
“多谢王爷。”敷衍的应了一声,直到宁晋拐上长廊,黛玉才觉松了口气。英吉见黛玉的样子,不由笑了:“林姑娘,你害怕?”
黛玉陪笑着道:“我刚才只是没料到会碰到王爷,心里紧张。”英吉掂了掂手中的粽子:“我的几个皇兄都各有特点,你以后见过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回去吃粽子。”
已是春末,暖暖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午后的后宫更是静静地,从凤藻宫出来,黛玉对前面的宫女道:“烦请姐姐带我们去昭阳宫。”
宫女回头看着黛玉:“姑娘和长公主熟识。”黛玉点点头:“长公主两年前去过扬州,曾在府里住过几日,说起来,也算是熟识。”
耳畔似乎还是林海在进宫前的话:“玉儿,我身在前朝,后宫的事鞭长莫及,长公主为人豪爽大气,而且在宫里不管是地位还是威望都是上上之人,所以你进宫后先去拜会她,以后真的遇到什么事,相信她也会帮忙的。”
宫女听到黛玉的话,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奴婢这就带姑娘过去。”
昭阳宫比英吉的院子自是大气了很多,正殿侧殿与皇后的坤宁宫比起来,异曲同工,而且东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远远望去,满树的梨花摇曳生姿。
余嬷嬷迎出来,看到黛玉笑着道:“是林姑娘,今日一早长公主还在说,让我去请姑娘过来玩,上次在扬州,让姑娘费心了。”
黛玉微微一笑:“多谢长公主和嬷嬷还记着黛玉。”余嬷嬷亲热的道:“当然记得了,就是这两年,我也经常听长公主提起姑娘,说姑娘人又聪明,模样也讨人喜欢。”转过头,余嬷嬷对一旁的宫女道:“翡翠,去将昨日内务府送来的新果子拿来。”
黛玉笑着道:“嬷嬷客气。”余嬷嬷便带路便道:“长公主正在房里打坐,估计还要一个时辰。”“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黛玉看着典雅精致的院子和东面的那一片梨花:“嬷嬷,那片梨花开的真美。”
余嬷嬷循声望过去:“这还是长公主十多年栽下的,一晃都长大了,如今正是盛花的时候,前天太后还特意过来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说什么‘满地梨花香’。”
黛玉轻轻一笑:“在扬州,府里有几株琼花树,每当此时,也如这般,清香扑鼻,花落如雪。”
余嬷嬷转头笑着道:“姑娘说起琼花,我倒想起来,楚王府里有几棵,前几天长公主要我给襄侧妃送东西,我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梨花呢,襄侧妃告诉我说是琼花,说是王爷两年前从扬州带回去的,老远望过去,还真分不出来,只看见白白的一片。”
“嬷嬷,太后那里打发人让嬷嬷过去。”一个宫女脆生生的喊道,余嬷嬷歉意的看着黛玉:“林姑娘……”
黛玉笑着道:“嬷嬷去忙吧,我自己等就行了,还有,嬷嬷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嘛。”
“你想去就去,不过说回来,那一院子花,看着还真让人喜欢,翡翠,你带着姑娘过去。”吩咐完了,余嬷嬷对黛玉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刚进院子,一阵清风拂过,雪白的花瓣洋洋洒洒飘过下来,犹如漫天的飞雪,刹那间,四处皆是一片雪白,有几片飘到黛玉的面上,带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站在树下,挨挨挤挤的梨花生机盎然,洁白的花瓣,嫩绿的花蕊,触目处到处都是花。
抬起手,黛玉轻轻捻起一枚花瓣,雪白的花瓣在阳光的映照下透明起来,衬着黛玉纤长的手指,婉转而又动人:“冰雪肌肤香韵细,月明独倚阑干,游丝萦惹宿烟环。东风吹不散,应为护轻寒。素质不宜添彩色,定知造物非悭。杏花才思又凋残。玉容春寂寞,休向雨中看。”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慵懒。
回过头,黛玉触到一双洞明的眸子,深如幽潭,静若碧湖,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下他流彩逼人的目光,掠过这漫天的梨花。
缓步走进来,宁楚浅浅一笑:“林姑娘好雅兴,一曲《临江仙》,与这情景可谓是天衣无缝。”“王爷也是雅兴不浅,一句梨花堆雪,难道不是身临其境。”黛玉在嘴上从不落下风,更何况面对的是宁楚。
“哦”宁楚似乎兴致不错,抬眼看着眼前的满树梨花,悠悠的道:“相比起繁花如雪,其实我更喜欢的是硕果满树,花不过是刹那一瞬的颜华,而果却是果腹止渴的良药。”
“有因才有果,若没有这满树繁花,又何来的硕果累累。”黛玉瞥了一眼宁楚:“难道人人都能有王爷公主这般好命,招手一呼百应,做事有人鞍前马后,就连看不顺眼也可以随便找个因有……”
深深看了黛玉一眼,宁楚哼了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林侍郎遇到这样事,也会如此,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那样一位高明莫测的父亲,想不到姑娘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境界,你说该庆幸还是……”
宁楚挪揄的语气在黛玉听来分外刺耳,不由反唇相讥:“的确,若是与王爷运筹帷幄的境界比起来,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及得上。”
宁楚没有生气,只是浅浅的笑了:“你这是第一次夸我,虽然不是真心,礼尚往来,那我提醒姑娘一句,身在这个皇宫,若想自己平安无事,就要学会明哲保身,同流合污,出淤泥不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林姑娘,别听他危言耸听。”昭阳缓缓的走过来,看了宁楚一眼,恨恨的道:“林姑娘刚进宫,本就忐忑,你再这样一说,让她以后岂不整日如履薄冰。”
宁楚神色依然淡淡的:“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也只是说句真话而已。”昭阳笑着道:“你平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宁楚淡淡一笑:“我这也不是替四姑着想,你想若是她闯了祸或者得罪了人,还不得四姑费心,所以为防患于未然,我就多说两句。”
昭阳挑了挑眉角:“臭小子,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一句话就把四姑算计上了,若是以后林姑娘有什么事,我不管看来还不行。”转头又对黛玉:“林姑娘,你们是什么交情,你看一进宫,一枫就给你找了个靠山,以后若是你有事,我想不帮都不行。”
黛玉虽然不明白宁楚的用意,但却心思灵巧的道:“长公主也知道王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或许是因为扬州撞车的事过意不去,才……”
掩饰的咳了一声,宁楚低下头,嘴角勾起的弧度久久不散。
昭阳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你不用担心,这后宫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点,只要你不多嘴多事,就没事,再说,不是还有四姑。”
黛玉谦恭有度的道:“黛玉谢过长公主。”昭阳笑了笑:“这声长公主叫的,似乎生疏了不少,也罢,在宫里还是这样称呼吧,不过我很喜欢你叫我‘四姑’。”
瞟了宁楚一眼,昭阳笑着道:“走吧,花也看完了,我们进殿说话。”走出几步,昭阳忽然回头对宁楚道:“一枫,今天怎么没见冬小子。”
宁楚道:“他跟大哥出城了,恐怕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难怪呢,一整天没见到他的人影,对了,一枫,你怎么有空过来。”
宁楚从容的道:“刚刚接了差,要去冀州,明天一早就走,所以一枫过来和四姑打声招呼。”
昭阳道:“要去多长日子。”
“少则半月,多则月余。”
“一枫,不是四姑说你,有些差事你……唉,你自己小心些,别像上次那样,给我带着伤回来。”将宁楚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昭阳在心底已经将宁楚当做自己的孩子,言谈之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心。
宁楚微微一笑:“四姑放心,上次的事只是意外,再说这次人去的多,而且差事简单。”昭阳依然不放心:“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办,别逞强。”意味深长的看着宁楚,昭阳接着道:“放心去吧,宫里府里的事我会帮你照看着。”
宁楚道:“一枫谢过四姑,那四姑就多费心,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四姑捎几样冀州的特产。”
“好了,不用甜言蜜语,你有这份心就行,快回府收拾吧,告诉阿襄,多带几件夹衣,现在的天,冷热不定的。”
“四姑吩咐的是,我记下了,那一枫就先走了。”宁楚给昭阳行了礼,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黛玉:“林姑娘,替我向林侍郎问好,等办差回来,一定会去府上拜会。”
想起宁楚的心计,黛玉垂下眼睑,淡淡的道:“黛玉替家父谢过王爷。”
直到看着宁楚走出去,昭阳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又去办差,这个一枫,何苦呢。”
昭阳静静的看了看黛玉,缓缓的道:“林姑娘,别看他们生在皇宫,身为皇子公主,风光荣耀,人人敬畏,其实在人后,那一个没有苦楚,一枫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兰贵人死后,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说他命毒,亲近的人都会被他克死,你也知道,宫中都是踩软怕硬的人,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时候。”
望着前面的亭子,昭阳低低的道:“一个八岁的孩子,默默的呆在漆黑的佛堂里,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就连伺候的下人,也躲得远远的,我走进去唤了一声,他抬起头,静静的看过来,目光中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冷静和淡漠,仿佛是经历过生死轮回的人一样,可他还是个孩子,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经历这些,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我养。”
黛玉静静的抬眼看了看昭阳,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虽然对宁楚所做的事耿耿于怀,但在心里,黛玉不得不佩服他的处事手段。
和宁楚见过的几次,每次见到的他都是一副从容优雅,长袖善舞的样子,不管是面对危险还是算计别人,他仿佛永远胸有成竹,淡然自若,只是没想到……
“一枫也是个争气的孩子。”想起这些,昭阳的脸上有着母亲般的骄傲:“他很聪明,不管是文采还是武艺,也不管是待人还是处事,他都做得出类拔萃,而且和其他的皇子相处起来,他很坦然,似乎把以前他们欺负他的事都忘了似的,尊敬兄长,友爱弟妹,就连皇上也对他刮目相看,有很多差事都放心的交给他,只是……”
叹了口气,昭阳低低的道:“这里是皇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很多时候,一枫自己也身不由己。”
见黛玉不做声,昭阳笑着道:“你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这些做什么,只要选个好人家,高高兴兴嫁了就行。”
拉起黛玉的手,昭阳道:“自从扬州一别,已经快两年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让四姑给你掂量掂量,选一个好人家。”
黛玉羞得低下头:“长公主又拿黛玉取笑了。”昭阳却笑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知道吧,就连冬小子都要选亲了。”
“七殿下。”即便再镇定,黛玉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昭阳却习以为常的道:“年前冬小子大病了一场,几乎丢了半条命,太后便请高僧给冬小子卜了一卦,说他易早娶,才能镇住身边的邪气,所以这些日子,太后和皇后正在给他掂量人家呢,想想连我都有些不相信,这小子长大了,眼看还要娶亲了。”
想起宁冬的样子,黛玉的嘴角也不由弯起来:“下次遇到七殿下要恭喜一声。”昭阳笑着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为这个,冬小子见谁与谁急。”
两人相视一笑,昭阳道:“所以说有很多事,他们也由不得自己,说起来,他们兄弟两个倒挺有意思,一个早娶,一个晚娶,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见黛玉眸光似水,一副不解的模样,昭阳笑道:“我是说一枫,去年皇上给一枫赐婚,王妃是西宁王府的岳阳郡主,连我都替他高兴,谁知还没过门就……唉,只能说他们两个没有缘分。”
“林姑娘,令尊还好吧。”昭阳转回头,一双澄亮的眸子望着黛玉:“扬州一别,令尊当年为民修渠的事一直让人不忘,我曾问过一枫,扬州去年无水患,令尊也算是实现了当初一劳永逸的设想。”
“父亲也常常提起长公主,说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深明大义,水渠也不会那么容易修成。”黛玉虽然听林海提过此事,但却聪明的用了“常常”两字,让昭阳平和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难为你父亲记着。”
“长公主,菀嫔来了。”昭阳一笑:“还真巧,林姑娘,走,带你去见见故人。”
湖水色合体的宫装,桃花色娇艳的容颜,站在黛玉面前的李菀眉一举手一抬头的风情,柔到了极致,媚到了极致。
“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亲热的扶起正要行礼的黛玉,李菀眉笑着道:“长公主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昭阳也笑了:“看来还是老乡亲近,一见面你们两人都盯着看了好久。”李菀眉拉着黛玉,柔柔的道:“两年不见,林姑娘出落得更好看了,简直就像画上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