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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过午,妙红便被贺嬷嬷打扮一新带着出了珞瑜院,妙青瞧着穿戴簇新,背影寥落的妙红一步步远去,到底心中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和妙红同时府中的家生子,又同龄,自五岁便入府一同伺候姚锦玉,这么些年下来实比亲姐妹还要亲近,如今眼瞧着妙红被姑娘如此作践,怎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翌日,福禄院中,郭氏自净房出来往黄梨木的梳妆台前坐下,刘嬷嬷便接过雅芝手中梳篦亲自站在郭氏身后给她散开了头发,细细梳理。郭氏瞧着镜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叹了一声,道:“眼见着这白发是一日多出一把来,当真是老了。”
刘嬷嬷闻言笑着道:“老奴尚且觉着老当益壮,至少还能再伺候老太太二三十年呢,老太太怎却言起老来了。”
郭氏便笑着道:“眼见着孙儿们也一个个长大成人,又岂能不言老。这些年身边的老人一个个都去了,也亏得你还日日在跟前儿,这梳头的活儿,到底还是你手艺最好。”
刘嬷嬷放下梳篦,用手捻了发油在掌心匀开,细细抹在郭氏头上,这才挽起篆儿来,一面笑着道:“老太太瞧的起,老奴日日给您梳头便是,这有何难?”
郭氏便道:“只怕来日福生娶妻生子,你也该辞了回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咯,哪里还能日日伺候着。”
刘嬷嬷闻言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只将郭氏的头发用发钗固住,这才笑道:“昨儿大姑娘令贺嬷嬷将妙红带了过来于老奴磕了个头。”
郭氏听罢,便笑了起来,回头拉了刘嬷嬷的手,道:“这是好事啊,我记着福生可心心念念着妙红,当日我不好硬抢了这丫鬟过来,如今你也算是遂了愿了,来日好事办了,叫福生带着媳妇来于我也沾些喜气。”
刘嬷嬷便笑着道:“老奴那傻儿倒叫老太太也跟着操心,这是老太太的宽厚仁慈。大姑娘令妙红过来,那也是瞧在老太太的面儿上给老奴一份体面,只那妙红是大姑娘的贴身丫鬟,又是夫人给大姑娘选的陪嫁丫鬟,老奴却不敢受这礼,又叫贺嬷嬷将人带了回去。”
郭氏闻言面上笑意微扯,接着却又佯恼的道:“这又是何故?!好好的媳妇那里有往外推的理儿!福生是个一根筋儿的,就认准了妙红,你这做娘的便该多疼惜将人给孩子迎回去才对,哪里有如此当娘的。”
刘嬷嬷却道:“若是寻常老奴自也是疼惜他的,可此时大姑娘正被禁足,偏送了妙红过来,老奴自是要先请过老太太意思的。”
姚锦玉送了妙红过来,这事是万瞒不过郭氏的,刘嬷嬷索性将话说的明白,郭氏闻言面色果便又好看了些,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玉丫头的一番心意,你便将人收下,来日福生的老日子近了,我少不得也要凑个热闹。你是个忠直的,玉丫头打什么主意我清楚,于此事无碍,你只管回去准备迎娶新媳妇便是。”
刘嬷嬷闻言忙跪下谢了恩,待起身见郭氏神情无不妥之处,这才道:“原先夫人在府时,对大姑娘娇宠,上回老奴求到大姑娘面前儿,大姑娘面色可不甚好看,只道身边一刻也离不开妙红,昨儿贺嬷嬷奉命将妙红送过来老奴也着实吃了一惊。”
刘嬷嬷这话虽是像在指摘姚锦玉,可听在郭氏耳中却引其深思,到底是血脉亲人,想着以前大孙女在府中横行霸道,谁也看不在眼中,如今却要委屈地将身边大丫鬟送了讨好一个下人,郭氏便是再冷的心肠也微化了,她叹了一声,这才道:“玉丫头是被她娘给宠坏了,如今大媳妇去了别院,也是时候该叫她好好学学规矩了。”
刘嬷嬷闻言便笑着道:“大姑娘虽性子有些浮,可却是最纯孝的了,当日老太太生辰那收礼虽是不合时宜,可一针一线却绝非一日之功。大姑娘也是太过性直,不防人,这才会被连番算计。如今有老太太亲自管教大姑娘,大姑娘自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贤淑端庄的江州名媛。到底是姚家的嫡长孙女,璞玉总是要发光的。”
郭氏听了便想起那日吴氏离府,姚锦玉单薄的小身板顶着风雪跪在外头,额头都磕的紫青一片的情景。又回想了当日寿辰时,那副绣屏虽是烧掉了,可那一针一线却还似在眼前,那般一副绣作也确实是难为了大丫头能耐着性子绣成。
听江嬷嬷说姚锦玉是被人算计了,郭氏也深以为然,原先还不觉着,现在瞧那姚锦瑟分明早就有了退亲的打算,既如此当日大丫头和武安侯世子在依弦院外的园子中碰上便极有可能是姚锦瑟刻意安排的。
郭氏念着这些,气儿早便消了,她不喜吴氏,可却还是疼爱孙女的,沉吟一声,她便问道:“昨儿武安侯世子过府,大丫头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刘嬷嬷便道:“大姑娘这些日一直都在屋中,除了抄写经文和女戒,便是绣花看书,连屋子都鲜少踏出,听说大姑娘这两日正给老太太做亵衣呢。”
郭氏见谢少文过府姚锦玉也没有出格反应,便想着她到底是经了上次教训,懂事了,不免点头,道:“明儿便恢复大丫头的晨昏定省吧。”
翌日锦瑟到福禄院时,尚未下轿便听屋中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她微扬了下眉。待被迎进屋,果便见姚锦玉坐在姚老太太身边,正依着她的手臂撒娇。锦瑟早便知姚锦玉不会被关太久,却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便能出来,她不觉瞧向姚锦玉,却正好撞上姚锦玉同样瞧过来的目光。
姚锦玉眸中锐光一闪,接着便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四妹妹今儿可来晚了。”
锦瑟上前见了礼,待郭氏喊了起,这才盈盈地笑着道:“是呢,原本总是大姐姐最后一个压场来请安,今儿倒是被我抢了这风光呢。”
她言罢,姚锦玉面上笑意就有些挂不住,忙用余光忐忑地瞧了眼老太太。锦瑟的话只差没明说,她原先不将老太太放在眼中,请安总是姗姗来迟,如今却又巴结着老太太,上赶着献殷勤了。
老太太闻言倒是没甚表情,只揉着膝头的一件白绫亵衣,笑着道:“这是你大姐姐于我做的亵衣,你也来瞧瞧。”
锦瑟在一旁的锦杌子上坐了,笑着去瞧那亵衣,却见那亵衣和普通亵衣略有不同,在手肘和亵裤的膝处皆缝了夹层,里头似添了棉花等物。衣襟和袖口等处也绣着精美的福禄寿字图案,瞧着极为用心。
锦瑟尚未出声,倒是那边二夫人蒋氏笑着道:“这老年人多多少少都会觉着关节疼痛,老太太穿了大姑娘这件亵衣,夜里起夜便也不怕走风,关节着凉了,这也就是大姑娘这样伶俐聪慧,又纯孝的才想的到这些个小事。”
蒋氏言罢三夫人马氏便也接口道:“那也是咱们老太太平日里对小辈们慈爱,才得大姑娘如此惦记啊。”
两人一唱一和将老太太哄的高兴,拍着姚锦玉的手道:“长慈幼恭,原该这样。”
小郭氏瞧着姚锦玉依在郭氏身边却不舒服,笑着道:“要说咱们大姑娘是长大了,以前一年两年也不见拿什么绣活来福禄院,今儿这刚给老太太做了件亵衣,便又说要再做一双鞋子来,当真是勤快又手巧。不像我这三丫头,手笨的紧,也就会绣个把抹额。”她说着点点姚锦红的额头。
郭氏是极爱戴抹额的,平日里姚锦红常于郭氏做抹额,几乎每月都送条新的到福禄院来。郭氏这般一说,便更衬的姚锦玉刻意讨好起来,姚锦玉心中发恨,却知越辩白越显得心虚,干脆便眼圈一红,有些羞赧又委屈地低了头。郭氏见她如此,倒觉她是真懂事了,便瞧了小郭氏一眼,拉了姚锦红,道:“不准你说我这乖孙女手笨,我的三丫最是伶俐了。”
姚锦红便扑到老太太怀中一阵撒娇,锦瑟只坐在一旁瞧热闹,又说了一阵子话,才各自散了。锦瑟往依弦院走,刚出了福禄院便被还二夫人追上,她却笑着问道:“四姑娘前几日是不是去逛过园子?不知可曾捡到一支凤蝶的赤金钗?”
锦瑟闻言一诧,见蒋氏殷殷地瞧着自己便笑着摇头,道:“我初八那日到园子中逛过,却未曾见到什么金钗,二婶娘丢了金钗吗?”
蒋氏便自一叹,道:“可不是吗,我觉着便是丢在了园子中,偏叫丫鬟寻了这几日都未寻到,那钗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寻不到却怎生是好,这才想着问问四姑娘。”她言罢却又紧紧盯向锦瑟又道,“四姑娘那日在园子可见了什么特别的事?可有看到哪个婆子丫鬟鬼鬼祟祟之举?若是叫我查出哪个下人捡了去却敢藏私定拔了她的皮!”
锦瑟却依旧笑着摇头,道:“当日我去园子时已是旁晚,除了碰上莲姨娘外,还真不曾遇上什么人。二婶娘再找找吧,许是放在了什么地方忘记了也未可知。”
蒋氏见锦瑟神情未有不妥之处这才点头应了,又说了两句话便去了,锦瑟乘上暖轿,瞧着蒋氏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福禄院中,姚锦玉伺候着姚老太太用了一碗血燕粥,见老太太有些疲懒地在罗汉床上依着闭了眼睛,姚锦玉才福了福身道:“祖母也累了,孙女便先退下了。”
老太太闻言睁开眼睛,见姚锦玉半蹲在那里神情小心翼翼的,不觉一叹冲她伸出手,道:“大丫头过来。”
待姚锦玉将手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握住,这才宽慰她道:“祖母瞧见你懂事了便安心了,你母亲的过错祖母不会算在你身上,你是祖母的嫡长孙女,祖母没有不偏疼的道理。往后不必如此,只却也要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不可再有轻狂之举。你谦恭贤淑,又是姚家的嫡长女,祖母自会为你筹谋一门好亲事。你须得知道,你是姚家头一个出嫁的姑娘,若然你嫁不好,你的几个妹妹们又怎能好了?端是瞧这个,祖母便不会亏待了你。反之,你的名声若不好,你几个妹妹便更要受影响,故而祖母才对你更加严苛一些,你须得给弟妹们做好表率才是啊。”
姚锦玉闻言眼泪便唰的一下出来了,面颊也是一红,颤声喊道:“奶奶……”她说着便扑进了郭氏怀中,好一阵痛哭,她才抹了泪,道,“奶奶的话孙女都记下了,往后定痛改前非,再不给我姚家脸上抹黑……只是……”
她说着似委屈又似犹豫地瞧了郭氏一眼,这才起身在罗汉床前跪下,道:“只是孙女真真是冤枉,那日老太太寿辰,孙女实是受人陷害。孙女本已准备到祖母这里,是四妹妹跟前儿的白鹤去孙女院子中讨茶,又说四妹妹想请孙女过去说话,孙女这才到的依弦院,谁知在院门口便被柳嬷嬷堵住,说是四妹妹又躺下了,叫孙女代为招待世子……孙女愚笨,瞧不出别人的陷阱丢了姚家和祖母的脸,可孙女真不是那轻狂,不要脸面的人呐。祖母明鉴啊!”
郭氏闻言见姚锦玉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到底对亲孙女更为信任,当即便恨声道:“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好不嚣张竟害起我的正经孙女来了!哼!”
郭氏本便是个没能耐的,好在嫁了个好男人,姚老太爷姚江虽也有妾室,但他对嫡庶却分的明白,对郭氏也极为敬重,这才使得姚家内宅没有翻天。吴氏进门,手段便极为了得,若非姚老太爷震着,郭氏说不得还要吃儿媳妇的挂落。老太爷过世后,吴氏便将郭氏挤出了中馈,这么多年更是牢牢把持着中馈。
如郭氏这样的糊涂人,姚锦玉不过几句话她便动了心思。加之最近因为锦瑟,姚家没少丢人现眼,郭氏本便对锦瑟生了怨恨,心本就是偏的,这一听姚锦玉的话,便真以为自家大孙女是个好的,一切都是锦瑟在捣鬼。
姚锦玉见郭氏动了意,便又道:“孙女听说昨日父亲独留了武安侯世子和四妹妹在书房中叙话,可后来武安侯世子却浑身是伤地被两个护院抬出了书院,父亲令姚管家翻遍了姚府偏就找不到那两个护院。想着我姚家竟……竟然有陌生男子出入如无人之境,孙女着实害怕啊。生恐四妹妹她对孙女怀恨在心,也叫你两个男子来寻孙女麻烦。孙女昨儿夜里睡觉都极是不踏实,叫贺嬷嬷和孙嬷嬷守了一夜才眯了一会子。”
姚锦玉这话说的太狠毒了,只差没明着说自己怀疑姚锦瑟在内宅中藏了两个大男人了!这若姚锦玉的话传出去,那锦瑟的名声休说是坏了,简直要成千古第一**之人。一个未嫁女,院子中竟藏着两个大男人,这是骇人听闻亘古未有之事啊。
只若这话真传出去会坏的却也不止是锦瑟一人的名声,要知道依弦院可是在姚家内宅。内宅窝藏了男人,只怕这姚家满府的夫人小姐都别要脸面了,皆会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皆会被怀疑了清白去。故而郭氏闻言面色一变,接着忙喝斥一声,道:“这种话莫再说了!谁说那两个护院没有找到?你爹爹昨儿已押着二人去武安侯府赔罪了!”
昨日姚礼赫为了保全谢少文的颜面,早便将其被打一事捂了个严实,不准府中下人乱嚼舌根,并且寻了两个替死鬼押到了武安侯府,欲给谢少文一个台阶下。
姚锦玉也知这话中厉害,她也只敢在郭氏面前这般说说罢了,闻言忙应了,郭氏这才道:“行了,你先回去吧,祖母也累了。”
姚锦玉见郭氏心不在焉,显然还在想自己将才的话,当即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待回身面上已挂上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刚走,郭氏左思右想都不能安心,忙叫江嬷嬷去唤姚礼赫来。姚礼赫到福禄院时郭氏已坐在花厅中翘首以盼许久了,见姚礼赫进来她忙屏退了下人,将方才姚锦玉的怀疑说了,便闻姚礼赫道:“母亲莫听玉丫头瞎说,内宅之中怎会有男子藏身?!昨儿武安侯世子被打也非内宅之中,实是前院,儿估摸着是镇国公府动的手,欲将我姚家退亲一事闹大了,好借机对武安侯府下手。四丫头不过一个孤女,这些年都安安生生地呆在内宅,怎可能有那般能耐身边还藏着高手。母亲勿庸多虑,儿这些天令护院们都警醒些便是。”
他言罢便又冷着脸沉声道:“这大丫头当真是愈发不懂事了,这样的混账话也敢胡言!母亲需好生看紧了她,莫叫她再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的好!”
郭氏闻言觉着姚礼赫说的都有理,这才道:“她也是年纪小,害怕也是在所难免。武安侯世子的伤势如何,你昨儿到侯府别院去,可曾见到了世子,世子可是恼了我姚家?”
姚礼赫见母亲担忧,便笑着道:“世子天黑才醒过来,伤势……只怕要养上半年。只是母亲也不必为此事担忧,世子心中还装着四丫头,只恐此事声张出去叫武安侯知晓便不能再迎娶四丫头,世子醒来便叫人去追往京城中送信儿的小厮了。而且儿子应下世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四丫头做主退亲,世子已然相信此事是镇国公府的人所为,和我姚家无关,已原谅了儿子,自将那两个护院打杀便算将此事给揭过去了。”
郭氏闻言这才笑了,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是这四丫头姐弟二人太过可恨,这些年承蒙我姚家照顾,竟非但不知感恩,还还联合外人来坑害姚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姚礼赫听罢见郭氏神情厌恶,便忙道:“四丫头也在姚家呆不了两年了,儿看世子对她是一片真心,来日她是要嫁去侯府做侯夫人的,母亲便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待她客气一些便是。世子那般看重,等她过门一准得宠,只她那身份若想在侯府站稳脚却也不得不依靠儿子,四丫头不是傻的,到时候自会拿姚家当真正的娘家对待。”
依弦院中,锦瑟正听白芷回报打听来的事。
“那日二夫人却也去了园子,带着的是大丫鬟画儿姐姐,听婆子说二夫人确实是丢了钗,当日还见画儿姐姐满院子的给二夫人找钗呢。”
锦瑟闻言点了点头,白芷便又道:“前两日姑娘叫奴婢去打探铺子中的事也已有了消息,三老爷是锦画楼和凌缎楼的掌柜,那日却是锦画楼的一批料子上错了颜色,三老爷前去铺子处理了下,这才没能和三夫人一并回门。锦画楼织染的料子多,有时会弄错也是难免的。不过奴婢倒还听说一件事儿……”
锦瑟挑眉,白芷才接着道:“听门房的婆子说,三老爷近来迷上了望星楼的花魁采荷,正和一个外来的大商人争抢着要为那姑娘赎身呢,如今赎身银子已抬到了万两银子,三老爷急的上火,正四处挪钱呢。”
锦瑟闻言心一跳,道:“这是何时的事儿?”
白芷便道:“说是都小半年了,三老爷日日往那望星楼跑,动辄便一掷千金,那老鸨就是瞧准了三老爷和那外地商人扛上,这才抓紧了那采荷要狠捞一把呢。”
她言罢,王嬷嬷便道:“莫说这些混事了,没得辱了姑娘耳朵,叫人听到姑娘在打听这些事也是不好。”
王嬷嬷正说着就听院中传来咣当一声响,见锦瑟不防之下身子一抖,王嬷嬷便蹙着眉怒气腾腾地冲了出去,片刻她阴沉着脸进来,道:“是凌珊那贱蹄子,姑娘将她降成二等丫鬟心中窝着气儿呢,浇个花也能打翻了桶。老奴已训斥过了,姑娘且躺下歇歇吧。”
锦瑟闻言却瞧着屋外勾唇一笑,道:“既是娇弱的连浇花的水桶都提不稳便该多多锻炼,嬷嬷且去叫她将院中的大水缸挑满了水再用午膳吧。”
锦瑟言罢便自捧了书,王嬷嬷自知锦瑟这是要发落凌珊了,便知下一步该如何出做,笑着应下就唤了白芷一道退了出去。
锦瑟用过午膳,在美人榻上躺了一阵,王嬷嬷才从外头进来,道:“姑娘,凌珊没将水缸挑满便受不住了,自撂了水桶回了屋,如今正和白鹭几个在西厢说话呢。”
锦瑟闻言笑着将搭在面上的素白绢帕拉下,睁开盈盈如水的眸子,道:“嬷嬷叫白芷多督促她两回便是,何需报我,一会子白芷使唤不动她,我再去瞧瞧。”
王嬷嬷见锦瑟小脸上满是算计的笑,犹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便也笑着点头扭身又出去了,片刻白芷便自外头进来,眸子晶亮满是笑意地道:“姑娘还是亲自去吧,奴婢叫了三回,已将凌珊惹恼了。”
锦瑟便起了身,白芷忙给她披了件斗篷。锦瑟出了屋便直往西厢去,到了门外果便闻里头传来凌珊和白鹭几个的说话声。锦瑟冲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便上前一步对着里头喊道:“凌珊,姑娘的吩咐你都不放在心上了吗?!姑娘叫你挑好水再休息,你倒会偷奸耍滑,非但不将姑娘指派的差事办好,还唆使着小丫鬟们跟着你偷懒,真将自己当这院子里的娇贵小姐了不成?!”
白芷声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了凌珊的谩骂声,“白芷你个贱蹄子,往常这院子中还是我掌事时,不知是谁舔着脸日日凌珊姐姐叫的欢。怎如今姑娘刚降了我为二等,便翻脸不认人了,你作践我还拿姑娘说事,别以为姑奶奶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欲拿姑娘开刀给你自己个儿立威,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够不够格儿!”
“凌珊姐姐说的对,有些人以为得了姑娘高看就真能一手遮天了,我呸!”
里头响起几个应和的声音,接着房门被自里头一把推开,一盆水便自里头倾盆泼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凌珊的谩骂声。
白芷早有准备,犹豫了下却也没躲,只惊呼一声,“姑娘小心!”
她喊着忙挡在了锦瑟身前,锦瑟却微微侧了下身,惊呼着半边身子迎上那兜头罩来的水,登时肩头披着的厚毛料斗篷便被水淋湿了。院中惊呼声一片,而院门处恰也响起了四夫人的声音。
“翻天了吗!?快,快将你们姑娘护进屋里去,这大冷天的,可莫着了寒。”
白鹤忙手慌脚乱地解开锦瑟身上斗篷,那边冬雪已极有眼色地奔进屋中又取了件斗篷,几人将锦瑟裹住这才送她进了屋。
屋外,凌珊见门外站的竟是锦瑟已知闯了大祸,又见王嬷嬷赶巧带着四夫人和三姑娘进了依弦院,更觉出事情不对来,一时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色也飒白了起来。
姚锦红扶着小郭氏的手,小郭氏瞪了凌珊一眼这才进了屋,内室中锦瑟已被散了头发,围着锦被坐在床上,见姚锦红和小郭氏进来便欲下床,下郭氏忙几步上前制止她,道:“快莫下来,瞧这头发都湿透了,真是大胆包天的奴才!竟敢公然对主子动手,这若是叫外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锦瑟闻言欲言,却又忙偏开头打了个喷嚏,她用帕子压了压鼻子,这才道:“凌珊总归是大婶娘赏赐给我的,平日里我也高看她两眼,倒不想竟……婶娘也是误会了,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我动手的,只是今日我吩咐些重活于她,她心中积了怨,许是当只白芷在外头,这才……阿嚏……”
郭氏闻言却冷哼一声,道:“她是奴才,你是主子,指派什么差事都该尽心尽力,哪里有生怨的道理?!这等奴才你不必为她说话,瞧婶娘怎么替你出气!”
凌珊本是吴氏身边的大丫头,和凌燕,凌霜等人自是要好。以前吴氏掌管中馈,她的几个丫鬟也趾高气扬,小郭氏和吴氏对上,没说吃那几个丫鬟的亏。小郭氏瞧见那几个凌字打头的丫头就浑身的不舒服,如今凌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小郭氏哪里有放过她的道理?
再来吴氏刚刚出府,小郭氏也正在四处立威,这会子撞上奴大欺主之事,为了显示其当家主母的风范,自也会严惩凌珊等人。
锦瑟闻言并不奇怪,正欲装模作样的再言两句,姚锦红已拉了锦瑟的手,道:“四妹妹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奴婢要是生在我那院中,早不知丢了几条小命了。四妹妹且歇着,母亲自有主张。”
锦瑟见姚锦红冲自己眨眼,便只一笑,待小郭氏出去,姚锦红才一脸邀功地道:“可是我说动了母亲过来的,四妹妹怎么谢我?”
锦瑟便噗嗤一笑,道:“三姐姐再讨要物件,可就将我这依弦院给搬空了。”
院中,很快便传来了廷杖的声音以及凌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片刻她似被堵住了嘴,便就只剩下一声声沉闷的落杖声。
锦瑟听着外头动静微微勾了下唇,早先她刻意捧着凌珊,不过两日功夫凌珊便养得一身臭毛病,吴氏落难,凌珊便吓的两日老实,可接着见锦瑟没有料理自己的打算便又忍不住露出了张狂之态,却被柳嬷嬷抓了错处,锦瑟就势将她降成了二等。
原先凌珊处处被恭维着,如今突然成了二等丫鬟,又整日被安排一些瞧不上眼的粗活她那里能受得了,便是知晓夫人不在她们该夹着尾巴做人,可她自到锦瑟院中便得中用,便极有体面,已养成的刁钻性子却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白鹭几个历来以凌珊为首,近来她们也多被柳嬷嬷等人修理,今日凌珊被罚自是要凑到一起商议发泄一番的,锦瑟叫以前被压在凌珊之下的白芷连番去指派凌珊,用意便是惹怒她,凌珊也果真没叫她失望。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锦瑟想着缓缓敛了笑意和姚锦红瞧着锦绣庄新送来的花样册子,挑选着过年添置新衣的花样。
待小郭氏进来,她忙下床谢了,小郭氏这次倒受了她的礼,呷了口茶道:“这丫鬟婆子们不听话便该早些料理,没得叫那几个人带坏了一院子。凌珊是大嫂给你,原该更懂规矩才对,没想到竟敢仗着大嫂的威胡作非为,我若不处置了她,大嫂在庄子上也会因这等奴才而脸上无光。那凌珊婶娘已做主将她发卖,至于那几个和她一起的丫鬟……”
小郭氏话未说完,姚锦红便道:“娘,那几个小丫鬟也都被带坏了,没得留在这院子中叫四妹妹瞧着不舒服,不若娘给她们安置了别的差事,再于四妹妹从府外人牙子处买些清白小丫头的好。女儿那院中也有几个丫鬟不省心,索性也一并打发了,叫女儿也借四妹妹的光,挑两个可意的小丫鬟才好。”
以前吴氏当家在娇心院中也安插了眼线,只是姚锦红跟前儿伺候的她无法插手,那几个眼线不过是粗使的小丫鬟罢了。左右也翻不起浪来,便一直留在院中,如今却没有再放着的道理了。
小郭氏闻言自笑着应了,姚锦红便又冲锦瑟扬了扬眉。
次日锦瑟到福禄院中请安,姚锦玉却将锦绣庄的花样册子也带了过去,将她选的两个花样指给老太太看,道:“祖母快瞧瞧,孙女选的这两个花样可还雅致?”
老太太自是点头称好,姚锦玉便又指着给老太太选的两个衣裳款式指给郭氏瞧,一旁站着的刘嬷嬷却是一笑,道:“大姑娘倒和老太太心意相通,老太太前儿也指了这两个样式的衣裳呢。”
眼见年关将近,姚家的主子们都是要添置新衣的,姚家又是买布料绣品出身,衣裳自都是姚家的铺子缝制,这锦绣庄便是姚家的产业。郭氏闻言笑着瞧向姚锦玉,姚锦玉便满脸兴奋,道:“果真吗?我便说祖母穿这样的衣裳一准好看,只是这料子可要好好选,不然就平白坏了这么好的花样了。祖母,掌柜的也不能将店铺里所有的衣料都拿来给我们姐妹挑选,不若祖母便允了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自选料子吧,左右锦绣庄是我们自家的铺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都是年轻小姑娘,能出门去玩自是高兴,二姑娘和五姑娘听闻此话便也目光盛亮了起来,姚锦红也目光一亮,笑着依上郭氏手臂,道:“大姐姐说的是,祖母便允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挑料子吧。祖母的衣裳选料,我们姐妹先过一遍料子,将看好的都挑出来,再叫掌柜拿来给祖母过目,岂不更好?”
郭氏被她们几个缠磨又见她们高兴,念着是自家的产业,只需提前给掌柜打了招呼叫掌柜招呼好便是,她就笑着点了点姚锦玉的头,道:“都应了你们便是,只是出了门你这当大姐姐的可要照顾好几个妹妹才是。”
姚锦玉忙应了,郭氏这才吩咐江嬷嬷去准备出府的车架。几个姑娘皆起身欲回自己院中准备出府,待退出老太太的屋子,姚锦玉才两步追上锦瑟,拉了她的手,道:“四妹妹一会子也去吧,我换好衣裳去依弦院寻四妹妹,咱们再一同到前院,可好?”
锦瑟见姚锦玉一脸笑意,神情殷切,又念着她今日闹着要出府实在可疑,便笑着道:“我昨儿夜里没睡好,这会子困的紧,再说昨儿我选花样时已选过了衣料报给了四婶娘。一会子我便不出府了,回去补个午觉,大姐姐和姐妹们自玩便是。”
姚锦玉闻言却未多言,只笑着道:“那真可惜,不过妹妹长的好,穿什么衣料都好看,下回咱们再一同出府去玩。”
锦瑟见她竟不纠缠,心中微微一动,便只笑着点了下头。
一个多时辰后,姚家在德满街的锦绣庄中,掌柜的亲自将姚锦玉几个迎进楼,招呼着几位姑娘上了二楼的雅间。
待伙计拿了料子上来,姚锦玉随意挑了两样,见姚锦红和姚锦慧几个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选料,便笑着道:“我去更衣。”
姚锦红闻言笑着回头应了声,便又自去选料了,而姚锦玉出了雅间就快步下了楼,掌柜的早已侯着了,见她下来忙迎上,面色为难地道:“后门已为大姑娘留着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姚锦红便瞪了掌柜一眼,道:“本姑娘去那里何需向你交代,你只管带我去后门便是,我不过一盏茶功夫准回来,要是三妹妹她们问起,你给我包圆了。”
掌柜的闻言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前头带路,他将姚锦玉带至后门,眼见着姚锦玉带着小丫鬟出去,拐过巷子不见了,这才匆匆往楼中赶。
而姚锦玉带着丫鬟翠芙出了后巷又走两步便进了一家茶楼,她自报了雅室的名儿,便被伙计带着到了一间茶室门外。姚锦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尚未进门帷帽下的面颊已殷红一片,待伙计开了门,她闪身进去,随手去掉帷帽,绕过屏风,便见那靠窗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待瞧清那男子俊美面容上分明的淤痕,姚锦玉不觉泪珠儿一淌,颤声唤道:“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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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亲秋心自在含笑中,wuchengying,云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