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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手机那头的傅宸泽一直没有回应,左浅抬头看了一眼顾南城,她有些不放心的低声问傅宸泽,生怕他刚刚对付木卿歌的时候也伤到了他自己——
她并不知道,木卿歌已经被周婉折磨得连自己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哪儿会对傅宸泽造成伤害呢?
昏暗的地下室里,傅宸泽听着耳边左浅关切的声音,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些天的落寞和怨苦,在听到她的关心时,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当年做过的所有事,可现在隔着千山万水,她听不到他的回答,她依然会担心他—仿—
有她永远的牵挂着,他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她不联系他,是因为她结婚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误会,不希望她的家庭有任何的矛盾,并非是她真的狠心跟他划清了界限靥。
既然她有她的苦衷,既然她已经跟顾南城尘埃落定,此时此刻,他也应该试着放下心底的执念了。
“浅儿,把手机给顾南城——”
傅宸泽的嗓音淡淡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仇恨和剑拔弩张。左浅一时有些纳闷儿,傅宸泽会有什么话跟顾南城说呢?
但既然是傅宸泽的意思,她便照办了——
顾南城接过左浅递来的手机,凝视着左浅的同时,他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傅宸泽睁开眼睛,望着湿润的地面,对手机那头的顾南城缓缓说,“刚刚木卿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
顾南城点头,幽深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寒凉。
身边的左浅似乎因为夜里有些冷的缘故轻轻的打了个寒战,顾南城一只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温柔搂着左浅的肩膀,拥着她朝卧室里走去。
左浅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他,由于他手机关了扩音,她并不知道他和傅宸泽两人在说什么——
傅宸泽勾唇,言语里隐约透着一丝丝抱歉——
“不管你信不信,你的车祸,并非是我有意为之。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场车祸都是因我而起,即使我的初衷不是要你的命,你也因为那场车祸差一点死掉。所以,如果你想报复我,我会在新加坡等你,你想怎么报复,我都陪你到底。”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桩车祸,也从没有对受害者说过一句对不起。现在终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他仿佛瞬间解脱了——
不论顾南城肯不肯原谅他,他自己现在无愧于心。
房间里,顾南城低头看着左浅躺在床|上睡下了,他才缓缓坐在另一边的床沿上。
耳边回响着傅宸泽的话,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当年车祸的场景,如果不是左浅,他当时就死在了手术室了,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
低头看了一眼左浅,顾南城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几秒之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左浅盯着顾南城的背影,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刚刚手机在她手里的时候明明是开了扩音的,可他接过去之后就将手机的扩音关掉了。而现在,他明明已经在床沿上坐下来了,可他为什么还要走到窗边接电话?
他凝重的眼神,又是因为什么?
一时间,左浅有些说不出的担心——
傅宸泽和顾南城之间,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窗边,顾南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放在窗台上,眺望远方,他微微眯了眯自己迷人的眼,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好好对木木,如果不是生意上的事儿,我不会去新加坡。”
“……”
傅宸泽微微一怔。
顾南城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要不要报复,可是这句话已经够明显了。
他顾南城,这辈子都不会去新加坡报复他。
傅宸泽深邃的眸子倒映着夜色,瞳孔紧缩,他难以相信,顾南城明知道他当年做的事,现在竟然不打算报复他!
“顾南城,你不恨我?”傅宸泽握紧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顾南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嗓音浅淡,“恨,你让我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回,我胸口现在还有当年手术留下的创伤,更重要的是,你让我错失了左浅五年,你觉得,我能不恨你?”
傅宸泽勾唇淡淡一笑,这就对了,他也不相信顾南城不恨他。他做了这么该死的事,顾南城要是一点都不恨,说出去鬼都不相信!
“那为什么不报复我?”
顾南城收回目光,看着玻璃窗上左浅的影子——
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安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够感觉到她对他的担心和爱意——
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笑,顾南城的回答格外的简单,“你是左浅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一
tang直以来深深放在心底的亲人。”
“……”傅宸泽的指甲狠狠掐入自己的掌心,顾南城这个简单的答案,却让他颇为震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南城对左浅的爱竟然那么深——
为了她,他竟然可以放弃自己的仇恨。
“你别看左浅最近没有跟你联系,但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落。虽然你不是她的爱人,但她一直将你当成最亲最亲的家人,不论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真正的恨你。即使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也只是一时的愤怒,现在,她早已经原谅了你——”
顾南城缓慢的说话,声音恰好只有傅宸泽能够听见,而左浅什么都听不到——
“她将你看得这么重要,身为她的丈夫,我又怎么能亲手伤害对她这么重要的人,让她夹在我们中间为难呢?也许,她不会因为我报复你而离开我,但这件事会从此成为我跟她之间的疙瘩,谁也解不开。”
“傅宸泽,我不会将当年车祸的事情告诉左浅,你不用担心,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曾经找人制造了我的车祸——但是你记住,我不报复你,不是因为我不恨你,而是因为,你在左浅心里。于她而言,你是一个糅合了她对父亲和兄长的憧憬的存在,在她被左铭昊抛弃的那些年里,你曾经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给了她缺失的父爱——呵呵,这样说也许很奇怪,但她的的确确是这么告诉我的,她对你,既有对哥哥的亲|热,也有对父亲的敬爱,你是她生命里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i停顿了一下,顾南城抿唇轻笑,目光重新看着玻璃倒映着的左浅,他对傅宸泽说,“如果你没有好好生活的理由,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为了左浅好好的活着。你难道不知道么,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即使给她再多的幸福,她的心也不会快乐——”
……
顾南城的每一个字都深刻的烙在傅宸泽心底。
他以前从未想过,他的情敌会用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对他说出如此的话。
那一瞬间,傅宸泽心底掀起一阵的浪|潮,卷走了他曾经对顾南城的恨和偏见,也卷走了他这些年以来对左浅的执念——
“替我跟浅儿说一声抱歉,我差一点让她失去了一个好男人。”
傅宸泽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沉默了几秒,他眉头轻蹙,缓缓的对顾南城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抢,你让我知道,我的确不配——”
顾南城眉眼微挑,听到傅宸泽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的确太不容易了,也太让人意外——
不过说实话,这话听着还挺舒服。
“我们的婚礼,来么?”
“当然。”傅宸泽平静的闭上眼睛,现在的他,即使心里还会痛,也不会再让自己表现出来,“既然她把我当成了哥哥和父亲的结合物,我怎么能不来送她出嫁?”
“成,带上木木,小左和阳阳都很想他——”
……
两个人摒弃了曾经的仇怨,仿佛手足兄弟一样平静的交谈。
结束了通话之后,顾南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霓虹,他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有时候,报复并不是最能让自己痛快的方法,化敌为友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左浅身边躺下,他刚刚准备伸手去搂她,她就已经主动贴过来,依偎在他怀中——
她长长的睫毛刷着他的脸颊,她仰头看着他晴朗的笑脸,略显诧异——
“你们都说了什么?”
她的手轻轻握着他的下巴,“为什么你大半夜的会跟傅宸泽打电话?他找你还是你找他?你怎么知道他跟木卿歌在一起?还有,你刚刚故意躲开我,一个人去窗边接电话,到底有什么小秘密瞒着我,嗯?”
顾南城闭着眼睛,感受着她的睫毛刷着他脸颊时那种痒痒的感觉——
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他睁开半只眼睛看着她,“你想知道?”
“嗯!”
左浅点点头,他的小秘密,她当然想知道!
无比、十分、特别的想知道!
他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肩膀,笑得另有深意,“来,上来,先让我高兴高兴,我高兴了,没准就告诉你了。”
上来——
左浅对他这两个隐晦的字眼无语至极,男人都那么喜欢女人在上面?
怪癖!
再说了,她只是问个事儿而已,他至于什么事儿都跟“他的快乐”扯上关系么?
左浅松开他的下巴,给了他一个白眼,“顾南城你就应该去部队,真想看看你没有女人要怎么活——”
“没有女人,逼急了男人照样可以。”
“……你的节操呢!”
左浅抬手扶额,她真的服了他,要是真把他送去部队里,估计他还真能够找个男人逍|遥快|活。顾南城温柔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咬着她
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流转——
“我要是去部队,一定带上你,让你女扮男装跟我一起去。”
“你当那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呢?一个女人,他们能看不出来?再说了,就算真的蒙混过关了,那也是几个人睡一个房间,你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谁说的,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洗手台的高度正好。除此之外,野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要是想尝试一下,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体验体验……”
“……”
左浅抬头望天,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她这么佩服!顾南城简直是汲取了“贱|人”的所有优点于一身,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在顾南城故意往不良方面的引领之下,左浅终于被他成功的逗得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直到她安静的进ru梦乡,她也没有想起他跟傅宸泽之间的小秘密——
暖暖的灯光下,顾南城温柔凝视着熟睡的左浅。
“宝贝儿,你若是知道我的车祸跟傅宸泽有关,你一定会异常的痛苦。现在这样很幸福,我不会再让你感觉到丝毫的痛苦——”
宝贝儿,快快乐乐的做我的新娘。
*
第二天顾南城就找了几个人去新加坡将木卿歌带回来了,而郑伶俐的行动也很快,她去警察局报了案,木卿歌刚刚从飞机上下来,警察局的人就让她戴上了手铐,将她押回警察局——
这一次,木卿歌显得格外的平静,再也没有了上一次被逮捕的时候那种嚣张和跋扈。
甚至于,被戴上手铐时她脸上竟然有一丝解脱的笑容。
坐上警车,渐渐的离开机场,朝警察局进发,她望着车窗外的一切,勾起一丝笑,缓缓闭上眼睛。
出狱后的这段日子,她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如今,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有期徒刑也好,死刑也罢,她无所畏惧——
一个从死亡线上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人,她已经不再惧怕死亡了。
何况,没准艾|滋|病的病毒已经在她身体里扎根,即使不在监狱里,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来吧,你们还有什么罪名,都冲我来,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承认。你们不是都想我死么,我就如你们的愿,早早地去死……”
但愿下辈子,我不会再活得这么辛苦。
*
新加坡——
木木耐心的等了好几天,可是却始终没有等到木卿歌出现在他眼前。
顾南城的人将木卿歌带走的时候,木木正在午觉,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离开了他们家,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仍旧是趴在窗边望着下人房——
周婉听见声音,来到木木房间门口。
她看见木木趴在窗玻璃前面,凑过去往窗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然后用自己的小手指在窗玻璃上缓缓滑动,等他的手指离开窗玻璃时,周婉才看见,他在窗玻璃上写了两个字——
妈妈——
他年龄还小,写的字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可是看着那两个字,周婉却感到一阵心痛——
景年这么希望见到自己的妈妈,她要怎么告诉他,他妈妈已经不在这个房子里了?
周婉悄然无声的将房门关上,心神不定的走到楼下。
让她意外的是,今天的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最近一向早出晚归的傅宸泽竟然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而且似乎也没有了往日那种愁绪——
傅宸泽听到下楼的声音,抬头望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周婉,他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站起身望着周婉朝自己走过来。
周婉温柔微笑着,拍了拍傅宸泽的肩膀,“我以为你出去了。”
“一个礼拜总得抽点时间陪陪您不是?”
傅宸泽搂着周婉的肩膀一起坐下来,他跟周婉的感情一直很好,母子俩有时候更像知心的朋友一样,以前他每个礼拜都会陪周婉出去走走散散步,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才没有陪她——
“景年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周婉也有睡午觉的习惯,她的房间在木木隔壁,每一次哄木木睡下以后,她也会回自己房间睡一会儿,听到木木醒来的动静之后,她再去木木房间,陪木木一起下楼——
今天下来的是周婉一个人,孩子怎么没下来?
“在房间里。”
周婉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傅宸泽,轻声说,“刚刚我看见那个孩子趴在窗口……”
周婉忘这事傅宸泽,将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傅宸泽,包括前几天她和木木的约定,也都一起告诉了傅宸泽——
当时她答应过木木,耐心等几天,她就会让木木跟木卿歌见面,现在木木还在期盼着,而木卿歌已经离开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
对那个孩子渴望的眼神——
傅宸泽听了周婉的话以后,抬头望着楼上的房间,眼底有一丝浅浅的担心。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看到那孩子不开心,他又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沉吟片刻,他宽慰的握着周婉的肩膀,温柔说,“妈您别担心,景年那儿,我来说——”
“可……”
“我不会让他难过的,相信我——”
周婉见傅宸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也许,傅宸泽有什么好办法也说不一定呢!
傍晚时分,傅宸泽从外面回来。
周婉抱着木木,正在教他认字。木木的腿前段时间刚刚动了手术,现在虽然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医生嘱咐过,让他最好是在家里休养两个月,不然伤口裂开了就严重了。因此,木木没有去学校,天天在家里待着,周婉陪着他——
祖孙俩原本有说有笑的,可傅宸泽踏入门口那一刻,木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傅宸泽,冷漠的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儿童书上面的字和图画,再也不看傅宸泽。周婉低头看着孙儿的变化,她轻轻叹息一声,唉,这孩子始终不肯原谅阿泽——
“回来了。”
周婉温柔对傅宸泽微笑,傅宸泽点点头,看了看坐在周婉腿上的木木,他刚刚在门外都还听见了木木的笑声,现在,这孩子已经冰冷着脸再也不抬头了。
勾唇轻笑,傅宸泽坐到周婉身边,然后对周婉说,“妈,我有点渴,你帮我倒杯水好吗?”
周婉正想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想喝水不会去倒?
看到傅宸泽在给她递眼色,她瞬间明白了,于是笑眯眯的低头对木木说,“景年啊,奶奶去给爸爸倒水,你先下来一下——”
木木点点头,从周婉腿上下来,站在沙发与桌子中间。虽然他和傅宸泽的距离已经不足半米远,可他依旧低着头不搭理傅宸泽。
周婉走向冰箱那边,傅宸泽凝视着脾气特别倔的木木,他朝他坐过去一点点,然后在木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时候,噙着笑意将木木抱起来放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