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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言再没有睡着,也再睡不着,就那么坐着等了一夜,不安时屋外随便一阵轻微响声都让她微颤,为了安抚这不安,她只有不停喝着静忠为她沏来的参茶,整整一壶,她喝了个尽。
而这参茶不仅保留着人参苦涩之味,茶水又清新纯甜的很,想来是静忠为她特意收集夜露沏起来的。
那宫女来时已近子夜,她是从睡梦中惊醒,接着见了她的,所以自那时起,她就没有妆发过,发是披着的,脸是未清洗过的,就连外衣也是顺手抓了件穿上系好的,没有特意挑选过要穿什么,所以颜色很是素淡,近乎冷轻然喜爱的那种月光白,衬的她一夜未眠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静忠自那时为她去探听消息直至东方露白都还未归,莫知言喝了一夜的茶,倒也不觉得饿,也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桌边等着。
她不是故意自己什么也不做而让静忠去跑腿,她是害怕,她怕亲耳听到的消息会让她承受不住,她怕亲耳听到的都是坏消息,她不知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做。再说,她是冷宫废妃,这么施施然跑出去,也对凌霁不好,所以,在屋里等着,是她觉得最合适的做法了。
那宫女送来的这个消息确实让莫知言慌了心神,她的梦那么的真,那么的不详,她确实定不下心,只是,她担心的不仅是丰佑,因为那个梦境里虽是迷蒙的,虽是不清楚的,但是,她可以肯定梦中的那个人不是丰佑,那个声音也绝不是丰佑的。
可她却又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这……才是她最害怕的。
那样的血色,那样的绝望呼唤,是什么事,是什么人,到底遭受到的是什么?她害怕还会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还在想着,静忠一身疲累,急速的奔进屋内,见到莫知言都来不及跪,一边奔至一边说到“娘娘,昨夜……襄王自……刎了。”
什么东西遮着眼,好黑……
什么东西揪着心,好痛……
莫知言本来见了静忠是想马上站起的,可静忠奔进来的速度太快,快到她还未起身,于是她也就不起了,坐着听也就坐着听吧,却在听到他进屋的第一句话时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整个世界静了下来,止了下来,昏暗了下来,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看不清静忠的样子,看不清他焦急等待她说话的表情。
伸手揉拭眼睛,才发现,原是眼中蓄了泪,迷蒙了一切。
那个飞扬骄傲却又一直优雅谦谦的男子啊,虽想过要登帝宝,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男子啊,那个虽喜男子,却对她独钟的男子啊,那个宁愿为她放弃帝宝出走蜀中的男子啊,她以为让他离开对他才最好,留在蜀中,做那一番霸主,好好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对他才是最好,却没想到他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若是这样,倒不如当初便别走,留在帝都与凌霁斗个你死我活,两人一决成败,慷慨赴死,也好过如今这样的不幸。
是真的吗?那个制尽天下奇毒,又制出相应解药的唐门姥姥,那个骄傲不可一世,却将一切照顾细致的唐门姥姥,那个以貔貅为专用,风华盖世的襄王,那个尊贵倾世,却对人体贴的襄王,本该有何等显赫,何等的无忧日子可以过,却怎么死的这般壮烈,怎么是以这般惨烈的结束作为他的结局。
自刎?
那场面壮烈,但是……难看。
昨晚的事?那梦里的人是凌弘吗?他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却又托梦给自己,是为何?
无人回答她。
那样殷红恐怖的血色,那样嘶哑绝望的呼唤,在梦里都能深刻感受到,若是在他身侧亲眼见到他自刎的话,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勇气面对那样的场景。
身体最深处蔓生出的莫名寒意整个包覆着莫知言,僵的她动不了,话不出。这寒意将四周也冻结住,连静忠都僵着话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低的声音才发出“静忠,不实的消息不好乱说。”
静忠明显的一愣,他和莫知言虽不是从小认识,但服侍了这么久,她的品性他却是了解的。
她是女子,会有女子该有的柔弱,她虽较之一般女子有独有的刚强,但碰到一些事情,她也会迷失方向,也会懦弱的想逃避,但是一旦事情避无可避,她也会直面而对,就算损失伤害的是自己,她也会坦然面对,但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会不承认,她遇事就算会逃避,却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不想去承认事实。
事实啊,如何能避,如何能不承认呢,他心疼她是女子,允许她逃避,却不允许她不承认事实。
静忠抬眼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却让莫知言避无可避“娘娘,是真的。”
莫知言浑身在战栗,看着静忠,眉间打着结,她努力想笑着对静忠说不是她想的结局就不是真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又哭又笑的看着静忠,而且难看的很。
静忠看着已近绝望的莫知言,筹措着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话语是复杂的,而他的表情更是复杂难辨“而且……娘娘……”
莫知言还在等静忠说完,那么久以来,静忠难得露出这般的表情,焦急的,慌乱的,再没有平静,无视,恐怕,这件事不仅是严重而已。
“知言……”静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声焦急的男声突起,那是冷轻然的声音,他似乎跑的很快,很急,声音很喘,也抖的厉害“快跟我走……”
他奔着进屋,在看到莫知言时,伸手便拉起她,想要带着她离开。
莫知言抬眼看到是冷轻然,而且是这般焦急的冷轻然,心底又是不安地一沉“怎么了?”
“没时间了,你快跟我走。”冷轻然拉着莫知言想往外走,却发现莫知言的反应很慢,似乎没有要跟着他走的意思“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
因为焦急,因为没有时间向她解释,所以,他才这般匆忙,这般迫切,就连声音也跟着加重了几分。
“你不说清楚,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她是废妃,她已经被命令待在冷宫里,她此刻若是跟着个男人离开皇宫,怕是没有罪都要被按上个罪名,所以她现在的情况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见莫知言不肯走,冷轻然知道他若不说清情况,以莫知言追根究底的性格是不会跟着自己离开的,所以就算再急,他都要冷静下来将事情说与她听“丰佑的事你可知道了?”
“我知道了。”莫知言疲累的叹了口气,她不想承认这件事,但她又无法反驳,可她心里一直不希望这事是真的“可我有信写给他,告诉他,我这没事的,怎么还是这样了?”
“怕是有人拦下你的信,让他误听了以为你被关进这冷宫的消息吧。”冷轻然语气里是无奈,分析的和莫知言想的一样,突地一个灵光,又问莫知言“可你已经知道这事,怎么还待着?”
丰佑这么做怕也是为了以他的实力要求凌霁放了她吧,不是真想反凌霁的,只是莫知言想不通他怎么偏偏挑了如今凌霁这么困难的时刻,是觉得这时候的凌霁,他才能与之对抗吗?
“这影响不到我,最起码现在他们不会要我的命,因为拿我威胁丰佑胜算更大。”她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南诏公主,也是南诏王谋反的起因,真要是南诏王谋反,绑了她,拉出去威胁丰佑退兵,不是能不废一兵一卒就能战胜吗?
好,这事她有数,也觉得此刻自己性命无碍,那么另一件事呢“凌弘……”
凌弘之于冷轻然来说,其实好感度要比凌霁来的深,来的好,他出这样的事不要说莫知言,就是冷轻然也是悲痛和不能接受的,只是他毕竟是男子,就算悲伤也不能落泪,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冷静的处理事情。
“刚刚知晓。”莫知言的心像是又被剐了一道,痛的流不下泪,说不出完整的话“为何会……”会这样?莫知言再没力气问出口。
冷轻然的手也凉了下来,闭目许久才睁,眼角有些湿润“我觉得是太上皇的主意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只有凌弘能和凌霁抗衡,也只有他是除了凌霁外最有能力坐那位子的人。”
这世上或许只有太上皇才有这样的本事说服凌弘谋反吧,只是太上皇如今昏迷不醒,性命怕是都保不住,凌弘又何必还听他的,任他摆布呢?
“他或许是拗不过他母妃或是太上皇,或许是因为被人怂恿说凌霁对你不好,反正里面原因如今是无人知晓了。”
他或许是无法的,不是甘愿谋反的,只是被逼着没有办法而已,所以他才在快要攻进帝都前了结自己吗?
那日的离别,那日的誓言,原来他早就清楚结局会是这样,他说他不会为了凌霁的江山退出,而会为她的幸福牺牲自己。
他没有骗她。
“不管怎么说,他谋反了,还和严继究联了盟。”冷轻然忽而声音一沉“但严继究是什么人,他领着草原王与大军进攻玄成,人数绝对会超过凌弘。”
莫知言猛地抬眼看着冷轻然“窝里反?”
“没错,凌弘是被严继究逼着自刎的。”她只知道凌弘是自刎的,却不知道是为何自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