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张敖与鲁元公主(三)

聆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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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轧轧的车轮声,公主与赵王共乘的车驾一路驶进了王宫。公主的陪嫁扈从与一路送嫁的仪仗和甲兵便驻于宫外。

    “阿霜,这赵王宫可真是漂亮,你瞧这楼阁宫室,庭院花木布置得多精巧,连桥栏上的雕画儿都比长安那边细致上许多呢。”长长的曲廊上,正捧着杯盏茶具向公主寝宫走的兰秋,几乎是目不暇接地看向两边移步换景的花坞石轩,方池虹桥,不绝口地朝霜序称赞道。

    “如今赵国下辖着邯郸、巨鹿、常山三郡,邯郸郡的首府邯郸城,便是昔年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之京都,被誉为天下名都,而赵王宫也以精巧秀致著称于世。”霜序闻言,不由得接了话道。

    “如今,赵都的国都虽弃了邯郸建改建在襄国,但这王宫里的布置格局,都是依制减了规格仿着昔日邯郸那边的赵王宫建的,若不精致雅丽,那些匠人们该羞死了。”

    大汉立国未久,长安城的皇城宫室尚在修建之中,远没有眼下看到的赵王宫这般雅丽精致的气象。是以,连一向性子稳敛的霜序都不由得微微晃了眼,难得语气里带了几分玩笑。

    “这样雅致舒适的王宫,赵王又是那般的品貌,以后的日子,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罢……”话至此处,兰秋不由脑袋一热,小声道。

    她这一句,却让一旁的霜序微微松懈了些的神经立时又紧绷了起来,她并未接口,却是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关于赵王宫中的人口,你探听得如何?”

    “你说这个呀,刚刚在那边的芍药圃里遇到两位艺花的姐姐,赵王宫里的事情,倒是件件问了个清楚呢。”说到自己得意的事儿上,兰秋小脸上的笑容亮了亮。

    这十一岁的小丫头从来性子直白坦率,一惯地自来熟,但也就是这副胸无城府的模样令旁人难起防备之心,所以探听消息这样的事儿,安排给她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经过霜序一年多的不懈教导,现如今这小丫头套话儿的本事几乎炉火纯青。

    “芍药圃的那两位姐姐说,这王宫里,除却已逝的老赵王,赵王的亲母也是早已过身了许多年的。所以啊,咱们公主过门之后,上头全然没有长辈压着。”小丫头想到这儿,实在是有些替自家公主庆幸的,只是后头又接着道“赵王膝下是两位小公子,分别取名是寿和侈……啊,对了,宫中还有一位赵美人!”

    “赵王的妃嫔?”霜序眸光一紧,微微凝了眉峦。

    “嗯,”兰秋点头,也有些担心道“似乎是很早便在赵王身边侍奉的婢子,大王的结发妻子殒命之后才封的美人,这一年多来,一直是她在照料两位小公子。”

    “若是这样,倒还好。”霜序听罢,却是一副松了口气了模样“出身卑微,又是在主母过世之后才得的名分,想来是为了方便看顾小公子,未必同赵王有多深的情份。”

    “就是啊,而且听那两位姐姐说,这位赵美人早年身世似乎颇为坎坷,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到现在都是荏弱怯懦的性子,也从来十二分的安份守己。”兰秋又附和着说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

    霜序的眉头,又微微舒开了些。

    “那,阿霜,这赵王宫既是如此,兴许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我们公主的日子大约也能太平罢?”似乎方才的这些话,让兰秋安心了许多,她不由得试探着问道。

    霜序闻言,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微微抬了头“如今说这话,还太早了些。”

    她的光越过宫墙眺向西边长安的方向,语声轻得几不可闻:“况且,这天底下最会让公主不太平的人,大约并不在这赵王宫里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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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王张敖与鲁元公主的正式婚仪,定在了五日之后。

    这一天,整个赵王宫前所未有地喜庆繁闹,自平旦时分起,便人声鼎沸,钟鼓不绝。

    而新娘所居的寝室,从四更天便忙碌了起来。十余名宫婢侍候着鲁元公主盥洗沐浴,细细地膏了发,熏过香,然后一点点搽脂粉、描眉黛、点砂痣、涂口脂……一直到平明时分,方才罢了妆。

    最后,换上一袭玄色的纯衣纁袡,再将她一挽乌缎似的长发绾作了二尺来高的峨峨凌云髻,用了玉纚、骨笄、银次束起簪定。

    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满室的宫婢都悄然端量起那静静跽坐于镜前,高髻严妆、清尊华贵的少女来——

    正是十六岁的韶龄,她五官婉然,眉目娟娟,这一袭厚重的玄色衣裳并未掩了容貌的丽质,反而衬出几分秀敛端庄的潜静气度来。

    婚礼是在傍晚黄昏时举行,由赞者、司仪、执事等数人主持,整个婚礼仪式繁复细琐,井然有序而又安宁肃穆。

    婚礼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成婚,本就是最最庄重不过的事情。

    先是对席、接着同牢合卺,然后餕余设袵,礼毕。

    一路由侍婢相扶,同新郎一道回了寝宫。走进内室,在那张锦绣衾的黑漆朱绘大床上相对跽坐下来后,刘乐才悄然移发眼,细看向自己的夫婿。

    年轻的赵王是一袭与新妇相称的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皙温润的肤色被这缁黑的衣裳衬着,好似垫着黑绸的雪玉一般,更晶莹剔白了一些。

    两人先后由侍婢仆从褪了外面的礼服,只着白绢的单衣……然后,所有的下人,便纷纷退了下去。

    锦绣为衾的髹漆木床上,二人安静地相对而坐,没有言语。

    刘乐中规中矩地置在膝头的双手,不自禁地绞紧了几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手心里沁出的汗意,却仍是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向了他。

    ——这,便是她的丈夫,今后会携手共度春秋,相扶相守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