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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正大师笑道:“看来此事不经德馨先生万万不可,正好请他出任董事长一职,再也合适不过。
今日时光不早,就暂时议到这里,各自打道回府,劳烦员外禀告老太爷一声,看他老人家明日是否得空,吾等好上门拜访求教,由他老人家出山掌舵。”
甘员外拱手道:“那我们祖孙俩先行告辞,一定把先生和公输大匠的意思告知家父,有了准信及时回禀。”
“有劳员外。”
甘延寿早就急不可耐跳起了奔子:“带牛肉丸子回家喽,公输爷爷,您别忘了会账哟!”
“小吃货快滚蛋,几个肉丸子能换来耳根清净值了。”
公输老爷子挥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轰走了甘延寿。
胖厨师也先行一步,回去料理三神殿工地上留守工匠的晚餐,雅间里只剩下一僧一道一木匠,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雅间里传出一声老爷子幽幽的问候:“两位先生,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这个弟子有点太妖孽吗?”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了我俩很久,也许我们今天所见所闻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老木匠,你有何高见?”
此刻的红毛老道,手捻那根象征他运气和智慧的毛发满脸沉重。
“或许,这一切源于德馨先生佯或侯爷傅介子?”
“绝无可能!”
道爷断然否决道:“贫道乃是甘府的常客,与德馨先生探讨养生之道交情甚笃,这小子的修辞用典绝不是出自德馨先生的路数。比如小家伙口语中用到的‘规范化、程序化、占领市场、开业酬宾、降价促销’等简洁明快,通俗易懂的词汇,你时常与商贾交往,有谁总结的这般开门见山一步到位?德馨先生哪里懂得这些经营之道!”
老和尚也附和道:“老衲也常与先生交流心得,探寻浩瀚经书中的微言大义至理名言,也拜读过先生的许多道德文章,无可否认,先生的境界达到了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但甘延寿小家伙却完全是另一个异类,称一声惊世骇俗也毫不为过!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又有谁能把读书人毕生的追求与梦想归纳的如此精辟到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寥寥数语,就能让鬼谷传人鲁班子弟进退失据乱了方寸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区区七龄童,怎不让人惊诧莫名细思极恐!”
“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教导弟子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
道爷不以为然侃侃而谈:“此事虽然有点蹊跷,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老甘家的祖坟在龙首山背阴笔架山之下,文星璀璨,气象万千;聚天地日月精华,汇祖宗积善福荫,三百年出一位玲珑锦绣人物应在情理之中。
先知先觉的大智慧应在尧舜禹汤的身上,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为何就不能应验于现世之人?
贫道听闻,极西之地羌人信奉的大乘佛教,活佛圆寂以后,都有灵童转世,生前所用之物皆信手拈来,生前熟悉之经文稍加研习亦可速成,何也?冥冥自有天数,非人力可为也!
圣贤亦人,孔夫子亦有太上老君督导学问,弘正大师,公输大家,路漫漫兮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任重道远,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老和尚与老木匠若有所思,神色凝重。
…………
甘员外牵引着小调皮前行,生怕街面上来往的车马碰撞,后面跟随一个稻香村提着食盒的伙计,照面的各色人等,都要问候一声员外安康,寿哥儿吉祥,祖孙俩一一唱喏回应,宛若后世的明星出巡,风光无限。
老甘家可是郁郅坐地生根的土著,丁口近千,盘踞县城西北一隅的主要是长房一脉,其他族人都居住在龙首山下的甘家湾;公营良田三百多顷,桑园两座山,造纸坊一座,以及缫丝、纺纱、织布一条龙产业链,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各房都有自家的小产业,甘延寿一脉私营绣房、布莊、杂货铺、酒楼等生意,在长安城、马岭等地都设有分号,全部由甘普员外执掌,延请几个掌柜梳理日常。
一片上百年的古宅,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沧桑,被主人修整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门前雄踞两尊石狮威风凛凛,守卫庄重的大宅门。
甘延寿挣脱束缚,奔向石狮旁守候的一群小喽啰,各自脚下有一束捆扎的鲜嫩牧草,看到红孩儿便叽叽喳喳纷纷向他表功。
“不错不错,小胖墩狗剩最多,明日三神殿演武,奖赏雕花宝弓射两箭,其他人一箭!”
“嗷!”
小猴子们欢呼雀跃,扇着翅膀飞走了,甘延寿笑吟吟招呼早就等候在门前的两个家丁说道:“阿福哥,三虎哥搬进去犒赏火焰驹!”
“好嘞,小少爷,那几个猴崽子死活要等你回来,笑死我了。”
甘延寿咯咯一笑作为回应,蹦蹦跳跳进了大门。
“唏律律!”
随着一声有点稚嫩的啸叫,一团火焰已经从冲出马厩穿越侧院的月亮门,闪电般飞驰到了他的身边。
好一匹神驹,一水枣红色的皮毛流光溢彩,通体匀称修长,浑身无一根杂毛,碗口大的蹄子上下翻飞掷地有声,飞驰到近前倏然刹车停顿,这家伙促狭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大脑袋已经探到怀中。
甘延寿环抱小马驹的脖颈,凑在他的耳边呢喃道:“火焰驹,想小爷了没有,别急,小爷给你喂好吃的!”
小心翼翼从肚兜中掏出一把鹰嘴豆捧在手中,小马驹伸出嘴巴蠕动厚唇,三两下就吃进了口中,‘咯嘣咯嘣’嚼的格外香甜。
“吧嗒,吧嗒!”
马妈妈摔着尾巴,慢悠悠的踱步而来,亲昵的嗅了嗅甘延寿的屁股,好像有点不乐意似的甩了甩脑袋。
甘延寿抚摸着她同样红缎子似的脊背说道:“都有都有,阿福哥他们后面给你抱来了。”
“寿哥儿回来了?”
一个身着褐衫的麻脸大汉笑吟吟的问道。
“周伯好,劳烦您照料火焰驹,辛苦了。”
“寿哥儿就是嘴甜。快去看看乐乐吧,小丫头往大门口跑了好几趟等你回来。”
周伯话音未落,耳畔听见一阵奶声奶气的哭声响起:“哥,呜呜!你可回来了!呜呜!”
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哭的凄凄惨惨,舞动两只小手向他跌跌撞撞奔来。
甘延寿急忙上前抱起她说道:“好乐乐,谁惹了我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他!”
“臭老太打了我的屁屁,呜呜!”
小姑娘哭的愈加伤心,双手搂住哥哥的脖子,鼻涕眼泪蹭的他满脸都是。
“妹妹乖,咱们不哭了,哥哥带你找臭老太算账!”
小姑娘止住了哭声,挥动小拳头:“你也打她的屁屁,哼!”
“悄悄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又给臭老太使坏了?”
“我捉了一只蚂蚁偷偷放进了臭老太的茶碗。”
“老太喝下去没有?”
“咯咯,喝下去了,我忍不住笑了,臭老太不问缘由,捉住我就打屁屁。”
“那还是算了吧,说不定现在小蚂蚁正在咬臭老太的舌头,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你去洗洗手,我俩到书房找太爷爷吃牛肉丸子。”
“嗷,吃肉丸子啦!”
小姑娘多云转晴,挣脱甘延寿的怀抱,转身拽住跟来丫鬟的手叫嚷道:“香姨,我要洗手手。”
终于了结了一桩公案,甘延寿摸着脏兮兮的脸颊有点释然。
…………
你可别小瞧乐乐这个小不点,她可是个奇人。
小丫头片子的生日可是农历六月初六子时,至纯至阴之人,按照五行八卦来说,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嫁给五月端午正午出生,秉性纯阳的男孩子才是绝佳良配;
更奇异的是,小不点烦躁不安打滚撒泼时,只要晒晒太阳就不哭不闹眉开眼笑,所以老太君就给她取名乐阳,够神奇吧。
各位看官千万别误会,这年头把太爷称呼太君可是对有学问,够资格太爷爷的尊称,最早起源于仙府兜率宫的‘太上老君’。
至于‘太君’成为年长女性尊称可是唐朝以后的事情。
唐李商隐《燕台》诗之二:安得薄雾起缃裙,手接云軿呼太君。
冯浩笺注引徐树谷云:太君指仙女。
(徐树谷,清代文学家。冯浩,现代文学家。)
至于岛国杂碎剽窃这个尊号,自诩‘太君’让汉奸称呼,实在有辱视听,不提也罢。
老宅二进正北是一溜古色古香的虎抱头拔廊房,靠近东头的廊下支着一张矮竹塌,铺着狗皮褥子,上面侧卧着甘延寿年过古稀的老太,享受着暖洋洋的夕阳。
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头好着呐,瞅到甘延寿右手提着食盒,左手牵着小不点妹妹进院,便一骨碌翻起身,坐到矮塌上,念起了古经:“哎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的宝贝寿哥儿盼回来了,还带了好吃的,真有孝心,比你那没良心的爷爷强多了。快来让太奶瞧瞧!狗东西整天把你带出去,可把我愁死了,万一磕着碰着还不把太奶心疼死。”
甘延寿心底里为他可怜的爷爷奶奶默哀,家中的地位现在估计就属他们老两口最低,见谁都不敢大口喘气,太特么难熬啊!
“臭老太,老实交代,我一出门,您是不是又打小乐乐的屁屁了?今个带来好吃的没您的份。”
“哎哟,恶人先告状呀,寿哥儿,小丫头片子又在茶碗里偷偷放蚂蚁,老生不小心喝下去了,我这心口哟,整整疼了一天。你个小没良心的,别跟着你不着调的爷爷不学好,你可要为老太主持公道,好好教训教训小丫头片子。”
小不点被老太婆啰里啰嗦吓得赶紧藏到哥哥的脊梁背后,伸出小脑瓜晃悠着羊角辫做鬼脸:我有哥哥我怕谁!
“老太,这就是您老的不对了,是我让乐乐专门捉蚂蚁孝敬您的。
我现在可是道爷的徒弟,最近跟道爷学了不少本事。
太奶,您知道吗,蚂蚁可是好东西,它的药用价值极高,作用很广泛,蚂蚁与酒制成饮品能起到护肤、抗衰老、平喘、镇静、解痛等作用。
我还思谋着央求道爷,专门给您配制一罐蚂蚁酒,喝七七四十九天,就会白发变黑,皱纹消失,皮肤嫩滑,老太您又会返老还童变回一个娇滴滴十八岁的大美人,说不定一高兴与太君鼓捣鼓捣,再生一个胖娃娃,也是很有可能滴!”
“哈哈哈哈!”
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枯木逢春:“老头子,你听到没有,寿哥儿说老生还能给你生个秋瓜蛋,你麻溜把红毛道长给我找来配蚂蚁酒,老生现在就要喝!”
小不点拍着爪子也乐了:“老太,你给我生个小弟弟,我天天带他溜几圈,万一你打我屁屁,我就打他的小屁屁,哈哈!”
甘延寿顿时感到眼前有一万只麻雀飞过,漫天麻爪。
书房门口守候的老管家福伯笑得泪眼婆娑。
小狐狸脑子转的飞快,放下食盒,转身就想拔腿开溜。
“吱喽!”
书房门开了一道缝,一声威严的呵斥声传了出来:“甘延寿,你个小兔崽子,惹了祸你还想往哪里逃!安顿好一老一少两个疯婆子,麻溜滚进来回话!”
好不容易用牛肉丸子堵住两只巧八哥的嘴,甘延寿这才溜达进了老太君的书房重地——
老甘家除了寿哥儿和偶尔打扫整理书房的老管家福伯,其他人一概谢绝入内,就连甘延寿的爷爷甘普和他父亲甘铖,非经准许不得踏入半步。
甘员外甘普,主理长房一脉的大小事务,族长由老太爷甘仁出任。
老太爷官至北地郡太守一职,因卷入朝堂党争牵连而辞官归隐,由此看淡名利,家族事务一般交由‘五老会’的其他几个老兄弟打理。
最近,老太爷魔怔了,整天把自个关在书房里‘做作业’,时限只有一个月,小家伙还在书房给他搞了个冲刺倒计时,眼看时日无多,老头感到压力山大,一种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如鲠在喉。
穷经皓首,钻进故纸堆中,开始征战他漫长的季后赛。
书桌上霍然摆放着三篇作业——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