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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妈妈喜笑颜开,"就是秦老将军!"
楚琉素一怔,心中徒然升上一股悲恸的情绪,散开在心尖,莫名的难受了起来,那痛似是细小的钢针,穿透着她身体的每一处。
心如刀绞——
恍惚间,有多少年,她没有见过外公了?
自她重生以来,这些亲情之事,她一直埋在心底,不去触碰,也不敢去触碰,她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家人,所以,她没有一次是踏进秦将军府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再次见到他们她会痛彻心扉的哭出来。她怕,她怕她没有脸面去面对他们。她怕,她怕她卸下伪装后,难以保护他们。
她害怕啊,她怕极了他们的百般柔情会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浑浑噩噩中,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寺庙正堂——
忽的一阵晨风,飘然刮来,掠过心口,楚琉素蓦然清醒过来,她身躯一颤,抬眸,缓缓眨眼。
依稀间,那繁华昌盛,百年传承的将军府浮现在眼前,门前似乎没有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有的只是两座雄壮霸气的石狮,和那屋檐下彻夜不眠的灯笼。
似乎那四个遒劲潇洒的大字'秦将军府'依旧在眼前,尽管它饱受摧残,可不管历经多少年风雨,它依旧一如往初的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全数覆灭殆尽以至于到最后,它彻底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那夜的血流千里,似乎只是一个梦,随着梦醒,一切都回归到从前。楚琉素抬起眸子,举目望着前方那人坚挺刚毅的背影。虽然她缓慢落下地两行清泪灼得她脸颊生疼,但声音却分外柔软,"外公。"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不知包含着多少感情,多少没来得及说的话。最后,都化作这两个字,却是百般柔情。
秦泊垣赫然转身,他走到楚琉素身前,拉着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然后看着她浅笑盈盈地模样,一把把她揽进怀中,"你母亲灵位失踪,你定是吓坏了吧!素儿莫怕,外公来了!"
楚琉素被这怀抱勒的生疼,但这个怀抱却实实在在让她感到温暖,自有一股亲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琉素不怕。"
秦泊垣摸着她的乌发,大掌不停的蹂躏发丝,很快,那素雅的发髻像是炸毛一样,凌乱不堪。楚琉素心中暖涩交加,抬起僵硬的头部,嘴边绽开一抹狡黠地笑意,"外公,我好想你啊。"
"哈哈!"秦泊垣放肆大笑,"小兔崽子,想老子不知道回家看看!"
楚琉素被这洪亮的嗓音一震,却突然嫣然笑了,他说的是家,是她楚琉素的家。她举目望着秦泊垣,皱纹满布在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之上,眉飞入鬓却是平添几丝华发,一身常服却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刚阳的男子气息,宽大的臂膀似乎可以撑起一切,城北徐公,英雄气概在这尽显其中。
"这女子哪能说出门就出门呢。"楚琉素嘟囔了两句,倒也没错,未出阁的女子必须遵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礼仪尊法。
"怕什么!"秦泊垣哼哼两声,"你娘还不是天天……"末尾却突然没了声,自是觉出说了什么话,只是抿起嘴来,叹了口气。
楚琉素见状,拉着秦泊垣的袖口,笑道,"外公莫在伤心了,这不是还有琉素嘛!"
"小兔崽子!"秦泊垣睨了一眼楚琉素,"走吧,这沾雨寺弄丢了你娘的灵位,我看他给我个什么解释!"
临走之际,张妈妈赶忙上前给楚琉素整理好发髻,楚琉素对她轻笑,她看的出来张妈妈今儿也是开心的。
随后,几人进了正堂,此刻二姨娘等人已经在里面诵经祈福,楚琉素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二姨娘到底不算太傻,借着祈福的由头出来,到底要在面上过得去。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众僧,他们依旧盘坐在蒲团上,无声默念。
方丈听到来人,赶忙走了出来,对着秦泊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秦老将军!"
"哼!"秦泊垣冷冷一声,怒喝道,"我念着你们沾雨寺百年基业,这才没有带兵前来,今儿你要是不给我老头子一个解释,那我就踏平你这沾雨寺!"他下巴的两绺胡子跟随着他愤怒的语气,一翘一翘的,有些滑稽,但却是没人敢笑话他。
方丈一惊,"罪过!罪过!秦老将军前院请!"
秦泊垣鼻子哼出一口气,拉着一旁愣神的楚琉素便扬长而去。
此刻正在盘膝而坐的楚琉月,缓缓睁开眸子,她转头看着楚琉素离去的背影,浅浅蹙眉,她也早就听说她生母的灵位失踪,可是,事情怎会发生的这么巧?她们难得出来一次,就碰上灵牌失踪,莫不是有心人为之?
最为关键的是,就连秦家也来了人,这样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脑中思量须臾,她悄然起身,走出了寺庙。
屋外,她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月影耳语几句,月影神色渐渐露出惊愕,随之疾步退了下去。
前院中,秦泊垣面色不善的坐在木椅上,楚琉素则是时不时的抬头望着方丈跟秦泊垣。
俩人气氛有些……诡异。
照理来说,秦菀的灵牌失踪,整个沾雨寺都脱不了干系,可这事又事关皇家名声,所以此刻方丈了没了法子,只能等上面下命令。
秦泊垣则是抱着沾雨寺必须给个说法的心态稳坐此地,打定了你今儿不给个解释就不走的心态。所以这小半个时辰俩人一直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是打定心思今儿不给我老头子解释了对吧!"须臾,秦泊垣重重搁下茶杯,茶水不慎喷溅出几滴,霎时阴透了梨花木桌。
方丈视若无睹,只是双手合十道,"罪过!老衲也深感不幸,沾雨寺出了这等事情,照理说,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可是这事还是要等皇上下令才是,老将军莫要着急!"
"放屁!"秦泊垣拍桌而起,怒瞪方丈,"好端端地,说没了就没了,定是你们寺庙里出了贼人,照准了我女儿我灵牌而去!"
楚琉素赶忙起身,拍着秦泊垣的后背,以示安抚。
"阿弥陀佛!"方丈垂下头,深深一拜,"老将军稍安勿躁,老衲也已经搜查了沾雨寺上下,却是什么踪迹都没有,定然不会是僧人所偷窃的。而且老衲早时派人禀报圣上,该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一群无用的和尚!你禀报皇上能有何用!"秦泊垣眉头紧锁,突然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女儿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不好好奉命守着她的灵位,却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错事,现在还给我在这打太极。"
他心中其实是对皇家失望了。
他戎马一生,征战多年,家中除了秦皓这个长子常年驻扎在北宋边境外,就只有秦菀这一个女儿,他从小对她偏爱至极,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容易女儿初长成,虽然没有向别家的女子一样温婉淑人,走了一条荆棘满途的道路,但他心中到底是欢喜的。
他们秦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骨子里流的血那可都是铁铮铮的热血,一身的硬骨头!他女儿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云戟'这个封号,他心中的骄傲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可是,一切都毁于秦菀嫁给楚凌昊开始——
她收起那一身英姿飒爽,转而以女儿家的姿态好好做好一个后宅夫人,但好景不长,一切都在她怀有楚琉素之前——
那时秦菀身上已经身染恶疾,可她却硬生生撑到了楚琉素出生。转后,给世人的说法便是,她分娩之时气血不足,这才去了。
可是现在,她就连死后都不得安息,好端端地灵牌被人偷窃盗走不说,这贼人还在逍遥法外!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罢了,且看皇上如何说吧!"秦泊垣似是累了,这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可他周围却围绕着一股悲戚的气息,引得楚琉素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老年丧子,怕是没有人不难过吧!
下午的时候,楚琉素携着秦泊垣在寺庙中散了散心,老将军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俩人有说有笑,似乎温风都暖了些。
"老将军,小姐……"远远传来一道声音,只见张妈妈匆忙而来,随后她定了定心思,道,"皇宫来人了,说是下了圣旨!"
楚琉素淡然点头。随后秦泊垣便带着楚琉素去了寺门口。
远远便看见一群人站在此地,这圣旨犹如面见皇上,轻视不得,自然沾雨寺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出来。见老将军和楚琉素来后,当下方丈领着僧人,二姨娘带着楚琉素月便缓缓跪了下来。
楚琉素在秦泊垣身后跪着,他宽大的臂膀挡住了楚琉素娇小的身躯,她悄悄抬眸,见来的人并不是皇上身边的大宦官,而是摄政王身边的那位紫袍男子,不由得一怔。
"沾雨寺玩忽职守,丢失云戟将军灵位,罪不可恕,摄政王下令,特命方丈祈福三天给云戟将军魂魄超度,示下,重新雕刻拟定!"紫袍男子面无表情,缓缓而道。
这便算是定下了,一个灵牌失踪,到底不算是什么大事。
秦泊垣虽心中已有定数,可现在听到这话后,心中还是忍不住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