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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渊沉了沉脸,“这附近山峦众多,我又不认得方向,自然是它跑得比我快。”
耿通见状皱眉道:“庆生,郎君能将你救出已经是很不容易,你不要太焦虑了。”
“我只是担心狼妖回来后更麻烦!”耿庆生叹着气,耿通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担忧,向夙渊拱手道:“庆生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妖怪受伤逃窜,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我们这村庄里虽有壮汉,可遇到怪物却也不是对手,还恳请两位多待些日子,以保全村平安啊!”
夙渊朝颜惜月看看,颜惜月踌躇了一下,道:“好,那我们暂时先不走。”
耿家父子听了此话自然高兴,连忙叫仆人再备酒菜好好招待。夙渊与颜惜月却都提不起兴致,简单地吃了一些就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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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渊才进屋,却见颜惜月跟了进来,不由奇怪道:“你不回去休息一会儿?”
她背着双手在他面前走了几步,忽而问道:“狼妖呢?”
“……不是说了跑了吗?”他皱了皱眉,坐在了桌边。颜惜月却道:“它都受了伤,你居然追不上?骗骗耿家父子可以,骗我却不行。”
夙渊语塞,起身又躺到了床上去,闭着眼睛不说话。
“起来!”颜惜月追过去叫他,他却装睡,连眼都不睁开。她扯他袖子也没用,便返身用手巾沾湿了冷水,蓦地往他脸上一盖。
夙渊倒抽一口气,一下子坐起身来,“干什么你?!”
他的脸上还淌着小水珠,眉睫更显浓黑如画,颜惜月哼了一声,“翻山越岭的脏死了,也不洗洗干净就往床上躺,真配不上你这张脸。”
“这跟脸又有什么关系?”夙渊将手巾扔到桌上,“累了自然要躺,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那你先回答了我刚才问的,我就不管你。”
“……”他朝她瞟了一眼,重又倚靠着床栏,面无表情地道,“追丢了。”
颜惜月气道:“你等着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只剩下惊惶莫名的夙渊坐在床上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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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这天天黑,一切都还算平静,只是颜惜月偶尔经过前院,会隐约听到里边传来瑞娘的哭声。
次日天才刚亮,南台村就出事了。
先是有村民架着满身是血的樵夫来找耿通,说是一早打算上山砍柴,结果才出村子没多远就被山狼袭击,险些丢了性命。耿通连忙叫人去拿伤药给樵夫包扎,可还没处理完毕,被山狼咬伤的人就接二连三地登门。
一时间耿家的前厅伤员遍地,哀号不断。
耿庆生急得团团转,吩咐仆人赶紧准备好利刃,时刻带着以备不测。正忙乱间,数名村民神色慌张地跑来,朝着耿通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村口那条路被狼群堵住了,这可怎么办呀!”
耿通脸色发沉,当即令人将夙渊与颜惜月请来,与他们一同去了村口。
原先这个时候,正是村民们下地干活的热闹时分,现在老人妇女幼儿都躲在了家里,一群壮年男子虽守在通往村外的那条路上,却也不敢单独行动。见耿通带着人来到便立即围上来,指着前方叫他们看。
果不其然,虽是白天,但道路两侧草丛间不时有灰影闪现。耿通才刚往前去,立刻便有数头山狼自暗处窜出,绿眼之中满是恶意,随时要向他扑来的样子。
“岂有此理!这些恶狼竟如此猖狂,给我狠狠打!”耿通后退一步,朝着身边的村民喊道。
颜惜月急呼:“不可!”
但村民们仗着人多势众,操起柴刀斧头便向狼群冲去。却见山狼身子一弓,以急速的弹跃扑向村民,最前方的两人还未及挥动柴刀,便已被山狼扑倒在地。眼见那白森森的利齿就要咬断他们的咽喉,剑光一闪,颜惜月已冲到近前,手起剑落,当即砍下山狼的头颅。
污血四溅,群狼愤怒,追着剩下的村民疯狂扑咬。
耿通在仆人的保护下急退一边,只有颜惜月还在奋力搏杀,站在后方的夙渊袍袖一震,紧追而来的狼群被震退一丈开外。数道金芒在空中交错成线,转瞬间便织成细密罗网,将反扑过来的狼群阻在了外面。
那些恶狼在金线丝网外嚎叫奔跑,虽暂时无法冲进村子,却毫无离开之意。
村民们早已脱力瘫倒,一个个捂着伤口叫苦连连,此时又听后方有人高声呼喊,耿通闻声望去,原来是耿庆生带着数人匆匆赶来。
“村后的山路上也有狼!”耿庆生气喘不已,脸色发白,“已经冲了进来,被我们拼死堵在了祠堂那边,爹快去看看!”
耿通狠狠顿足,“真是疯了!”说罢又转向颜惜月与夙渊,苦着脸道,“还请两位使用法术,将恶狼斩尽杀绝,不然的话靠我们自己用柴刀斧头去打,只怕死伤惨重啊!”
颜惜月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我觉得它们是因为瑞娘而来的……”
她话还未说完,耿庆生已怒冲冲地道:“难道它们还想把瑞娘抢走不成?”
颜惜月沉默不语,还是夙渊提议先去祠堂那边看看,众人这才转往村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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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祠堂坐落在村后背靠大山之处,原本场所整洁,香火缭绕,而如今却已是遍地狼藉,残破不堪。
恶狼们在耿庆生离开之后就冲出了围堵,村民在惊慌之中逃进了祠堂,狼群却又从窗户扑进,非但将村民咬伤,还将祠堂弄得不成样子。耿通看着倒在地上的祖宗牌位,气得直哆嗦。
但狼群已经逃回山林,村民们又不敢贸然追击,只能在村庄四面严防死守,不敢掉以轻心。在耿通的恳请之下,颜惜月在村庄四周皆布下灵阵,与夙渊之前留下的金线丝网一同将整个南台村护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狼群虽无法进村,但村里的人也不能出去,村庄笼罩在深深的恐惧之中。
眼看天色渐渐阴沉,村外山丘上狼群的绿眼又开始闪现,时不时传来阵阵嚎叫。村民们越加害怕,耿庆生提议,晚上众人轮流把守,以免狼妖出现,破坏结界冲进村来。
因颜惜月也已忙碌了一天,夙渊让她先回去休息一阵,等半夜时再换她出来。于是众人留在各处,她独自先回了耿家,经过前院时,忽听得瑞娘在房中连连拍门,四周却无仆人。
“怎么了?”颜惜月上前问道。
“是你?”房中的瑞娘显然焦急万分,“我之前听到仆人议论,说村子被狼群给围住了,是吗?”
“是。现在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去各处守着了,因此家中仆人也少。你……有什么事吗?”
瑞娘带着哭音道:“那你有没有见到他?我让他走得远远的,为什么还会有狼群出现?”
颜惜月蹙眉,略施法术将那门上铜锁打开,身子一闪就进了房间。一天没见,瑞娘已经形容憔悴,两眼浮肿。颜惜月道:“暂时还没看到他,但狼群必定是他指挥而来,倒不像是刻意报复……而是,试图以此逼迫。”
瑞娘攥着衣袖倒退一步,倚在桌边无力道:“逼迫什么……难道他以为耿家会放我走?”
颜惜月想了想,道:“我听耿庆生说,他是在半年前与你回村的路上,莫名其妙被狼妖抓走,关进了山间的结界。而狼妖此后就变成了他的模样,与你一起生活。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合情理呢?就算你当时被狼妖胁迫,可回到村里你也会替他隐瞒?”
瑞娘扭过脸去,“怎么可能是莫名其妙就被抓走?他自己,当然不会跟你说实话。”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娘疲惫地坐了下来,神色凄楚:“自从我生下盼儿之后,他与我公公就满心不悦,后来因盼儿经常能看到一些神鬼异象,他们更是对她憎恶厌弃。那天去进贤城烧香拜佛,回来的路上,耿庆生又恶狠狠地告诫我,如果一年内不能给他生个儿子,就要将我和盼儿赶出家门。我向他恳求,却换来斥责与殴打,也正是在那时,山狼就从林间扑出,一下子将他按倒在地。我当时吓得大叫,山狼却化为了人形,还让我不要惊慌。”
她说到这里,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从原先的痛苦渐渐转为愧疚。“我从未见过他,他却对我的生活十分了解,将耿庆生平日里对我的冷淡与对盼儿的厌弃都说了出来。庆生气恼异常,扑上来还想拼命,那人却只一拳就将他打得跌了出去。他走上前说要杀了庆生,可我胆子小,又不忍庆生死在眼前,就求他不要杀人。于是那人就施法将庆生关进了山壁中,说那是结界,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颜惜月终于明白了当日之事,却又疑惑道:“耿庆生虽然可恨,但狼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情?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你?”
瑞娘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那日也问过他,他告诉我,多年前他被道士追捕,身受重伤倒在林间,附近的猎户见了就想将它剥皮卖钱……后来,有个进山采药的女孩子看它浑身是血很是可怜,就用刚采到的药材与猎人交换,以此让他逃过一劫。他伤好之后就到处寻找那个女孩子,但她一家却因饥荒离开了村庄,等找到之时,她早就长大,并已嫁为人妇。”
“原来你曾对他有救命之恩?!”颜惜月惊叹道。
她怯怯地点头,“可要不是他说起,我根本早就忘记。那时候我还在老家,只是一时心软不想让它被活活剥皮,后来哪里还记得这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南台村?摆脱了耿庆生,自己寻个出路岂不是更好?”
她低下头去,满是悔恨。“宗峻……他也这样说过。他说可以把我们母女送到别处,再不用受气。可是在这南台村中,我还有年老多病的母亲与尚未成年的弟弟,我们是早年逃难至此的外姓人,亏得耿族长照顾,才得以在此安身。要是我丢下母亲和弟弟走了,只怕他们在村中遭人白眼,难以生存。可如果将他们也带走,又没法解释清楚。我就是因为这些顾虑,所以当时不肯离开,宗峻就变化成了庆生的模样,与我一同回了耿家……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优柔寡断,或许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所以他一直在这儿待了半年,盼儿也只当他是自己的父亲……”
“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在耿家对我与盼儿仍装出冷淡的样子,与原先并无多少差别。”瑞娘顿了顿,眼圈微微泛红,“但是……他会在夜间施用法术,将我们带到伏山岭的幽谷中,就在那道山壁间,他给我们变幻出了另一个家,盼儿在那里过得十分开心。”
颜惜月听着听着,便不由想到了之前盼儿说过的山上的爹爹与家里的爹爹,脑海中又慢慢浮现那夜在幻境中所见的景象。她沉默片刻,再抬头看着瑞娘时,心中竟有些后悔。
她正心事重重,瑞娘却又含泪恳求道:“宗峻他虽是妖类,可到了南台村后并未害人,还曾下令手下的小妖们也不得伤害这里的村民。我知道你们都是法力高强之人,他之前又已经受伤,要是他真的再次到来,请你无论如何留他一条生路。如果他不肯走,就说是我让他离开,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