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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退下之后,黑衣人缓步往首位走去,宽大霸气的黑色尊座上正面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而两侧的扶手上则赫然立着两颗森白的骷髅头。
随意坐下之后,他肩上的黑鸟竟振动翅膀凭空化成了人形。
“冥鸠,什么情况?”
“启禀尊主,北王爷没在边城。”
人形的冥鸠站在尊座前面,看起来就像个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它皮肤白皙,头发乌黑,额头上方有一小撮白发,穿着黑衣,眼角上勾,看起来有点阴冷。
“没在?去了何地?”
黑色面具外露出的鹰眸紧紧锁住冥鸠,让它的身体不由得有些紧绷。
“边城那个是替身,冥鸠发现北王本人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往北方赶,方向应该是无涯雪山!”
“应该是?!”
森冷的声音带着寒气,不难听出他对于不确定的结果十分不满。
周围的空气凝结,冥鸠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北王的宝马脚程太快,冥鸠追了一程之后便跟丢了,此事事关重大,便擅自做主先行回来向尊主禀告,请尊主恕罪!”
冥鸠不是血契的守护灵兽,而是魂契的奴仆灵兽。
多年前,它本在深山中尚未修行成功的幽冥鸟,却不料被闯入的尊主用武力收服,他不仅折断了它的两根尾羽,还强制地要求和他结下魂契。
从那以后,它只能听他的命令,倘若敢有丝毫反抗,哪怕仅一个念头,都会被尊主知道,这么些年没有谁比它了解尊主的禀性,惹怒他不会有好下场,魂飞魄散不说,连肉身都不会有机会留个全尸。
其实它没有告诉他,倘若当年他没有拔掉它的尾羽,等它再修炼十年直至第三根尾羽长出来的时候,它便可自由出入真正的冥界,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嗯,金书铁月券本尊已经到手一份,除开皇帝手中的那一份,第三份应该在北王爷手中。此次他单枪匹马往无涯雪山而去,正好给了本尊机会~本尊要亲自去会会他……”
“尊主定然能一举拿下北王爷!”
其实冥鸠也没有见过这尊主究竟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北溟绝!
他一身功夫不知师从何人,但却可怕得让它都胆寒,其实北溟绝想要这天下江山很容易,直接杀了各国皇帝就行了,可他却不愿意这么干~
因为北溟绝喜欢玩弄人心和权术,喜欢看手足相残、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甚至至爱之人刀剑相向,并认为这些是人生的乐趣。
当这些都欣赏完了,还能达到他的目的,这就是他追求的境界。
“行了,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话恭维本尊了?既然君御北不在边城,那这个消息隆国二皇子和揽月皇帝怎么能不知道?”
“冥鸠明白!”
“你先去,本尊希望看着两方打起来,到时候两败俱伤坐收渔利,更希望看到兄弟反目,北王爷众叛亲离,到时候金书铁月券自然会出现……”
“尊主圣明!”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暗差飞快往殿内奔来。
“报!”
冥鸠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迅速变成本体,煽动了两下站在一旁的扶手上,目前它只在北溟绝面前显出人形。
“何事?”
北溟绝对于飞跑而来的暗差并没有不悦,能有胆子如此闯进来的人,定然是有要事,否则就是让他进来他都不一定敢进这大殿。
“禀尊主!江南飞鸽传书,发现了惊鸿琴的踪迹!”
报信之人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上方的人。尊主的气势之强,让他跪着的膝盖都有些打闪,不过却仍然强忍着不敢动分毫。
“什么?!在何地?”
黑衣人直起身子,心中有了计较。
“来信不知,但江南大片区域都能听到那种仿佛从九天而来的仙乐,探子亲眼见到所有得了瘟疫的人全都昏睡过去!”
“而没有瘟疫染身的人则神情气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所有探子都认为此曲定然是出自惊鸿琴!但属下们无能,尚未找到弹奏之人在何处!”
来人低头看地面,口中恭恭敬敬地回道。
“既然如此……冥鸠!让左右护法去无涯雪山,务必将北王活捉回来,本尊要去江南瞧瞧那惊鸿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冥鸠回了一声之后便飞走了。
来报信的人对于那只能吐人语的黑鸟已经见怪不怪,别看它只是一只不起眼的鸟,它在这暗冥神宫的地位可不低,尊主极为信任它,有的时候左右护法都得听它的命令。
上次惊鸿现世,据闻是一个女人弹奏了它,当日揽月城出现奇景,暗冥神宫的人都震惊了。
这世上还有能驾驭惊鸿琴的女人,真是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不过那女子行踪不定,暗冥神宫的人遍布全朝,每次都是才一找到她,她又没了踪迹,更别提亲眼见识下传说中的惊鸿是什么模样。
……
江南。
且说阵法内的南宫紫,在第一天的时候按照节奏循序渐进,并没有什么不适,月澜的音律和宁神草的药气让她精神百倍,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眼前的景象也越发开阔了些。
自她入阵以来,里面全是白色一片,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她的意识中约莫到了午夜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便出现了变化。
白雾消散,南宫紫仿佛看到了一些官兵正守在一个路口,天上的月亮让她能看清他们的状态,几乎全都半眯着眼在打盹儿。
而视线一转,路口不远处有些人影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能猜测着那些人定是想要通过那个路口。
可不料他们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守卫的官兵,十几个官兵拿着火把四处查探,轻易地就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
官兵们脸色难看,拿着火把,挥舞着佩刀威胁那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人不准通行,有些甚至直接拿刀砍了几下~
一群人连忙跪着求饶,官兵们狠狠踢了几脚后,满意地看着他们连滚带爬往里面逃去。
视线跟随那些人而去,其中还有一个孩子,他们相互搀扶,步履时快时慢~
一路上跑去,惨白的月光下齐刷刷地都是昏睡的人,东倒西歪的横躺在路边,就连被路过的人踩到身上都没有知觉。
南宫紫记得青阕大师说过,听闻琴音后,得了瘟疫的人会昏睡三日,而那些个企图通过那个路口的人和那些守卫的官兵,肯定是没有染上瘟疫的。
只见他们一路走去,有人边走边哭,被砍了一刀的人背上还在流血,还有人边走还边在路边翻找着什么,就在南宫紫以为他们会找个空地方睡下的时候,他们竟然推搡着从路边抬了一个人出来!
被抬的人已经昏睡,因为他们几人将他从一个石头缝搬出来,期间有个矮个子还不小心脚下一滑栽倒在地,将其摔了个脚朝天他都没有醒来。
南宫紫心中惊诧,不知道月澜让她看这些干嘛,那些人应该是要救他?
可视线一转,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们竟然将那人抬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从一棵树下刨出了一把刀!
长长的尖刀在月光下发着森寒的光,好像恶魔那尖利的牙齿,正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抬出来的那人!
(不要!)
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南宫紫心慌不已,他们该不会是?
果然,接下来的画面证实了她的猜测,只见其中一个男人脸色狰狞,对准昏睡之人的胳膊,眼都没眨直接连皮带肉划了一块下来!
鲜血顿时染红了夜色下的土地,也刺激了其余几人的神经,他们手忙脚乱抱了一些干柴点燃火种,将刚刚割下的带血的肉用一根树枝串上,就此在火上烤了起来!
他们竟然要吃人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快住手!不要!)
南宫紫想要阻止他们,可她无法发声,她在心里的喊叫他们也听不见。
他们的眼中除了吃上肉好像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割肉的人目不斜视继续手中的动作,只偶尔咂咂嘴,瞟一眼那火上冒着滋滋油花的肉……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扭曲狰狞的笑容,好似吃了肉便可解脱便可得到永生,而那个孩子却在旁边帮忙添柴~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做!他也是人啊!)
南宫紫心慌不已,好害怕那些人就这样将一个人大卸八块烤了吃了。
(月澜!月澜!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月澜!)
见那些人好似不满足于只有一小块,又将尖刀对准了昏睡中被割掉肉的人,南宫紫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知该如何阻止这场人肉狂欢,悲怜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她多么希望此刻月澜能大发神威帮帮她,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人间惨剧在自己眼前上演却无力改变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们为何会如此泯灭人性?
可她在心里呼唤了很久,月澜都没有反应,她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无助地流泪。
拨弦的指尖想要停下来,一个念头顿生:都怪她!都怪她!
要不是她弹奏这劳什子“仙乐回春”,那些人也不会昏睡过去,那人也不会在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被人杀了吃了!
浓浓的自责和后悔几乎将她淹没,她想停手了,她真的想停手了!要是继续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遭到如此毒手!
“喂!主人,你不能停!你停了他们都会疯掉的!你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月澜第一次叫南宫紫主人,希望她不要停下来。
这个过程极为艰难,但也是锤炼她精神力的时候,只有她的心能经得住生离死别的考验,才能弹奏伏月第二曲。
(疯了总比被人吃了强,月澜,我受不了了,你救救他们!)
“我救不了,能救他们的就只有你!”
(我要怎么做?你快告诉我!)
“继续弹,必须用你的琴音感化他们,净化他们心中的戾气!”
(好!)
南宫紫强忍下心中的悲愤,闭上双眼,不敢再看那血腥恐怖的一面,她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停手,既然月澜说只有她不停弹才能净化他们心中的戾气,那她一定不能放弃!
南宫紫将体内的月神之力全数灌入指尖,轻阖的眼帘下遗落一滴一滴珍珠般的晶莹,坠在琴身上散发出柔和圣洁的白光。
白光、琴音以及药气融合,慢慢向阵外飘去……
……
相府。
昨夜韩玉静没有回府,一大早南宫凌和南宫钰父子二人孤零零地用早膳,桌上的气压很低,南宫钰三两下埋头吃完饭后,鼓足勇气开口。
“爹爹,娘亲是不是不要钰儿了?”
南宫凌正在发呆,根本就没听到自家儿子说的什么。
昨天他进行了深刻反思,想主动跟韩玉静道个歉,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
毕竟这么多年她为这个家确实付出了很多,而且还辛苦地为他孕育了三个孩子,这次的错误他可以暂且原谅她~
只要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把钰儿养大成人,给老大和老二取个媳妇儿,以后二人找个清净的地方颐养天年,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计较。
可谁曾想,昨夜他在卧房等了一个晚上她都没有来,本以为她到南宫钰的房间去休息去了,可他一早去的时候,南宫钰开了门却揉了揉眼睛不乐意地对他说,“爹爹,娘亲为什么没来和钰儿睡觉?”
他心下大骇,韩玉静竟然一夜未归?!
本来已经打算原谅她的心,在一瞬间硬了起来,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在外面有了男人不说,现在居然连家都不回了?!
韩玉静,你有种!
“爹爹!爹爹!”
“嗯,钰儿,吃饱了吗?收拾东西爹爹派人送你去学堂。”
南宫凌回过神来,见南宫钰正站在他身侧,睁着大眼瞧着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道。
“爹爹,钰儿不要去学堂,钰儿要娘亲,呜呜~呜呜~”
南宫钰一把扑在了南宫凌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钰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南宫凌满脸严肃将南宫钰从怀里拉出来,用大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
他以前一直疏于对南宫钰的管教,如今看来,这孩子都十一岁了,除了会识得几个字,其他却什么都不会,哪像他大哥南宫翰,在他这个年纪都会骑马射箭了。
“啊!爹爹!钰儿错了钰儿错了~您别生气!钰儿这就去学堂~”
南宫钰见南宫凌凶着脸,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在眼眶不让流下来被瞧见。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南宫凌回答,瘪了瘪小嘴,吸了吸鼻涕,转身抹了一把眼泪,捂着屁股一步一抽地往屋里走去。
他还要去拿乳娘缝好的书袋,不然夫子又会责罚他的~
他开始还想跟爹爹说,昨日在学堂,同窗们嘲笑三姐,说三姐是个和男人乱来生了野孩子的坏女人,还说三姐被土匪抢去做压寨娘子了,他气不过就将书袋扔过去砸了那个胡说八道的人~
但后来没砸着人,却把书袋砸坏了,夫子很生气,说学堂规定不爱护书袋的人就要打十个板子。
他的屁股本来就疼得不行,因而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才会吃那么快,可爹爹那一巴掌打上去,疼得他好想哭好想哭,又想到娘亲昨天没有回家不要他了,他也好想哭好想哭,可爹爹居然还不让哭,呜呜~
三姐不要她了,娘亲不要他了,如今爹爹也不要他了……
……
南宫钰拿到书袋准备出门的时候,心里还十分忐忑,待听说他爹进宫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跟着送他的小厮梧桐去学堂。
刚跨出府门,他习惯性地四处望了望,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蹲在门外不远处的墙角,她发丝散乱,衣服脏污还有些破碎。
“小少爷,咱们快走!”
“梧桐哥哥,我忘了拿交给夫子的功课了,你能帮我去取一下吗?”
南宫钰面色着急,用手摇着梧桐的手臂低声悄悄地说。
“啊?小少爷,小的走了您怎么办?要不小的跟您一起去拿?”
梧桐可不敢托大,要是南宫钰在他手上丢了,他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上啊!
“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不会乱跑的!你快去快回,待会儿要是迟到了,夫子会生气的~”
南宫钰撮了撮两只小手,大眼萌萌地哀求着梧桐,那小表情是个人看了都不忍心拒绝好么?
“哦哦,好,您一定要等着小的啊!”
梧桐心想要是两人一起去拿的话,肯定比较耽误时间,他说完后便往门内飞奔而去。
南宫钰见梧桐走远,连忙跑到墙角下蜷缩的人身边,他蹲着小身子,伸出小手指推了推,“娘亲?娘亲?!”
被推之人好像突然被什么惊醒,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娘亲!娘亲!我是钰儿啊,娘亲,呜呜~”
南宫钰见此人果真是他娘,再也忍不住眼泪,也不顾她为什么会这样,一把抱住了她。
“钰~钰儿?钰儿是谁?你走开!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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