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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路西绽看着身旁被商陆抱在怀中的乔倚夏。终于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这种巨大的挫败感,这种感觉,跟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令人绝望,那么的让她刻骨铭心。乔倚夏受伤了,虽不是要害,可若是伤着右肩的骨头,对于一个警察来说,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乔倚夏握住身旁路西绽的手,扬起一个微笑:“我想,外冷内热的路教授一定是在自责了。”
路西绽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
“我不该来。”路西绽闭上双眼,不让人看到她的表情。她想,如果她不来,或许乔倚夏已经凭借自己的智慧脱离了险境,不会受伤。
“你如果不来,或许我会伤的更重。”乔倚夏用尽自己的力量握着路西绽的手,路西绽睁开眼睛,迎上了她热切而真挚的眼眸,乔倚夏望着她,说道,“真的。”
路西绽紧紧地反握着乔倚夏的手,直到她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由于这件事不是小事,隐瞒不得也耽误不得,商陆通知了乔倚夏的家属,蓝雪梧很快赶了过来,乔倚夏的母亲跟乔倚夏在同一个医院,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到了手术室前,看着亮着的红灯,那优雅的女人急出了眼泪。
蓝雪梧安慰着乔母,但她也还是个孩子,想着姐姐正在手术室接受治疗,心里同样担心得紧。
“商陆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会突然受伤。”蓝雪梧见过商陆一回,所以两人并不陌生。
商陆脸色也很不好,他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若不是自己贸然出现,引起了丁元的恐慌,他也不会狗急跳墙,伤害到乔倚夏:“当时情况紧急,对方又是穷凶极恶之人,老大便受伤了。”
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乔母也只是一直在抹眼泪。路西绽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一样,抱着肩膀站在长椅旁边,身形笔挺,又保持着自己不蹭到墙壁。她抬头看着手术中的字眼儿,思绪被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切,仍旧是那么的熟悉。那些她本以为封尘的记忆,原来一直都缠绕在她的脑海里,一刻也不曾离去。
随着路西绽的昏厥,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慌乱。经过医生的诊断,路西绽只是惊吓过度所造成的暂时性休克,加上长时间没吃饭,打点葡萄糖,用不了多久就能够醒过来。
这下换石韦看不懂剧情了:“路教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怎么倚夏这一受伤,她直接惊吓过度了?”
商陆耸耸肩:“高智商的心,我这个平凡人读不懂啊。”
她做了一场很冗长的梦。梦里的那个人,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和最温暖的手,那是她第一次吃到蛋炒饭,却不曾想到一份简简单单的蛋炒饭可以让她吃的热泪盈眶,依稀记得那人用一双大手抚着自己的发,对她说,有我在。那个在公园里会帮她摇秋千的人,那个每到季节交替必定嘱咐她增减衣服的人,那个每当她发病就会心痛到流眼泪的人。那个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床沿的人看着她睁开双眼,低头莞尔:“醒了。”
路西绽从床上坐起来,床沿的人帮她立好枕头,让她可以倚得舒服些。
“嫂子。”
贺兰秋白伸手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丝:“以我对我们西绽的了解,你现在一定很想洗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污垢。”
的确,重度洁癖的路西绽在经历了那一系列事情之后,很想彻底将自己冲个干净,而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反复思量,最终问道:“乔倚夏,她没事吧。”
贺兰秋白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笑道:“你不希望她有事,她怎么敢出事?”
路西绽心底的石头才落下来,两个人一时之间没了话题。贺兰秋白将自己为她削好的苹果削成一块一块的,再用牙签顶上,放到路西绽嘴边,路西绽先是一愣,而后听话的吃了下去,其实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上一次见过你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却又反悔了,爸爸他很失望。”贺兰秋白长卷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穿着优雅又不失贵气,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更是将她的气质很好的衬托了出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一口深井,瞳仁黑而亮。
见路西绽不说话,抿着唇,贺兰秋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恨他,客观来说我并不反对你这么做。可是,西绽,比起恨他,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路西绽握紧了拳头,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的骨节:“我明白。”
贺兰秋白温婉地扬了扬唇角:“那就好。”随即起身,“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我回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了。”
路西绽住的是vip病房,房间很大,顺着窗户往外望去就是一片好风光,前方的墙壁上还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液晶电视,空调温度也很足。贺兰秋白穿上白色的长风衣,戴上足以遮住她半张脸的黑超,红唇微扬:“西绽,不该你忘的事情,你可永远都不要忘。”
“我不会忘。”
贺兰秋白满意地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好了,我走了。我新的手机号码已经存到你的手机联系人里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看着贺兰秋白离去的背影,路西绽无力地彻底倚在了枕头上,闭着眼睛,叹了一声气。对于她能猜到自己的锁屏密码,路西绽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她没有猜中,恐怕方才说的话,会更加有震慑力。贺兰秋白刚刚离开,便有护士进来嘘寒问暖,路西绽不想说话,只是淡淡的点头,护士看她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愿自讨没趣。
乔倚夏刚醒来时,路西绽并没有马上去看她,因为她知道,乔倚夏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到的人不会是她,而会是她的母亲。无论是多么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关怀,只可惜路西绽,再也体会不到亲情所带给她的温暖了。
“路教授。”乔倚夏住的也是单人病房,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看书,母亲和妹妹都已经离开了,见路西绽来了,她将书放到床头,跟她打招呼。
路西绽走到床边,像是以前,医院的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的,但方才躺都躺过了,现在也就没必要再计较这些了。路西绽已经找医生了解过情况了,乔倚夏伤得不轻,真的伤到了骨头,但也不是没可能完全恢复,只要好好调养,痊愈的可能还是极大的。
“你饿不饿。”
乔倚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才想了很久,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这一次,是我弄巧成拙了。”
乔倚夏看着她这个样子,明显不适应:“这样不像你。你不必觉得亏欠我,因为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救她,这是我的职责。只不过,对方碰巧是你,我还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西绽一时无语,她原本就是少话的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乔倚夏便继续道,“我爸爸也来了。”
说到爸爸这个词,乔倚夏脸色一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有想过他会来,虽然只待了半个小时就又坐飞机离开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很忙,忙到我一年见他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二十四个小时。”
“你父亲很爱惜你。”路西绽说道。
“路教授,我决定辞职了。”
此言一出,路西绽感到有些意外,但她很清楚,乔倚夏并非是在开玩笑。能够让乔倚夏做出这种决定,不容易。
“今天是我第二次看到我爸爸流泪,我妈就在我爸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他们两个年逾五十,已经生了白发的人,低三下四地求我辞掉我现在的工作。还有我妈,她说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她就给我下跪。”说这些话时,乔倚夏很平静,看不出悲伤或是沮丧,但她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无神的,甚至可以说是,死寂的,没有生气的。
“我突然觉得,我这几年来的坚持,是一场错误。对于我爸妈来说,他们不想再失去了儿子之后失去唯一的女儿,而我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执拗地要寻找一个答案。”
“都好。”路西绽看着她,温和地说道,“只要是依着你的本心做出的决定,怎么样都可以。”
乔倚夏无奈地轻笑一声:“那么我做出这个决定,你支持吗?”
“我支持与否很重要吗?”
“很重要。”
路西绽愣了愣,而后说道:“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