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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别墅的小花园里没有鲜艳的花,只有绿油油的青菜。林爱卿从车上下来,双脚才落地,一只毛发油亮的短腿柯基立马就朝她飞奔过来,不断地冲她吼叫。
相对于柯基的暴躁,林爱卿显得冷静多了,她只淡淡看了它一眼,便绕过它径直朝屋内走去。
谁知这狗不识趣,竟亦步亦趋地追着她叫唤得更大声。
林爱卿听着歇斯底里的狗叫声,心想狗果然是最通人性的动物,连它都知道二叔二婶并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所以才会这么尽职地看家护院。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柯基用有规律的叫唤声向林爱卿表达自己的不满。
听着狗持续不断地叫唤声,林爱卿不但不恼,反倒好心情地对它笑道:“想赶我走呀,等你下辈子变成人再说吧,光会‘汪汪汪’叫唤没用。”
柯基仿佛听懂嘲笑般,不再单纯叫唤,而是边叫边扑向林爱卿的小腿。
刚把车停好的老张见状,赶紧小跑过来把柯基抱走。
这只狗被宠坏了,急了它真咬人,林爱卿不经常来,老张怕这狗认生伤人,咬到她。
然而林爱卿却误以为老张是怕她会对狗做出不好的事,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把狗抱在手上。
对此,林爱卿只觉得好笑,她又不会吃了它,这么紧张做什么,就算这狗咬她,她也不会吃它,因为她不吃狗肉,更何况它只是叫唤几声。
“这狗淘气得很。”怀抱着柯基的老张笑着说。
林爱卿也笑看了一眼老张,不轻不重地说道:“狗嘛。”
听到屋外有说话声,林家佣人周姨便迎了出来,看到来人是林爱卿,脸上的笑容就敛去了一半,她淡淡地说:“爱卿,老爷子在书房等你,你直接进去找他吧。”说完,就又转身走回屋里头去了。
周姨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林爱卿含笑走在后面,她有趣地发现左右肩膀晃悠着走路的周姨,好像门口那只柯基啊。只不过那柯基是二婶一家养的狗,而这周姨却是奶奶雇佣的人。
“又在练字啊,爷爷!”
林爱卿才到书房门口,便看到林本初站在特制的大木桌前,一本正经地挥洒笔墨。
“来啦!过来看看爷爷这字写得怎么样?”林本初抬头,笑得一脸慈爱地向林爱卿招手。
林本初年轻时是个没有文化的厨子,上了年纪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偏要附庸风雅地学人舞文弄墨。
林爱卿头疼地看着桌上那惨不忍睹的字,委婉地说:“爷爷啊,不如我们换个兴趣爱好怎么样,比如打打球啊,健健身啊,跳跳广场舞啦……”
林本初摸着他那弥勒佛般的大肚腩,笑眯了眼,手指着林爱卿说:“你这丫头啊……走吧,爷爷带你喝杯好茶去。”说着便绕过书桌,走向前方的茶桌。
书房的装潢布置古朴雅致,非常有助于修心养性,看得出林本初是花了心思在上面的。
然而一个家族的文化底蕴和财富一样,都需要世代积累。从书房外那些又豪又土的装修风格就可以看出,林家的品味还有提升的空间。
茶桌上的茶具从茶盘到茶宠,全都出自名家之手,所以显得精巧无比。那尊摆坐泡茶区的弥勒佛茶宠栩栩如生,简直就是迷你版的林本初。
林爱卿饶有兴趣地把那茶宠放在手心里把玩。
林本初满眼全是笑意地看着她说:“你在那茶企那么久,也不见你送点公司的茶给爷爷啊,怎么生得这般小气啊!”
老爷子显然是在和孙女撒娇,逗她玩。
林爱卿不是舍不得送,而是不敢送,她怕被人家说别有用心。
以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是会送些瓜果点心,还有适合老人吃的营养品过来。每次二婶看见都会阴阳怪气地说她小小年纪就世故,知道送礼讨老人家关心。
有次碰上奶奶火气过旺,牙龈肿得厉害,不知情的她偏偏又带了些易上火的糕点上门,奶奶一下就拉下脸,数落她带东西上门都会盘算一下送给谁比较有好处。
听了这话,林爱卿的一片孝心彻底凉了,二婶说说也就罢,奶奶也这么说就挺让人伤心的。
此后,再上门她都空手而来。
“您什么好茶喝不着。”林爱卿笑得若无其事。
杯中的茶叶细嫩卷曲,沉沉浮浮都飘在茶水上,馥郁的茶香慢慢飘满屋子。
林本初知道这孙女性子别扭古怪,有时候没心没肺的从不计较,有时候又较真得很,便不再逗她,他端起泡茶的盖碗,像古人品茶那样闻了闻茶香,“一个多月过去了,你那边进展如何啊。”
“你还好意思问啊爷爷。”一提起这个,林爱卿就郁闷,她蹙紧眉头,痛心疾首地对林本初说:“老爷子,我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这事你办得一点都不漂亮,简直有辱你的英明。”
林爱卿一脸失望地看着林本初,继续控诉:“你搞不定儿子媳妇,就把孙女们推出来,太不厚道了。”
“嘿,怎么跟爷爷说话的呢,没大没小。”林本初嘴上训斥,脸上却是笑呵呵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爷爷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林爱卿却不以为然,“你把产业一分为二不就好了呀,公平又省事。”
“你个小孩子,想问题就是简单。”林本初笑看了一眼林爱卿,耐心地解释道:“一分为二你觉得你妈妈会接受吗,你叔叔婶婶会同意吗?这话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比登天还难林辉,真要这么分,林记也就到头了。”
抛开贾善心作弊这事,谁也不能打包票林爱卿抽的一定是个留字。
再者,一方面吴丽华一心认定林记是她的心血,是有人从中作梗,才让她碌碌无为地在工厂里呆了大半辈子。倘若真的把林记一分为二分给两家,她肯定会觉得林本初在偏袒林方堂夫妻。
另一方面,林记有今天的规模,林方堂夫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他们夫妻在店里忙碌了二十多年,早已认定林记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产业,怎么可能会同意分一半身家给吴丽华呢。
林本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觉得让两个孙女来解决这件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你就打算牺牲孙女来平息事端啊?”林爱卿嘟着嘴埋怨道。
“扯什么牺牲不牺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29了,终身大事还没着落,这不刚好家里出了这事,我催你去结婚,不过是一举两得的事,最终得利的还是你呀,傻丫头。”林本初说得理直气壮,对自己出的馊主意没有半点惭愧之心。
“照你的话说,我还得谢谢你哦!”林爱卿皱起鼻子。
“我们爷孙俩不用见外。”
林本初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接着又对林爱卿提醒道:“贤贤那边可是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了,过几天就要带男朋友上门了,你可得加把劲才行,别对自己的事那么不上心。”
“这么快?”林爱卿先是一怔,知道爷爷是在给她通风报信,便嘟囔道:“效率可真高!”
受到冲击的林爱卿突然被一种莫名的紧迫感袭上心头,就像上学时的期末考试一样,同学们都准备交卷了,她还在读题。
想到她妈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会赶鸭子上架,她就心慌慌。
不得已,林爱卿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不可以弃权啊?”
面对孙女求救的眼神,林本初却摆出一副气人的态度,他仿佛事不关己般,说:“我是无所谓,回去问问你妈同不同意。”
对此,林爱卿气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一来他是长辈,她不敢动手;二来他年纪大了,她还是不敢动手。
眼见就要到饭点了,林爱卿就借故离开,她本以为溜得够早了,岂料还是遇上提早回来吃饭的林方堂和艾筝夫妻俩。
“二叔、二婶。”林爱卿叫的不卑不亢,长辈们的恩怨和她的教养无关,该有的礼貌她会做到位。
看到林爱卿出现在客厅,林方堂有些意外,他面无表情地‘嗯’一声,才沉沉地说:“来看爷爷啊!”
林爱卿轻声说:“爷爷叫我过来陪他喝茶。”
“呦,爱卿啊,你最近可是懂事不少啊,知道过来陪陪爷爷了,以前可从不见你主动往这跑,也就只有我家贤贤一个人陪爷爷排忧解闷。”艾筝阴阳怪气地说道,她觉得林爱卿的殷勤肯定别有所图。
林爱卿暗自翻白眼,就知道会这样,她这个二婶总是会以最恶劣的心思来揣摩她。
林爱卿绽开最灿烂的笑脸,声音甜美地对艾筝说:“近水楼台嘛,爱贤和爷爷住在一起,尽孝心比较方便,不像我离得远,来一趟还得劳烦爷爷派老张去接我。”
“听清楚了,是爷爷接我来的,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来的。”林爱卿在心里补充道。
林爱卿是坐老张的车来的,因为林本初知道一通电话是叫不来林爱卿的,所以他一大早就派老张去林爱卿家里把她接来。
就在林爱卿和艾筝两人唇枪舌战时,周姨过来询问午饭的菜品怎么安排。
“照旧就行了。”
林方堂随口对周姨说,而后像突然想起还有爱卿这个人似的,表情冷淡地问:“爱卿你要留下来吃饭吗?要的话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周姨。”
说完就去逗弄冲过来迎接他的柯基狗了,嘴里不时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还念念有词地和狗对话。
“大壮你今天乖不乖啊,姐姐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你想不想她呀,嗯?”
柯基狗对着林方堂摇头摆尾,那乖顺的样子和刚才追着林爱卿叫唤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一只狗都这么势力,更何况人呢。
周姨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呦,爱卿要留下来用午饭吗?这没事先交代,我没准备啊,要不晚上再来吧,我下午买菜的时候多备点食材。”
“那还真不凑巧,不过我们谁也不知道她今天会登门。”艾筝笑着附和,半点没有责备周姨的意思。
林方堂那比客套话还敷衍的话,一听就没诚意留林爱卿吃饭,况且她本来就没有留下来蹭饭的意思,只是这艾筝和周姨还要一唱一和地羞辱她,就太过分了。
林爱卿斜眼看着周姨,皮笑肉不笑地说:“周姨,奶奶雇你干活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我从没见过哪家的阿姨像你这般勤快,一日三餐分别采购,只是不知道这来回六趟的时间有没有算在工作时长里呢。”
周姨听得脸色一僵,双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来回擦了擦。她悻悻地看向艾筝,那话不过她随口胡诌罢了,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想帮着先生太太把爱卿打发走罢了,谁家会特意一天跑三天菜市场,闲的。
艾筝挑眉,冷然道:“是赚是亏也是我们这房的事,不用你操心。”她认为林爱卿听完话就应该灰溜溜的离开这里,而不是耍嘴皮子。
“是我多嘴了,二婶你这么精明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林爱卿弯起嘴角明嘲暗讽,叫你们搬起石头砸自己。
本在专心陪狗玩的林方堂听见老婆和侄女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生怕老婆吃亏,赶紧抱起柯基狗凑过去,给老婆助威。
“爱卿,周姨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这么说话。”
“汪汪汪……”柯基狗也紧跟其后,吠叫了两声。
三人一狗对付她一个人?
面对怀抱着狗却对她一脸戒备的林方堂,林爱卿拿着手提包的手不自觉收紧,她心里都快笑翻天了。自她记事以来,二叔可是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对她向来也是冷心冷面,如今却能跟一只狗那么亲近。看来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女,当真是比不上那会摇尾乞怜的柯基狗啊,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宁愿维护外人,也不帮亲侄女说两句话的行为,让林爱卿觉得再多留一秒钟,都是自取其辱。
她嗤笑了一声,这一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针对谁,是自己?是周姨?还是二叔二婶?但可以肯定绝不是那只柯基狗。
有丈夫的加盟,艾筝便嘲讽林爱卿:“你这孩子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说话这么呛,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林方堂想跟着附和几声,林爱卿却不给他机会,她故意对着书房方向高声叫喊道:“爷爷,爷爷。”
林方堂夫妻俩以为林爱卿想搬出爷爷来撑腰,拉下脸的同时也闭上了嘴,如今老爷子对他们可没有什么有脸色,不能在这个时候又惹他生气了,节外生枝。
漠然地看了一眼三人一狗,林爱卿又对着书房方向说了句“爷爷,我先走了”,便径直走向门外,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人在原地愣神。
坐上老张的车,驶离林家别墅。
老张的车开得又平又稳,就算路况不好也不会让林爱卿觉得颠簸。
林爱卿在车上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贪杯多坐了会,不然也不会遇上二叔二婶,活受罪。
听到后座传来的叹气声,老张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林爱卿,发现她面色沉重,便猜测刚才和二房的人发生了不愉快。
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又因为他不了解实情,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来想去,他就没话找话地问林爱卿:“爱卿小姐,您是要直接回去呢,还是想去其他地方?”
林爱卿想都没想就说:“直接回去吧。”家里人算准了她不会在那边吃饭,这个点估计已经准备做饭了,从这回去刚刚能吃上饭。
“大周末的,爱卿小姐没有约会吗?”
老张随口的一问,却让林爱卿警惕起来,她怀疑老张是二叔二婶派来打探消息,那个问题分明有套话的嫌疑。
林爱卿才放松的心情瞬间又绷紧起来,她盯着老张的后脑勺,腹诽道:“果然人心险恶啊,老张看起来这么憨厚的一个人,竟然也做起了这种勾当,亏他还在爷爷身边那么多年,竟然也成了二叔的柯基狗,二叔也真是够下重本,连爷爷身边的人都收买了。”
“爱卿小姐,爱卿小姐……你没事吧?”老张开始只觉得后背发凉,瞥了一眼后视镜才发现林爱卿正眼含冷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后背。
一想到老张和她说话是别有用心,林爱卿就没有好气地说:“我没有朋友。”
林爱卿口气这么冲,老张也不恼,他纯粹以为她不过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罢,于是便识趣地不再多嘴,只是专心地开车。
而这在林爱卿看来无疑是心虚的表现,于是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要不是这里不好打车,她半刻都不想和他呆在同一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