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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轻抚,带着草木独有的气息,山道青石铺地,并不陡峭,沿路可见亭台阁楼,据沈玉树说,这些阁楼只是观赏用的。
马蹄哒哒,不一会便到了山腰,天阙山庄正坐落在山腰处,依冈峦而建,可谓是桂殿兰宫,精致的绣闼、雕甍令人为之惊叹。
李长天仰着头,身子微微后倾,除了卧槽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燕殊突然道:“你往前坐些。”
“啊……不好意思,挤着你了?”李长天连忙往前挪了挪。
“那个阁楼是书阁,这个是武库,那个屋檐上有朱雀鸣天的是宴客的地方,这座阁楼往后翻,是山,山里有茶园、猎场,也是我家的,右边的这座阁楼叫流觞,里面有温泉浴池。”沈玉树挨个指着,介绍给李长天和燕殊听。
他念念叨叨说了好一会,也没能把阁楼介绍完。
燕殊环顾四周,发觉天阙山庄竟是跨山越谷而建,两座山之间搭起了木栈天桥,那天桥附近有许多守卫,全然一副来者止步的架势。
燕殊问沈玉树:“请问沈公子,这座天桥的对面,可也是天阙山庄?”
“啊?”沈玉树看了天桥一眼,“是吧,我没去过对面。”
“你没去过?”燕殊疑惑地问。
“是啊。”沈玉树点点头,“我爹说对面是陵墓,让我别过去。”
燕殊点点头,转头看向天桥,木栈天桥对面,雾气缭绕,隐隐可见如鸟翼的阁楼檐角,不见彩漆装饰,透着肃穆庄严。
“来来来。”沈玉树驭马甩缰绳,催促燕殊跟上。
三人行至山庄前,只见地上铺着汉白玉所造的拱桥,拱桥两边有雕云纹的栏杆,沈玉树下了马,说:“再往前就是正阁了。”
燕殊和李长天跟着下了马,沿路有不少带刀侍卫,见三人下马,两名侍卫快步走来,对着三人行礼后,准备将马牵走。
“等等。”沈玉树喊住一名侍卫,拿了他腰间的刀,递给燕殊和李长天看,“你们瞧。”
李长天和燕殊一看,见那侍卫的长刀刀柄上,贴着一片云纹金箔。
“是吧,一样的吧?”沈玉树问。
燕殊蹙眉点点头。
“啊……这么常见?那可不好找线索啊。”李长天叹道。
沈玉树将长刀丢还给侍卫:“走走走,带你们逛逛。”
沈小公子精力充沛,带两人在天阙山庄游玩了一天,从书斋到宴客阁,领他们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珍宝琳琅。
李长天目光呆滞,神情麻木:“我是为什么来这?我来这干嘛来着……”
燕殊从小在皇宫太医殿长大,见识过王族的奢华富贵,所以只是略略惊讶,并没有多少感叹。
他沉着冷静地将天阙山庄有云纹金箔的地方牢牢记在心中,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名路过侍卫。
虽然除了那名与李长天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燕殊并未见过其他黑衣人的面容,但是因为交过手,所以倘若碰见,燕殊觉得自己应当能靠身形辨认他们。
沈玉树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地讲话,十分聒噪,但燕殊丝毫不受影响。
可惜跟着沈玉树在天阙山庄逛了整整一天,燕殊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眼见天色渐暗,三人也累了乏了。
沈玉树设宴在临川阁,那阁楼正对着白帝城的陵江,凭栏而望,江风习习,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参差十万钟鸣鼎食之家。
沈玉树拿来好酒,开坛拆封,给两人斟满:“尝尝!这可是上好的西域佳酿!”
李长天端着酒觥喝了一口,只觉得余香无穷,感慨道:“哇塞,确实好喝。”
“对吧对吧。”沈玉树嘻嘻笑着,“燕殊你尝尝!”
燕殊不喜喝酒,但又不想坏了他们俩的兴致,囫囵吞下,虽尝不出乐趣,还是点点头,淡淡地赞了一句:“好酒。”
沈玉树又替他们俩把酒觥满上,招呼:“喝喝喝。”
燕殊端起酒觥,只觉得刚才的酒还在喉间,又涩又辣,灼得他喉咙难受,手中这杯因此有些难以下咽。
燕殊缓了缓,深吸了口气,正要喝,忽然手腕被人握住,阻下动作。
燕殊一愣,抬头看去。
李长天和他对视,弯眸笑道:“不喜欢喝酒就别喝了。”说罢,李长天拿过燕殊手中的酒觥,随后一饮而尽,替他喝了这杯。
李长天仰着头,因为喝得急,少许清冽的酒从他嘴角落下,划过下颏,染上衣襟,在那处晕出一片浅浅的印迹。
饮尽杯中酒,李长天舔了舔嘴角,叹一句好酒,随后转头看向燕殊,嘴角勾起一个恣意无束的笑。
燕殊怔了。
江风轻抚,白衣少年郎倚着栏杆,对酒当歌,疏狂图一醉,一饮敬江海。
燕殊忽然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细雨淅沥的春初,他正伏案习字,忽然听见外头锣鼓震天,唢呐吹喜曲。
他好奇地走出四合院,站在门口,见十里红妆,鞭炮声阵阵,一顶红轿子八人抬,为首的官人身着喜服,系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拱手向周边贺喜的父老乡亲们道谢。
有个跛脚老道路过,高声喊了几句。
年幼的燕殊听了半天,也没听懂跛脚老道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如今,燕殊看着李长天,忽然就明白了。
那日,跛脚老道喊。
人世间,逍遥啊。
不过一朝。
但胜在今朝。
乱红蒙眼,看不破尘嚣。
三千青丝皆烦恼,却因一人,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