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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遇到过的棘手目标,周防尊。
尊,Mikoto……
舌尖两次抵在上颚,声带微微震颤,温热的气息从唇齿间吐露而出,绪方透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三个音节中似乎传递出某种让人动摇的热量。
第三王权者,周防尊。
真是个令人感到困惑的矛盾的家伙。
看起来懒散又没干劲,像是很容易解决的弱旅,真正试图狙击的时候才会发现这种想法有多天真。如同摇曳的火焰一般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却又和火焰一样无法捕捉,从不刻意遮挡身体上的弱点部位,但偏偏就是难以瞄准。
和以前的那些击杀目标不同,他似乎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至少在绪方对他的观察期内,这个男人对于任何事物表现出的态度总是随意而漫不经心。
沉默、暴力、凶狠,但却并非随意倾泻自己烦躁的情绪,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身即将爆发的力量。绪方透忍不住去想,他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忍耐。
强大却隐忍,骄傲又低调,明明眼神流露出想要摧毁一切的*,身体却保守得连攻击都很不情愿。
当下坠的绪方在看见赤色阳炎的那一刻,她就下意识地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金属化的护甲迅速遮挡了脸部和心脏的位置,双手本能地交错抵在胸前,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道火焰并没有将她砸坠向地面,而是与她擦肩而过,冲撞在无人的街道之上,溅开的热浪不仅没有伤害她,反而从下方将她托起,恰好缓冲了下落的速度。
短暂的错愕后绪方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她在即将脱离危险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慵懒而危险的王权者就站在离她百米远的位置上,沉默地看着她,既不打算追击,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就那样漠不关心地远望着她。
直到她逃出他的视线。
绪方透当时真得很有再回手开一枪的冲动,并非为了射杀这个骄傲的家伙,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击穿那人淡漠惫懒的面具。
想要亲手打碎他粉饰本性的平静,释放出野蛮狂性的灵魂。
尖锐的撕扯痛感将绪方拉扯回现实之中,她本能地闷哼了一声,被禁锢在十字刑架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逃回来的样子还真是狼狈。”
小腿处的纱布正在被人粗暴地扯下,棕发的中年男人丢掉染血的纱布,惋惜地看了看烧焦的皮肤,伸手摸上她右侧肌肤完好的小腿,病态地微笑着问道:“绪方,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呢?”
“滚!”简短有力的一个字,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和厌恶之情。
“啧啧,就算快到极限了也这么有活力。”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拿起标配的注射枪,将一支装有抑制剂的玻璃试管按入镶嵌槽。
粉色的药液迅速流淌入注射枪的透明空腔内,他晃了晃手中的器械,将枪头对准绪方的左手手腕内侧。
找准了静脉的位置,男人扣下扳机,樱花型的五孔注射针头迅速穿透皮肤,将淡粉色的液体输入体内。
冰冷的药液溶入温热的血液之中,冰凉的刺痛感在身体中蔓延,绪方的身体颤了颤,鲜血从烧焦的伤口中溢出,滴落到光滑的地面上。
男人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病态地笑道:“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死掉呢?”
绪方透的眼眸在阴暗中呈现出一种晦暗的深绿,她的脚踝同样被刑架所固定,特质的高密度水材就是针对她的异能研发出的,堪比金属的强度和硬度,令她无法反抗更无从挣脱。
“这种让人兴奋的眼神……真漂亮啊……”男人眼中的病态爱恋愈发浓烈,他着迷地吻上少女的锁骨,舔舐着她的肌肤,单手从她上衣的衣摆处伸入,沿着她柔软腰肢的曲线缓慢上滑。
“浅川良太,你的左手也不想要了吧?”绪方语调森冷,眸色转深。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缓慢地抬起头,唇边的弧度温柔而残酷,轻声问道:“再也不能亲手触摸仪器也无所谓吧?浅川教授。”
被称呼为浅川良太的独臂男人皱起眉头,眼神阴郁地盯着绪方。她笑着和他对视,神情骄傲而怜悯,“想再试一次被猩红之枪击穿肩胛骨的滋味么?”
浅川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
实验服右侧的袖子空荡荡的,他已经被这个该死的诱人的实验体攻击过一次,虽然事后他狠狠地惩罚了她泄愤,但彻底粉碎的右臂却再无法挽回。
当然了,他完全可以装上机械义肢,但这哪有用手指触摸到那些美妙的玻璃器皿来的让人兴奋?实验的快感只有亲手触摸到那些仪器才能体会!
“绪方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病态地注视着被束缚挂起的少女,浅川良太的神色阴冷而疯狂。
他一把掐住少女的咽喉,暴怒道:“你在威胁我?就凭你!向我跪下、臣服于我!我说不定可以考虑替你免去击杀第三王权者的任务,还是说你想要每次失败都体验一遍被剥离萨克森之树再重新植入的痛感!?”
绪方被他的动作逼得微微仰起脸,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俯视着他低声道:“不。”
猩红之枪是绪方透的最强武器,也是她最后的依仗。
未被召唤的时候,一般以血液的形式存在于绪方的体内,而当凝结为实体的时候,则是以抽取她生命力为代价,射杀敌人。
虽然强大,但对绪方透本身而言却也是超过极限的负荷,动用猩红之枪,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为了杀伤敌方,而是抱有同归于尽的觉悟了。
触及灵魂的疼痛感已经将绪方逼迫到想要发动枪的地步了。
“改变主意了么?绪方。”棕发的疯狂研究员用手术刀的刀背挑起黑发少女的下巴,温柔地询问。
碧色的眼睛中是一片混沌,双目失神而无聚焦。
她空洞地望着斜下方的地面,刚刚被从体内剥离出的萨克森之树残片还在扭动,被鲜血浸润的金黄色树须在不停抽搐,根须外粘连着已经生长在一起的血肉。
浅川良太将染血的手术刀丢下,用沾着血的手指抚上她左眼眼底的泪痣,扭曲地微笑着,语调轻柔地问道:“认错吗?绪方,看着我,看着我呀……”
他用双手捧起绪方的脸庞,“你在想什么?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啊!”
他突然暴躁地怒吼起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
干涩的碧瞳中倒映出男人疯狂的神色,绪方麻木地承受着血肉被撕扯掉之后那种血淋淋的疼痛。
神经质的男人重新摸出一把手术刀,在她遍布伤痕的手臂上划开新的伤口,滚烫的血液从深而细窄的伤口中涌出,绪方被疼痛刺激得打了个颤,这种微小的反应令浅川良太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用细小的镊子挑出肌体内生命之树的树须,接着缓慢地将树须从她体内抽拉而出。
黏膜混合着模糊的血肉,顺着树须被带出体表,少女凄惨地尖叫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肆意拉扯着神经末梢。
“疼吗?我的绪方。”浅川良太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随手丢下刚刚抽出的那条根须,俯身亲吻她新鲜的伤口。
他的脸上露出陶醉而忍耐的神色,动作柔和地用唇摩挲着她的伤口,“疼痛让你变得如此诱人……”
绪方透的眼眸中逐渐恢复神采,幽暗燃烧的愤怒在碧色的深渊中安静摇曳。
她被固定在十字架刑具之上,面色苍白,眸中的深绿却浓的接近墨色。
双臂鲜血淋漓,磅礴的恨意在眼底翻涌。
破碎的金黄色生命之树在血泊中扭动,鲜红的血迹在地面构成怪异血腥的图案,她像是异端所信奉的神明,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狂妄之徒。
“你终于看着我了……”浅川痴迷地看着她,“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而坚定地重复,“永远不。”
浅川良太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阴冷,他阴鸷地盯着伤痕累累的少女,“你说不?是我听错了吗?”
绪方缓缓地勾起嘴角,笑意冰冷而嘲讽。
“很好,那么你就继续去做那该死的猎杀任务吧!失败了继续受刑,直到任务完成或者——”
病态的浅川研究员将一支装有粉色药液的玻璃试管塞入少女的伤口,享受地倾听着她抽气的声音,旋转着将抑制剂推入肌体深处,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压低了嗓音道:“或者,在我跟前跪下。”
又一支抑制剂,连同先前的那支,总共足够维持绪方透三十天的正常生活。
小巧精致的金属制品被丢到绪方脚下,浅川良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残酷而神经质地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法保证击杀全盛状态下的赤王,不过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这是第一次,绪方,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三次失败后被销毁的景象。”棕发的研究员阴沉地笑着,饥渴地舔了舔嘴唇,“要知道Alpha级的消耗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浅川说罢,转身离开刑室,隔离门封闭后十字刑架自动解开,双臂鲜血淋漓的绪方跌坐在地。
黑发少女坐在刑架之下,伸出颤抖的手指,勉强地将那支抑制剂从伤口中拿出,疼痛已经快要麻痹神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要抓紧时间……在被丢进修复液里之前……
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她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捡起研究员丢下的物件。
那是一枚老旧的怀表。
虽然金属外壳上的纹路已经因为太多次的抚摸而显得不那么清晰,但却并不妨碍旁人辨认出那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手中的血迹染上外壳的花纹,令银白色的玫瑰看起来犹如真实盛放一般,鲜红糜烂的色泽,少女不自觉握紧了怀表,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似缱绻的朦胧的表情。
良久,绪方缓缓松开手。
表链缠绕在她的中指之上,自手中落下的怀表在半空中摇晃着,最初混乱的节奏过去后,悬坠的银质怀表开始有韵律的摇摆,维持着稳定频率的晃动令人微微有些晕眩。
绪方半阖着眼,放松身心,不断暗示自己身体非常的疲惫,心脏的跳动声逐渐变强,直到清晰地回响在耳边,血液鼓动的声音则趋于平缓。
她缓慢地睁开眼,碧色的眼睛倒映出来回摇摆的怀表,银色的圆形在半空中晃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的思绪也越来越混沌。
要想欺骗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己。
为了完成任务而给自己施加强制性的心理暗示,用最真实的谎言博取目标对象的信任,虽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对无路可退的她而言反倒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我是绪方透。”
她抬起头,虽然是温柔微笑的表情,眼中却是一片朦胧,柔和的碧色掩饰了眼瞳深处的冰冷。
“我对赤组的成员抱有好感,渴望被他们所接受。”
“我会取得赤之王的信任,寻找他放下戒备的瞬间,在他认可我的那一刻……”
她的语调轻缓而柔和。
“亲手射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