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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瑾开着车,在某个街区绕来绕去,线路的中心是那何莫家所在的社区。下午她回消息时似乎心情不大好,他二话不说就从家里出来了。
“应该有空吧怎么了”——她不开心时回消息懒得加标点,当任瑾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连自己都诧异,为什么会这样了解她的习惯。
感情的事发展由不得人,他只知自己栽了,却不知这水究竟有多深。
那姑娘下楼后默默上了车,郁闷全写在脸上,也不多作寒暄。
“怎么了?”任瑾俯身,靠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那么小的个子,不高兴的时候还喜欢缩成一团,让他没来由得心软,就连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全然忘了昨晚自己高调表白未遂的糗事。
她的眼眸明显比平日里黯淡了不少,开口前先轻舒了口气。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爸要去支教了?”
“没。”他发动起车,慢慢往小区外移动,“你慢慢说,我听着。”
“这是我爸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们全家都挺支持他的。”何莫继续说,“最近他说那边有点手续要办,要提前过去了。昨天我在家里帮忙收拾东西,无意中在我爸的行李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的目光微微倾斜,“什么东西?”
“照片,一张黑白老照片。”何莫说起这个,情绪显然有些不稳定,“照片上有一个漂亮女人,背面有一行字,记录了时间地点。而这个地方,刚好就是我爸要去支教的村子。”
“也许是巧合?”
“不会的,我爸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去过那里。我觉得他这次主动申请过去支教,一定和这个女人有关。”她继续自己的猜测,“初恋情人,一定是的。搞不好,在那还有个私生子……”
“喂,你这姑娘是亲生的吧?”任瑾无奈地苦笑,“怎么没凭没据的,就这么说自己爸爸?也许,只是老朋友呢?”
“不会只是单纯老朋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没谈过恋爱,想法自然比较简单。”
“……”他被这一句话呛到了,又不好说她什么,只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附近的小吃街。停了车,任瑾问她想吃什么。她摇摇头,说没胃口。
刚入了冬,街上人们裹紧外套,来去匆匆。满大街沸沸扬扬的人群穿梭在各种食物诱人的香味里,周末黄昏被染上了喧哗的气息。
整条街上唯有何莫一人兴致缺缺,但仍不想扫兴,老老实实迈着小步子跟在任瑾身后。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我爸……或者,还是直接告诉我妈?”她痛苦地挠了挠头发,“怎么办猫大神,要不你指点我一下?”
“我没经历过这种事,给不了你最好的答案。我只能建议你,上一辈的事最好不要多掺和。”他特地停下脚步等她,可那姑娘边走边纠结,低着眸磨磨蹭蹭的,还被边上小弄堂里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任瑾无奈地抿了抿唇角,往回走了两步,顺理成章牵起了她的手,还顺便假模假样地批评道:“看着点路。”
何莫的脸倏地就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挤出一个“哦”字。
两人弯进了小弄堂,人流瞬间就少了大半。她完全没了方向,由他带着在各种小路拐来拐去。
人越来越少,最后四周清冷得没了半点声音。
小吃街后方的居民区,青砖石瓦的小矮墙后,任瑾终于停下了脚步。
和莫问:“这什么地方?”
他干脆答:“不知道。”
“那你带我过来?”
“这里人少点,你可以继续说。”
“这儿不是人少点,是根本连鬼都没有啊!”何莫一抬头就看到了边上老宅的古旧灯光,“要不是看你长得帅啊,我直接把你当流氓了。”
“我做出什么流氓的行为举动了吗?”说着,他的唇畔扬起戏谑的弧度。
往前两步,把她逼到墙角,一手撑住墙,俯下身慢慢往前靠过去。这样的动作他从未做过,却意外的得心应手。
何莫两颊烧得滚烫,身体被他困住,只能紧紧贴着墙壁。
“这样,算吗?”被压低到极致的磁性嗓音在她耳边悄然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眼前他逐渐放大的脸孔。
任瑾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眼底化开浓郁的情意。
她知道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也跟着配合他闭上了眼。
脸上传来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和属于他的独特清馨。
紧接着的剧情,却因为烧烤摊老板的开工而被骤然打断。
那弄堂口浓浓的白烟刚好飘到巷子里,两人同时咳嗽不止。捂住口鼻,在烟雾缭绕中相互对视了片刻,又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下子气氛全无,任瑾只好暂且放过她,尴尬而生硬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咳,再说了,长得帅就不是流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容易被人骗走,知道吗?”
何莫跟着他,疾步朝弄堂口走过去,“谁会来骗我,我有什么值得骗的吗?”
“你嘛……虽然脑子糊涂了点,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任瑾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鉴于任瑾实在很少夸她,何莫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真的啊?”
“嗯,拿去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总是忍不住想逗她,可这一次刚刚脱口而出就懊恼不已。
这个走到哪都让他放不下心的小姑娘,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哪里舍得卖掉?
她明亮的眸子再度黯然,似乎是不大想搭理他了,兀自加快了脚步走到他前面去。他妥协了,追上去温声细语地服软:“别生气,开玩笑的。就是卖了我自己,也不能卖你啊。”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都火烧眉毛啦!”她眉头紧锁,满脸的愁云惨雾。
“现在火烧的不是眉毛,是羊肉串。”任瑾指了指罪魁祸首烧烤摊,“想吃吗?”
“……想。”
十分钟后,两人手里拿着数十串烤串,并排倚坐在老石板旁。左手墙壁后面是热闹喧哗的小吃街,右手边是静谧的居民区,她吃着美食,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当中渐渐沉下了心。
“说实话,昨晚我发现这件事以后,连看钓甲鱼的心情都没有了。”何莫满腔幽怨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能郁闷地大口大口咬着烤馒头。
任瑾冷哼一声:“你就不该看钓甲鱼,那种事情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现在不是甲鱼的问题啊。”
“你爸爸的事,你可以私下里找他,把发现照片的事情如实交代。直接和他好好谈谈,总比藏在心里猜来猜去要好得多。”
这样的话谁都会讲,可唯有从任瑾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靠谱。
何莫找他说这些,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永远都比她果敢。他总是敢作敢当,从不为结果的好坏而犹豫不决。她常常羡慕他,也不止一次地遥想自己变成他那样的人。
接下来任瑾的一句话,顺势把她之前所有的迷惘瞬间驱散——
“莫莫,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去做决定。哪怕做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背锅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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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吃了点小吃,黄昏时任瑾送何莫回了家。
上楼时她反复思考着刚才的对话,任瑾说要陪她一起背锅,她下意识问了为什么。他却笑着答非所问:“我有件事要跟你讲,等你心情好点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什么事?”
“乖,别上微博,别上论坛。这种事情,还是得亲口说比较保险。”他依旧卖着关子,不肯多说。
何莫揣摩着他的话,又不自觉地回忆起刚才怦然心动的那一幕。
要不是那个烧烤摊老板突然搅局,和他的距离,是不是会更进一步?
她这样想着,原本纠结又茫然的心又凭空生出了期待。
“妈,我回来了。”
“上哪儿去了?吃饭了吗?”
“和朋友出去吃了。”何莫开了客厅中央的led灯,随口问道,“你呢?你吃了吗?”
“我……还没啊。”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何莫抬眸望过去,妈妈正双手扶着自己的左腿,低着头在忙着什么事,“妈,你怎么了?”
“烫伤了,*蛋羹的时候。”何妈妈皱着眉头,无奈地抬起头看向女儿,往日里强势的气派消弭了大半。此时此刻,倒像是角色转换,她成了做错事的女儿。
伤口面积很大,烫得通红,有一部分皮肉分离,还起了许多水泡。何莫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急得快哭了。
“怎么这么不当心……”她满心焦急,却又一时手足无措,“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何妈妈忍着痛,轻声拒绝:“不用了,涂点药膏就好。”
“不行啊,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何莫越说越着急,“爸爸呢?”
“他在和校领导吃饭,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这事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又不严重,没什么好说的。”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母亲很悲哀。女儿不回家吃饭也不提前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在家白忙活,为了做女儿最爱吃的鸡蛋羹烫伤了自己。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丈夫又在外忙工作,没人安慰也没人照顾。
想到这,何莫忍不住红了眼。
每次着急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那个人再度浮现脑海。
她不知道这样过度依赖他是好是坏,可当下再没了别的反应,唯一下意识的举动,就是拿出手机打给他。
任瑾还没走远,接到电话后立刻找了最近的地方调头。
他的声音仍旧淡然,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然与沉稳:“乖,别担心,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