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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内回到洛阳张府后,赵云每天都会坐在廊下回忆往事。
从他跟了公孙瓒,后又投奔了刘备,再到蜀国建立起,他生活稳定了下来,将亡故兄长二子从故乡接到蜀国照顾。
赵云生前最对不起的人不是刘备,而是拉扯他长大,目送他入仕公孙瓒,直到病故都未能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兄长。战事结束,等赵云匆匆赶回去的时候,赵家只剩下寡嫂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统儿和广儿。
那是赵云记忆中最失态的嚎啕痛哭,他整日消沉的陪伴着躺在地下孤零零的兄长。若不是寡嫂看不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赵云这辈子大概就完了吧。
赵云依稀记得,寡嫂对他喊道:“连阿弟你都倒下了,赵家孤儿寡母要如何活!”
是,他赵云不可以倒下,他得照顾被兄长留下的嫂嫂和两个孩子。在这乱世中,赵家只剩下他一个顶梁柱可以依靠了。
就是拼着这么一股劲,赵云才又回到了公孙瓒身边,他要往上爬,他要为统儿和广儿赚下泼天富贵。
赵云一直将统儿和广儿视如己出,一心想着将自己一身本事教给两个孩子,希望他们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好好生存下去。甚至在来蜀国的路上,他对寡嫂病故后留下的俩个孩子道:“以后云就是你们的爹了。”
虽然,赵云对外宣称统儿和广儿是他在故乡的孩子,可赵家的家谱上,这两个孩子还是记在他兄长的名下。
统儿和广儿很聪明,他们很清楚在赵云兄长遗孤和赵云之子中选择,哪一个在蜀国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感激赵云的照顾,同样也担心这位云叔父会被他们的存在带累。
统儿和广儿并不知道,他们每日担心的事情早已发生过了。
赵云很清楚的记得,他用“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个理由,推辞了刘备多次牵红线的行为。
物极必反,刘备觉得他不识相,渐渐的不那么重用他了,甚至压制着不让他获得军功。直到刘备死了,他才在继位的刘禅帮助下,逐渐平步青云,给统儿和广儿赚下了未来生存的资本。
赵云不是无求无欲,他也懂儿女情长,只是在乱世中他是冲锋陷阵的将军,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脚下打滑摔进泥水里。
他一直在等,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去寻找一位心意的妻子。
可惜……他没能等到那天的到来。
他因身上的旧伤复发病故,记忆的最后,是长大的统儿和广儿在他床边痛哭,他只来得及为他们留下一句话:“统儿你知进退,而广儿与我当年那般一腔热血,你定要看好你弟弟。”
他话音落下,便觉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统儿和广儿的高喊声:“父亲——!”
这一刻赵云感觉到了满足。
死去的赵云,只留一缕孤魂在混沌中飘荡着,孤苦伶仃无人搭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生前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死后兄长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不知道浑浑噩噩度过多久,赵云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然后,他便从山中城的房间中醒来了。
赵云刚醒那会,第一反应就是把床榻边的陌生人打翻在地,动过手之后,他才发现垂老的身体竟然变回了年轻的样子,这让他很不知所措。
而那被他打了一拳,却毫发无伤的人对他道:“赵云只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你不止可以使用这个身体,同样也可以大胆的去做你生前未能完成的事情。例如,去最后看望一眼你那位病故的兄长。”
“你到底是何人!将本将军带到此地要做什!”赵云很戒备,他一直瞒着自己有兄长的事情,就是怕被人找麻烦,如今知道赵云这代有兄长的,只有统儿和广儿。
那人微微一笑,嘲讽他道:“这里可没有镇东将军,你现在只是赵云,也只能是赵云。去帮我保护一个人,我便让你一生无忧如何?”
“哼,本将军为何要信你!”
“既然赵云你这般不识趣,那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那人话音落下后,赵云只感觉身体无法控制的僵住,向后摔倒在了床榻上。
赵云陷入了永远无法自拔的噩梦中,他一遍遍看着自己被兄长拉扯长大,看着兄长为了让他多吃点,自己勒紧裤腰带,他为兄长入仕,帮兄长攒起聘礼娶了妻子,羡慕的看着兄长与嫂子恩爱扶持生活。
然而,这幸福的一切都被一场劳病带走了。
赵云试过挣扎与改变,可历史已定,等他回家的时候,面对的只有孤零零的墓碑和哭泣中的寡嫂以及两个懵懂的孩子。
他也尝试过不去入仕,改用种田的法子攒钱,但每到兄长病故的那一年,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战场,手拿涯角枪与敌人拼杀。
赵云明白过来,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事情一遍遍的发生,赵云麻木了。他适应了年轻的身体带来的活力,记忆也被洗刷的支离破碎,他想不起来刘备的样子,想不起来统儿和广儿长大酷似兄长的脸。
他的记忆中,只有一块孤零零的墓碑立在那儿。
几次的折磨后,曾经驰骋沙场的赵云变得听话了。
他被允许再次回到山中城中,与同样被折磨的筋疲力尽的夏侯惇和孙尚香汇合。
为了不再回到那噩梦中,依附着主公才能生存的他们发下毒誓,哪怕拼尽全力也会护主公周全。
之后,那人便让他们学习后世的一些事情,去习惯从千年后来到这里的主公的生存方式。他们在封锁的山中城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无事可做时,就会去主屋旁的藏书阁找书看。
夏侯惇在看诸子百家,孙尚香在做衣服玩,赵云就做木匠活打发时间。
赵云曾经想象过主公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跟刘备一样能得民心,也或许跟曹操一般胸怀野望,却从没想过对方只是个看着刚及笄的小姑娘。
她穿着打扮很奇怪,头发是金丝的,脸上有一个红色框架镶嵌着他从未见过的透明片状物。
第一次见面,赵云对这位主公的印象,只有她喷在自己脸的那些水。然后,他就回给了主公一个带血的人,扯平了主公喷了他一脸水的事。
如果,非要问赵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主公的?大概,就是从这杯水开始,直到现在已经爱到无法自拔。
他曾卑劣的欣喜过主公不会骑马,只能与他共骑。
她就像是最毒的药,会一点点的侵蚀你,每一言每一语都能牵动着你的心,她会攀上你的身体,让你的眼中除了她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只是一晚未能见到,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眼前,似乎还是能看到她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却还是接过包子啃,粉嫩的小舌头伸出舔舐着手指上的汤汁。
好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惩罚一下她那不听话的小舌头。
想要将她压在床榻上,听着她哭着求饶道:“子龙不要!”
想要亲吻,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想让她的身体牢牢记住云的全部。
这样卑劣的云,如果被主公知晓了会被厌恶的吧。
原来心意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吗?
“子晴……”你无法忘记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吗?……云羡慕那个死后仍然被你记住的人,竟然觉得能替换他该多好。
“子龙,春梦做的如何?”
房内陌生的声音惊醒了赵云,他猛地睁眼,手中抄着枕头看着擅闯他卧室的人,发现在的是自己人,放下戒备问道:“吕布你什么时候来的。”
吕布微微一笑,指着赵云裤上斑斑痕迹道:“在你做梦时。”
自己龌龊的心思被发现,这让赵云很尴尬,他忙扯过长衣盖住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云不喜吕布,只是碍于主公的关系,与吕布维持着表面的友好罢了,而主公对这件事情也很清楚,她没有天真的想去改变什么。
吕布识趣的并不追问,他只道:“还能有什么,看你从河内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在反省自己被主公赶回来的原因吗?让布猜猜,你一定是不识趣才被主公赶回来的对吧?”
吕布一语便命中了要害,赵云无言以对。
吕布见赵云不答话,继续道:“赵云啊赵云,你不会哄女孩子吗?难道你对自己生前的妻子不管不问?”
“云生前并无娶妻。”赵云承认,在对待女子的事情上,吕布比他经验丰富。
吕布不可置信的追问道:“你还是童子鸡?”
赵云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老实点了点头。他想试着求助一下吕布,哪怕一辈子只能默默守着主公,也不想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那谁继承你赵家?”吕布是真心为赵云担心,虽然他自己也无子,可好在还有个闺女在。
赵云答道:“云养育兄长二子。”
“难怪难怪,主公还真是捡到宝了啊。”吕布连连点头嘀咕,脸上有些无奈,却又为主公感到高兴,他问道:“你跟主公到底怎么了?平时你不都是跟着她的,这次是做了什么把她惹急了,竟然把你赶回来晾着。”
“是……云无意听见了主公的过往,知晓她曾经爱过的人逝世。”赵云每每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便心如绞痛,他如何能赢过一个死去的人。
“那你该高兴对手死了。”吕布一语惊醒局中人。
赵云抬头,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的吕布,听他又道:“若是那人还在,以主公的性子,你铁定半点机会都没了。现在那人不在了,不正好?说句卑鄙的话,如今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赵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看到主公眼红的样子,他便什么都做不出来了,剩下的只有心疼。
吕布看赵云那个失落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那么布这么说好了。”
他直接给赵云下了一击猛药道:“你在这里悠闲的时候,在邺城的布,说不定已经跟主公滚上床了。”
吕布话音刚落,木质的暗器咻的一声朝他飞来。
吕布伸手打掉那木质枕头,看着一身煞气盯着他的赵云微微一笑道:“布说的是实话,你退缩便会给别人机会,你想看到主公跟另一个人有说有笑,而你却只能守在一边看着吗?”
赵云很清楚,他不想,他会无法忍耐用涯角枪把那个人打残的。
吕布见赵云面色微变便知有戏,又问道:“你想想,主公会跟中意的人共乘一匹,而你只能在后面远远的看着他们。”
赵云眉毛拧起,不想承认吕布说的对,低声反驳道:“照夜比较稳。”
“哈哈,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哪匹马好的问题了。”吕布已经确定赵云对主公有着很强的占有欲,他也难得好心想拉这人一把,便道:“女人爱上一个人,哪怕他只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她们也愿意同所爱人结为连理。”
赵云想到了兄长与嫂嫂,他们不正是那样让人羡慕吗。
“云要去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