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贺新郎

十三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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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十五。

    天朗气清,圆月如盘,玉清宫内铺天盖地的喜色。

    随着门“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厅中觥筹交错的喧嚣也隐隐传来。弘晳并没有马上进来,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烟云甚至能感觉到外面灌进来的凉风。

    许久,脚步声缓缓朝靠近,她的脸莫名的烧灼起来,手下意识的紧紧攥着床单。

    弘晳拿起桌上系着红色锦缎的喜称,走到床前,那喜称一端漫不经心的将盖头一端挑起,却没有马上掀开。他的脑中逐一晃过福宁派人从杜棱王府中打听的那些事来:

    文采飞扬,书画双绝,却自幼就恃宠而骄,刁钻任性。性格泼辣在喀喇沁远近成名,手中不离一根数丈长鞭,稍不遂意就是一鞭,自小到大整座府邸竟无一人免遭鞭笞,连其兄长都未能幸免,。。。入京前曾和人私奔,数日后被家人追回。。。。

    执喜称的手一滞,那喜称上仿佛带了刺一般。弘晳忽然没有勇气挑开,心里喟叹不已,皇祖父啊皇祖父,您到底给孙儿挑了一个怎样的女子?

    正在犹豫间,门忽然“咚”的一下撞开,以十六皇叔胤禄为首,身后跟着的十五阿哥胤禑,弘晋,四皇叔的次女惜晴,五皇叔的长子弘昇,七皇叔之子弘曙等一干皇孙贝子们都冲了进来。

    弘晳站直了身子,一时错愕的看着那群嬉皮笑脸的不速之客,问:“你们怎么来了?”

    胤禄诡秘一笑:“我们,自然是来闹洞房的!”

    有人不忘窃笑着掩上门,这里顿时成了一干小辈们的天下。

    “呦,贤侄,你这速度也太慢了点吧,怎么连侄媳的盖头还没掀开呢?”胤禄走到喜床边,弯下腰凑近那个红盖头,想通过盖头底窥探新娘容貌,被弘晳一把拎起。

    “哎~”弘晳站在烟云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十六皇叔是长辈,怎么能和那些小辈们一起胡闹呢?”

    “欸~此言差矣。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喜可是难得才碰一回,而且你是头喜,我们能不好好热闹热闹吗?”胤禄说完转身问大家,“你们说,我说得可对?”

    “对啊对啊!”大家纷纷起哄附和着,“今个世子头喜,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弘晳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今夜来闹洞房是都是些平日里在宫中时常来往,关系密切的,年龄都不相上下,大家热情高涨,倒颇有几分盛情难却。弘晳朝胤禄瞥了眼,这个胤禄,竟然比他这个成亲的人还要兴奋。

    弘昇这时候叫嚣道:“若弘晳今个不想闹,那就按宫外的习俗,让你的新福晋轮番敬我们几个一杯,我们喝过就走!”

    听着这句话,坐在床上的烟云不禁冒了一层冷汗,听声音今个来闹洞房的少说一二十人,若让她轮番敬过去,怕是要喝晕的。

    弘晳知道进来的人,都是受了胤禄挑唆,铁了心要来闹这一遭的,横竖在宫里,应该不敢闹得离谱,便爽快应下:“好,就依你们,你们想怎么热闹?”

    众人一阵欢呼,话音未落,几个人就一拥而上把穿着大红喜袍的弘晳推倒在了喜床上。半天才起了身。胤禄道,“这不是瞎闹嘛!我这准备了几出闹法,今晚保证让大家闹个尽兴!”

    胤禄是皇叔辈的,这里除了十五阿哥胤禑,就属他辈分最大,众人听他发话,皆停了下来。

    闹的第一出是猜迷,众人一听都有些泄气,待听他说了规则后就一个个双眼发光。

    “新郎新娘背靠背坐着,新娘把一只手给身后的新郎,让新郎握着新娘的手写下谜面,新娘在另一头写下谜底。”

    烟云和弘晳被人安排着背对着背坐在一起,每人面前摆着一张案几。烟云的盖头由于弘晳还没掀便一直盖着,盖头下可以看到案几上放的纸笔。由于新娘蒙上盖头会让游戏更加好玩一些,所以众人并没有计较。

    胤禄坏笑着补充道:“若答案是错的,弘晳就要罚酒。一共十个字迷,第一个错了罚一杯,第二个错了罚二杯,如此递增下去。”

    弘晳心中暗暗算计,照这样来,若是他这个新福晋全军覆没了,算下来自己就要喝55杯酒。便忍不住瞪了胤禄一眼,胤禄满脸坏笑。弘晳忽然感觉到腰侧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已经怯怯的从后面伸了过来。

    众人一阵嘘。

    可能是因为她年纪较轻,那双手很小巧,算不上很美,也算不上很白。他先将笔放入了她手中,然后缓缓将她的手握住。

    烟云感觉道他的手有些颤,指尖微微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似乎有些迟疑,然后整个手掌都覆了上来。他的手心很清爽,温度比自己的略高,所以可以感觉到传来的暖意。被握紧的那一瞬,她的脸也烫了起来。

    那谜题是胤禄早就准备好的,谜面和谜底都在弘晳那里,弘晳不过是握着她的手抄一遍谜面。每个谜底上均贴了一小块白纸,待烟云这边写好谜底,方可揭开白纸。

    手上一动,弘晳开始写了起来,第一笔落下的时候,烟云的手被比划一带,不由的往他那边牵扯了几分,背便突然与他的靠在了一起,听见了旁边的几声唏嘘,烟云的脸不由得又烫了几分。就连弘晳的脸都有些微微的红了,每写一个比划,都可以感觉到她的背被他牵引的在他背上蹭着,耳边可以听见喜袍的摩挲声,一下一下,若有若无,有些痒,便连心都痒了起来。

    烟云的脑袋先是一阵短暂的空白,握着她写字的手却没停下,她便只能强迫着自己定下神来感觉他写了什么。

    为了让她能懂,他一笔一划都写得很慢。

    “夫”。。。“人”。。。“何”。。。“去”。。。“处。”

    “夫”字去“人”,烟云心中念道,不假思索,迅速在纸上写下:“二。”弘晳那边的谜面下揭开的谜底正是“二”。

    第一题就答对,满堂一片喝彩。弘晳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她的脑袋还比较好使。

    “两月在一起,月月不分离,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水。”

    烟云又写下:“用。”

    “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十字对十字,太阳对月亮,”

    略一思索,烟云写下:“庙。”

    连续合作过了三道题,两人都信心大增,弘晳和烟云都侧头想要看对方一眼,奈何烟云头上蒙着喜帕。没了最开始的尴尬,两人更加投入了起来。大家也越看越起劲。

    胤禄选的字谜并不难,一般人略一思索就可以解出,考验的是两人是否配合默契和心有灵犀。只要烟云能够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写了什么,就能写出谜底,两个一直顺利的解到了第十。

    第十个却是个重磅炸弹。

    “木目跨于心,古人做反文,伊在尔旁站,凄惨无泪水。”

    这谜面依旧不难解,却是一个句话代表一个字,四个字连起来又是一句话。围在一旁的好几人看到弘晳写在纸上的谜面,略一思索都猜出了答案,在一旁掩口窃笑着。

    弘晳感觉到她身子忽然一僵,烟云的脸此刻以成了熟透的虾,那笔一直悬停在宣纸的上方,就是鼓不起勇气落下。

    这谜底。。。教她怎样在众人面前写下?

    “侄媳,你再不写答案,弘晳可就要罚酒十杯咯!”胤禄在旁边笑着提醒道。弘晳抬头又看了眼胤禄,那厮神色暧昧,不由得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人亦在一旁打趣道:“反正这也是最后一个了,若不写,说出来告诉弘晳也可以的!”

    烟云手一抖,一滴硕大的墨汁从毛笔上掉下,滴落在了纸上。

    “哎呀,看来,这第十个,侄媳没有猜出来呢!”胤禄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看来贤侄这回要罚酒了。。。来人,倒酒!”

    一旁的人依次排开十个白瓷酒杯,那酒杯就比平日里吃饭的碗还大一些,众人皆是一阵抽气的声音,弘晳更是目瞪口呆。

    十个酒碗都倒满的时候,足足倒满了两大坛子,就是水也喝不完,弘晳端起一碗一饮而尽,又端起第二碗喝下去,喝到第三碗的时候,烟云忽然开口。“慢。”

    胤禄两眼顿时一发光。似笑非笑道:“侄媳可想出答案了?”

    烟云刚要提笔,胤禄却阻止道:“这边已经开始认罚了,除非你亲口对他说出,处罚才能停止,不然他只能继续喝下去。”

    “想做你妻。”烟云对弘晳道。弘晳一惊,在众人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中,她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闹的第二出的家家户户都不会少的猜新娘。

    胤禄拍拍手,七八个宫女鱼贯而入,弘晳还未反应过来是就被人从后头用丝帕蒙住了眼睛,还被众人推着在原地转了几圈,那群宫女中便首尾相连的一个个从他面前经过。烟云也要跟着那些宫女一起走。

    游戏规则是,蒙着眼的弘晳必须在迅速晃过眼前的人中将她找出。

    若能准确将她找到,那自然证明是天赐良缘,皆大欢喜,若找错了,也是喜事一桩,那个被他错认的宫女将变成他的妾室。不过新婚之夜又立妾室,新娘子那里恐怕不好交待。

    喝了三大碗的酒,有些头昏脸热,再加上刚刚被人推着转了那么多圈,弘晳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在那丝帕还是透着点光的,朦胧中可以看见如走马灯一般晃过眼前的人影。弘晳可以隐隐看见一次又一次晃过眼前的那抹鲜艳的红。

    眼前的人影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次错过了,两次错过了,三次,四次。。。这次一定不会让你错过,又看见那大红的影子,弘晳猛然一拽将其拉到自己身边,一把揭掉了眼上蒙着的丝帕,站在他面前的果真是自己的新娘。

    被猛然一拽,烟云的身子往前一倾,头上的盖头就这样飘落了下来。弘晳微微一怔,盖头下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娴静若水。

    烟云缓缓抬起头,对上他黑亮的眸子。目光相触时,却又羞怯的低头垂下眼睛。她的手此时还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两人就这样姿势一动不动的过了三秒钟,四周一片抽气的声音,连胤禄都看得有些呆,他干咳一声,嬉皮笑脸的啧啧,“呦!贤侄,你这新福晋好生漂亮啊!”

    弘晳呆呆的看着那一张温婉的脸,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待烟云轻轻的抽出手,他才回过神来。

    最后的一闹是寻宝。胤禄端来一个面盆,神秘兮兮道:“这里面是皇父要我转赐给你们的一件宝贝!”

    众人一听是皇上赐的,皆伸长脖子往里瞧,却见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面粉。

    有人指着这个盆好笑道,“十六阿哥啊,又拿弘晳寻开心了不是,这明明是一盆子面粉,何来的宝物?”

    “大家听我说完,这宝物就藏在面粉里。”说完对一脸茫然的弘晳和烟云道,“皇父说你们找到了,才能送给你们。”

    弘晳伸手就往盆里捞,却被胤禄一挡,胤禄笑嘻嘻道:“贤侄,这宝物非同一般,不过,可不是这个寻法。”

    弘晳疑惑的望他,胤禄解释道:“宝物就在盆底,需要贤侄和侄媳一同协力把宝物给吹出来。”

    “吹?”

    “没错。”

    弘晳和烟云被大家簇拥着站到盆子前。经过方才的一番玩闹,烟云和大家都熟识起来,此刻倒也不觉得生分了。

    弘晳冲她挑挑眉,道:“一起来吧?”

    烟云浅浅一笑,“好啊!我倒有几分好奇,这盆底下到底藏的是什么宝贝。”

    “快吹啊,吹啊!”众人急着看宝贝,都催促了起来。

    两人一起低下头,轻轻的对那个盆吹气。一下,两下,奈何这盆里的面粉很深,只是将上面那层吹开了一点而已。

    见两个新人吹得那么斯文,胤禄干咳一声,“刚刚忘了告诉你们了,皇父说你们只有三次机会,若三次过了,宝物还没出现,那盆底的宝贝可不是你们的了!”

    “什么?!”二人面面相觑,弘晳瞪了眼胤禄,“你怎么不早说?”

    胤禄得意洋洋的竖起一根手指,扬唇一笑道:“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弘晳和烟云对视一眼,烟云意会的点点头,两人低下头,“噗!”的一声,同时对那盆用力的吹了一口气,顿时,那盆里的面粉大半都喷了上来,白色的粉末弥散了整个屋子,四处一片咳嗽和煽粉的声音。

    弘晳和烟云满头满脸此时都蒙了一层白色的面粉,抬起头望见彼此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人一边扑打着粉尘,一边笑看着两位瞬间白发苍苍的新人。有人顿悟,指着他们道:“呦!白头偕老!白头偕老!”

    这便是偏要二人用力吹面粉的用意。不过,经过两人方才的努力,那深埋盆地的“宝物”也终于现了形。

    是两枚心形的挂坠,做工格外精致。胤禄解释道,“这是西洋进贡的灵犀石,取心有灵犀之意,又名心心相印,乃是神铁所制,只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有缘人佩戴着,坠子才会吸附到一起。”

    弘晳和烟云一人执着一枚,在烛光下缓缓靠近,众人屏息凝视着,都在猜测这御赐的两枚坠子会不会吸附在一起。两人也很紧张的盯着两枚坠子越靠越近,忽然“噹”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两枚坠子竟真的自觉的吸附到了一起!众人皆发出同样的惊呼,“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两张脸近在咫尺,两人诧异的对视。有那么一瞬,弘晳忘却了一切。竟觉得,天地之大,只余他和她。

    胤禄却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抹狐狸似的笑容。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皇父,总算没有负您所托。

    02

    二更天过,来闹洞房是人群终于都散去了。宫女和太监也随着闹洞房的一起撤离了寝宫。

    床头燃着红烛火焰微微的摇晃着,不时发出“啪”的声响,四下静悄悄的。

    弘晳侧着头,借着烛光细细的打量着她。不由的又开始想着之前关于她的的那些形容来了。眼前的人低眉顺目的端坐在床的一侧,脸上一抹恬淡的笑意,似一株温婉的百合,刁钻任性?性格泼辣?不,似乎有些不符,是伪装的太好了还是?不知是刚刚被人灌了几杯酒还是因为害羞,她的脸颊上有如微醺般的两团红晕,在大红的龙凤喜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

    旁边人许久未动,烟云偷偷侧过脸去瞧,没料到正撞上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晶亮眸子,慌忙低下头去,蓦然间,心跳如鼓。

    “你在害羞?”弘晳促狭一笑,一语道破。

    “你脸红的样子,很好看。”弘晳说着,便见着那头又低了几分,不由的好笑道,“莫非你是觉得我生得丑,不想看我?”

    那颗头果然猛然抬了起来,烟云缓缓扭头去看他,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年龄相若,眼如丹凤,一双明眸如寒星一般,似乎一眼能望穿人的心底,修长的眉,不笑时都微微扬起,有几分似笑非笑,却不轻浮。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少年咧开嘴笑了,朱红的唇,雪白的齿,他开口道,“济尔默·昕薇?”

    烟云一愣,点了点头。

    “你应当知道,我叫弘晳,如今是家中长子。”

    烟云回答道:“我是家中长女。”

    少年扬了扬眉:“论辈分,我是你的表兄。”

    “太子殿下是昕薇额娘的皇兄,世子的确是昕薇的表兄弟。”烟云思忖道,“不过昕薇是康熙三十三年五月生的,不知世子是几月出的?”

    这个问题让弘晳微微一惊,这么说,她竟比自己要大两个月了,他干咳一声道:“七月初五。。。”

    烟云又问:“康熙三十二年?”

    “三十三。”

    烟云便笑了,道:“那是哪门子的表兄,该是表弟才对!”

    弘晳有几分尴尬,他干咳一声,问:“三姑姑可好?”

    “好着。”

    “三额驸呢?”

    “嗯,好。”

    弘晳悄悄伸手过去,握住她的,问:“我呢?”

    烟云这才明白他方才问那些话的用意,脑海中,忽然有个少年扳着她的肩轻声问:“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那个挺拔得像锡伯河畔边的白杨一般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如沐春风的少年,那个看她的眼神中总是透着柔软的少年,远远的站在马车外,和车帘外的那些风景飞速倒退。

    “有些话非要逼我说出你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是装作不知道?好,我今天便要让你知道!”少年如失去理智那般吻上他,牙齿在她唇上狠狠咬着,很疼,他却一直不放开,后来便成了吸允,她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摁住,贴在他的胸膛上。掠夺的吻着她,近忽疯狂。她快要窒息了。

    少年说:“不要走。”

    心里忽然一阵钝痛。

    圆润的唇上抹了胭脂,就像是一颗新鲜的樱桃,弘晳缓缓凑近,却发现她在神游。烟云感觉被他握着的手一紧,他已经欺身向前,正欲吻上,烟云忽然猛然推开了他。

    弘晳起初只觉得震惊,愣了数秒,然后想起那句“与人私奔未遂,后被家人寻回”便了然了。烟云目光闪烁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冷笑道:“你是心里有人了吧!”

    烟云愣愣的望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弘晳却当她是默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路走一路想着:探子所言果真是没错的,不过相识一日而已,就差点被她的表象蒙蔽了,所幸陷得不深,现在跳出还来得及。恃宠而骄,刁钻任性?哼,鬼才要一个这样的女人。

    昕薇独坐在床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怔忪。烛火轻摇,方才热闹的喜房里此刻只余她一人,仿佛一切只是幻像,清冷的夜风从他离开的门灌入,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是料峭的春寒。

    03

    袖子狠狠一甩,书桌上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一地狼藉,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却躲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收拾。

    胤禛推门而入的时候,闻到整个房间里弥散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

    “儿戏而已,岂能当真?呵呵。”十三拿着酒瓶仰头猛灌了一通,他讽刺一笑,满脸的水痕不知道是泪还是酒,“原来我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是儿戏!”

    再想灌的时候,手上的酒瓶被人一把夺去,十三抬头看见来人,委屈的喊了一声“四哥!”

    胤禛面上浮起一层薄怒,微嗔道:“喝成这样,你还认得我是你四哥?”

    “怎么会不认得?”十三嘿嘿一笑。“四哥化成灰,我都认得。”

    胤禛拿了面铜镜,往他面前一放,冷冷道,“那他呢?你可认得?”

    铜镜中的男子披头散发,双目无神,因醉酒而潮红浮肿的脸上一片颓唐。

    十三见了鬼一样慌张的不敢正视。

    “荒唐!”胤禛袖着手,面上泛起一层寒光,“堂堂的十三阿哥,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那女子还是自己的侄媳妇!这,这成何体统?”

    “不!她不是!若当初四哥肯帮我去皇父那说合,今日与他拜堂成亲的人可能就是我!”

    “你?”胤禛冷笑,厉声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她舅舅!她的额娘是你的亲姐姐!”

    这句话如一盆即将结冰的凉水,狠狠的泼在十三脸上,在接触到他脸时都凝结成冰块,掉到地上掷地有声。

    他猛然站起来,后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哽咽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按着皇父的旨意来娶妻纳妾,他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末了,我只想把我的正房留给我喜欢的女子,我只要这一个我喜欢的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娶她,那是**。”胤禛残酷的说道。

    “那当初。。。那当初皇父为什么要问她。。。不是君无戏言吗?”

    “那的确只是一句戏言,那个时候,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会当真的!那时的她才五岁呀!”胤禛有些叹息,“就算你喜欢。也不过是五岁时的她,你确定,现在的她,你还会喜欢吗?”

    十三愣愣的望着他,胤禛就这样和他对视了许久。

    “邦!”的一声,外面打更的人用梆子在铜锣上敲了下,已是二更天了。

    胤禛以为他已经想通了,缓缓的转过身。

    却听见他说了声,“会。”

    声音虽低,却斩钉截铁。

    胤禛手中那个酒瓶里的酒尽数泼到了十三的脸上,他狠狠甩了瓶子,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揪住十三的衣襟,把他死死的抵到墙上,吼道:“你给我醒过来!你是她亲舅舅啊!”

    十三仰起头,不急不缓道:“如果,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