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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守张古山
一步也不能回撤,你这一退,要是放走了松浦,委员长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俞济时
“丢你老母的,既然小鬼子你敢来,老子就用反八字夹死你!”薛岳愤愤地道。薛伯陵张网捕老鼠,尝到了反八字阵的甜头,金官桥、星子、瑞昌一线,阻住了日军,歼敌数千;东、西孤岭再战,又重创101师团,歼敌近万人。
台儿庄大捷后,中华军队大规模歼敌的战绩大部分由他所为,他既是让老蒋最头疼的前敌战将,也是老蒋最满意的前敌指挥官。
这次万家岭,他把松浦师团逼上了绝境。他要在内线中取外线攻势,更加自由自在,更加洒脱地吃掉松浦师团。以他的话说:台儿庄只是辉煌的开始,他要把这辉煌延续下去。
10月2日起,到达万家岭地区的中华10万大军四面出击,开始向围困在核心的松浦师团各部展开攻击。
第4军欧震军长亲率90师向大小金山、万家岭及东北方向攻击;
冯圣法率58师向狮马崖、墩上郭、王家山之敌攻击;
第142师附新15师一个团向石堡山攻击;
预6师附91师一个旅进攻斗姆岭、马鞍山、凤凰山以东地区,在友军配合下,进攻王家岭之敌;
新13师以一个团绕袭石堡山西北之敌侧后;
……
各路大军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斗志旺盛。各攻击部队都颇有收获,步步向前推进,包围圈在一步步缩小。
穷寇莫追,薛司令偏偏不信这个邪。
很快,伯陵算是体会到了穷寇莫追的真正含义,老祖宗果然不是忽悠人的。被逼上绝路的松浦师团急了,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其中,尤以冯圣法的第58师损失最大。
10月初,当松浦发现被包围后,最初两天还算镇定。
“嗦嘎,支那军来得正好,他们包围我们,我方再来个反包围,可以大量地歼灭支那军了,我师团是建下一功的。”松浦洋洋得意,自认为土肥原和稻叶做得到的,他也能办到。
冈村司令官曾向自己保证过,第101师团突破德安防线在即,马上会在侧后支援106师团。但两天过去了,伊东的101师团被中华军队阻在阵地前,一步未进。松浦才慌了手脚,决定突围。
松浦的突破口正好选在了74军58师坚守的张古山阵地,这可把冯师长推进了油锅。
白天,冈村派来帮松浦突围的战机接连不断地飞临阵地上空,炸弹、燃烧弹如雨点一般往下落,横飞的弹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了张古山中华守军的阵地,吞没了奋战中的英勇官兵。
整个阵地不到一天,就只剩下了满目的焦土和光秃秃的山坡地,工事早已无影无踪。
冯师长犯了难,没了山林,没了工事,这光秃秃的山坡可怎么个守法?
松浦师团4个联队有将近2个联队是冲着他来的,再加上凶猛的炮火和从天而降的炸弹,阵地上连只蚂蚁都活不下来。再守下去,不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吗?
圣法第一次向俞军长求情,想让部队撤到第二阵线上去。
“不行!老冯,一步也不能回撤,你这一退,要是放走了松浦,委员长饶不了你,也饶不了我。把部队集中在阵地后面,一批一批地上。总之,阵地绝不能丢。”
冯师长没办法,只好采取添油战术,成营、成团地往阵地上调。没两天,他的一个师基本上报销了。
58师师长冯圣法刚在电话里叫了一声“军座”,几发炮弹就带着尖厉的啸叫一前一后飞过来,守在一边的副官毫不犹豫,立即用自己的身体把他紧紧地扑倒在弹坑里,两顶钢盔骤然相撞的一刹那间,火光与烟尘在强烈的爆炸声中冲天而起,石块和泥土像密密麻麻的冰雹一样砸下来。
“军座!军座!”被压趴在地上、震得头昏眼花的冯圣法,仍抱着电话死劲地呼叫着,喊得声嘶力竭。
然而,听筒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有一汩汩滚烫的、稠密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手上。不用看,那准是血。奋不顾身的副官救了他,可冯圣法却无暇顾及副官的死活,他努力地侧过脸来,冲着弹坑外面喊:“有人吗?有人吗?电话线断了!快去看看呀!”
回答他的,依然是日军的一阵阵炮击。狮子岩上地动山摇,有如一叶扁舟颠簸在惊涛骇浪里,四周全是滚滚的黑烟、隆隆的炮声,四五米之外根本看不见人,也听不清楚喊话。冯圣法拔出佩枪,举过头顶,一连扣动好几下扳机,鸣枪示警,一名参谋这才听到手枪的枪声,知道是长官这里出事了,连爬带滚地冲过来,喊叫道:“师座师座,你们还在吧?!”
“别管我!快去查线!”
这时候的冯圣法,全身都被鲜血淋透,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副官已经一动不动、浑身软绵绵的。他赶紧吃力地翻过身,一手撑着地、一手搂着他,靠着弹坑壁坐起来,再低头一看,年轻的副官已经闭上了眼睛,被硝烟熏得黑黝黝的面容十分安详,全身除头部以外都被炸乱,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红的血,白的肠子都漫溢到了弹坑里。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鬼子的第几次炮击、第几次冲锋了,也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向军座求救了,设在狮子岩一处山谷丛林间的师部,已经在今天上午被日军飞机炸得一片狼籍,两名卫士首先倒在了血泊里。
自从前天万家岭战斗打响,狮子岩上一分一刻都没有平静过,被堵在包围圈中的日军一零六师团要从这里夺路北逃,来救援的二十七师团要把这里撕开一个缺口,五十八师两面守敌,天上是飞机,地上是大炮,弹如雨下,连绵几公里的山体已经被燃烧弹烧得寸草不留。十几个尖尖的山头全被炸平。到现在,他的五十八师,他和军座一起从家乡带出来的几千名浙江子弟,已经拼得差不多了,再不增援,部队就要打光、阵地就要守不住了,即使校长不追究责任,那以后也没有脸再回家乡去呀!死在他身上的副官就来自于邻村,他一个人活着回去了,可父老乡亲见不着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怨恨他呢?
终于,电话线接通了,冯圣法还未开口,鼻子就先一酸,难过得“呜呜”地哭出声来。他恨军座好狠的心,任凭弟兄们越打越少,任凭他一次又一次苦苦地求援,手里明明还有一个整师未动,却硬是铁石心肠,不派一兵一卒。
“哭什么哭!堂堂一个少将师长,像什么话?注意影响!不要动摇军心!”从电话里传出的哭声,让军座声色俱厉。
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个子不高,没什么派头,平时待部属也比较和气,即使是他出任总统府侍卫长、手眼通天以后,依然如此。据蒋介石的贴身内勤翁元回忆,有一次,在黄埔军校大门口,卫兵不认识他,见他穿一件陈旧的中山装、长得又矮小干瘦,连瞧都不瞧一眼,反倒把他手下一个气度不凡的厨师当成大官,又是立正又是敬礼的。
再说,他们两人既是浙江同乡、又是黄埔一期同学,五十八师作为他的骨干队伍,以前是由他自己亲自兼任师长的,能将这一位置交给冯圣法,足见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因此,平时不怎么训斥人的俞济时,今天这样训斥只比他大一岁的老同学,可见战况之激烈已到白热化的程度,使他脾气便得格外火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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