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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郑奕问陶霄意见,陶霄斟酌后道:“依法处置不容姑息!”
郑奕满意道:“朕最讨厌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厉煜祺虽然有功,也不能坏了国之规矩。只是,这事论罪必然是大罪,朕怕厉煜祺会因此事心不稳,不如含糊处理。”
陶霄坚定地摇头:“不,微臣以为,此事不绝对不能含糊,而应该查个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给那死去的小官一个清楚的交代,不然何以平民愤?至于定罪,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按刑法定就可以。”
郑奕疑惑:“这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陶霄道:“要让厉煜祺心服口服,且不生怨念,必须人证物证俱在,才能不生事端。微臣以为,吏部尚书胡孟是个耿直之人,尽职尽责,不畏权势,不如就让他彻查此事,最后给出一个公正的处置,圣上以为如何?”
“还是陶爱卿考虑周全。”
陶霄松了一口气,暗自将胡孟叫来,将此事详细说了。胡孟生性直接,道:“厉将军的小舅子的确为非作歹罪不可赦,陶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半点隐瞒。”
陶霄摆手:“我不是让你违纪隐瞒,而是彻查。”
“陶相,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从那小官的死,到小官家人的折腾;从厉煜祺小舅子的闯祸,到后来为何更加飞扬跋扈威胁他人——是本性如此,还是有人挑拨是非?以及,这事如何在一夜之间就闹得满城风雨,还有,这背后还有谁在推波助澜——胡孟,这些才是你要做的,而定罪,是所有环节最小的一个环节,咱们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胡孟幡然醒悟:“陶相认为这事有蹊跷?”
“朝中鱼龙混杂,总有些人无事生非,以及,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会儿就出事了呢?谁在背后煽风点火呢?我从没有怀疑过事情的真相,我只是想看到真相背后的更真相。胡孟,记住,别让你的正直成为了别人阴谋的工具。”
胡孟满脸肃然,恭恭敬敬一鞠躬:“陶相教训得有理,下官这就彻查!”
随后,胡孟紧锣密鼓,果然查出了许多端倪,比如小官的死就疑点重重。
当开棺验尸,查出小官是毒死之后,立刻就噤声了。
大家开始将焦点盯向了小官吏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糟糠之妻流落街头,比如宠妾灭妻,比如与邻居交恶已久等等。如此一来,就不再单纯是厉煜祺小舅子作恶之事了。但事实又证明不对,倒是有个侍女说,那天夜里,见了一个陌生的黑衣人,低着头从灶房里出来,灶房里熬的是当日小官的药。只是,无论怎么查,那黑衣人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
而在推波助澜的朝臣中,层层揭开,大多都是为一己私利,但每人也只是往火上浇了一小嘬盐而已,浇的人多了,就成了熊熊烈火。
陶霄放下胡孟的呈则,凝思道:“胡孟,这黑衣人咱们肯定是逮不着了,但你们可以查查,那日怂恿厉将军小舅子驰骋闹事的那帮人中,有没有新进的人。以及,朝臣的这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可,无需呈上去,但是,这几个人你须留心。别人是为蝇头小利,他们可是挟着私怨,唯恐朝中不乱。”他在册子上,将三个朝臣的名字一勾。
胡孟收好后,若有所思:“陶相,你猜谁是幕后主使?九王的余孽?”
陶霄摇头:“不如说是迟衡纪策的阴谋,他们才是最希望厉煜祺心内大乱、朝廷大乱的人。这事,已经含糊不了了,必须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反而才是好事。”
“我看圣上的意思,很含糊。”
“圣上目光如炬,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默许你我彻查此事的。只是,咱们将事查清就行了,对于朝中的那些暗中发过力的人,一定要当作什么也不知道。”陶霄饮了一口茶,“既然不是直接致死,至少厉煜祺那边也好交代了。表面重暗地里轻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胡孟沉默。
陶霄道:“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不过,必须以大局为重,就像下棋,有取有弃,若只是着眼于一颗棋子,输的是全局。”
胡孟一拱手:“下官明白!”
陶霄望着胡孟的背影,心想迟衡纪策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场血雨腥风的会是谁呢?
迷雾多了,身在迷雾中的自己也会看不清的。若非形势逼人,的确需要一场彻底清查,扫清那些余孽或为非作歹的人,否则他们最容易被利用,而后把整塘水都搅浑。
陶霄当然不知道,当天,朝中多名涉及此事的臣子收到密信。密信点名道姓,说表面是胡孟、实质却是陶霄正在彻查此事。而收信人在其中的兴风作浪,迟早是要被点查出来的。
除此事之外,密信中还隐隐晦晦点明,这些人做的另一些不为人知的龌蹉事。这些臣子各个心怀不轨,见此密信,都心知不妙。一看被牵连,少不了战战兢兢,再思虑新皇郑奕这个人,心思缜密,就算表面不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要下杀手呢。
信中没有留名,只说好自为之,各自保重。
有人畏惧表现为认罪,有人则会反咬一口以求自保。这些人知道陶霄主查此事,少不了会试探,但陶霄总是淡然地微笑,并不置可否。有几个人素来与陶霄政见不和,这一来,心底更加怨恨,暗中恶意中伤陶霄。
若说三人成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一阵阵的风吹过来,郑奕难免也会心思动摇。而陶霄一直专注开州战事及朝中稳定,反而成了灯下黑,对此事没有感知到风吹草动。郑奕偶尔也会试探几句,陶霄以为他只是生性多疑而已。
恰在此时,砚州传来紧急信报。
乾元军的颜翦扈烁麻行之攻得太猛烈,砚州岌岌可危。砚州若破了,可就危及京城了。
因此事,朝中又出了分歧,有人主张出强兵援砚州,其中以大将军莫问参为首;有人主强兵依旧放在淇州、开州,让砚州之北的州池往南调兵,以陶霄为主。
陶霄认为,砚州再险也能挺得住,但若抽开州的兵力,会令当下的优势瞬间瓦解。
陶霄能言善辩,朝廷之上将莫问参驳得哑口无言,莫问参气得七窍生烟。
朝上,郑奕出乎意料地,同意了陶霄的主张。
郑奕这一偏袒,以莫问参为首的主战派系就恼怒了,他们本就对厉煜祺在开州夺下汗马功劳很是嫉妒,反观之,莫问参等人一直守护京城,无过,但也无功,平庸至极。
所以莫问参寄希望于这一战。
趁此时机,那些对陶霄又忌惮又心怀不满的臣子趁机和莫问参走近,结党营私,暗地里商议如何斗过陶霄。
其时,已近过年。
京城繁盛,看似一派红火和乐融融,但实际上却明争暗斗,风起云涌,针锋相对越来越明显。却说开州信北州,郑奕军无往不利,乾元军节节败退。但砚州,乾元军颜翦却是攻势凌厉,仿佛拼尽乾元军所有兵力一样,在猛攻之下郑奕军又失了一个关隘。
莫问参趁机参上一本,直言要出兵砚州,否则京城不保。
陶霄怒,直斥他言重军情。如今这形势显然是乾元军穷途末路,孤注一掷,若调兵砚州,就中计了。不妨先坚守着,等厉煜祺拿下开州之后再压上兵力,否则,拆东墙补西墙,最终将两手落空。
二人一争,其余群臣亦各有主见。
形势如此危急,郑奕迟疑了。
朝下,陶霄进御书房,特与郑奕再叙此事,他直言不讳:“不错,砚州是很危急,但绝不是挺不过去,就算失了一两个城池也不要紧,砚州有天然屏障。但开州不同,如果夺下开州,与北向京城夹击,则拿下淇州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北线稳坐江山。”
郑奕凝眉:“你相信砚州能挺住?如果挺不住,京城就失守了。”
陶霄道:“圣上必须相信,否则没有退路。迟衡当初就冒了这种险,把岑破荆的孤军放在淇州,顶住了我们的京城。现在的形式大抵类似,只要圣上赐权,我相信砚州必然会全力以赴,挺得过这几个月。”
郑奕默默从案子上抽了几个奏本,扔在陶霄面前:“你自己看看。”
陶霄越看,脸色越青。
这一本本奏折全是弹劾陶霄的,从政见到私事,甚至连陶霄忙于公务疏于对家人照料,多年无子亦成了“不孝”的理由,当然,最多的是说陶霄为一己私利,袒护厉煜祺,置京城安危于不顾一味急功近利等。
郑奕缓缓道:“陶霄,朕与你结识十余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谢圣上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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