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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祁快步的回了正院,冬天天色暗的快,正院里已经挂上了动,大红的灯笼挂在檐下,发出柔和的光。
林凤祁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面茵娘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她好似在教毅哥儿认东西,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里面的画面,茵娘指着一样东西对毅哥儿说,“这是花瓶。”“这是香炉”“这是茶碗”“这是碟子”……
而茵娘每说一样东西,毅哥儿就像回应般的“啊啊”叫上两声,然后摇一摇手上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林凤祁只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他迈出步子,毫不犹豫的走进屋子里,便看到茵娘正抱着毅哥儿站在一面插翅的大屏风前,听到林凤祁进来的声音,茵娘回过头来,对着丈夫展颜一笑。
林凤祁也弯起嘴笑起来。毅哥儿看到父亲,在母亲怀里动来动去的“啊啊”的叫着,手里还不断晃着拨浪鼓,仿佛是与父亲打招呼一般。
毅哥儿的力气越来越大,在茵娘怀里动着时,茵娘差点没抱住。林凤祁连忙上前将毅哥儿连带茵娘一起抱住,然后又从茵娘怀里接过毅哥儿,抱着他一边走向旁边的炕,一边与毅哥儿道:“毅哥儿今天干什么了?是不是认东西了?”
毅哥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抱着林凤祁的脖子,突然“叭”的一声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就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林凤祁也开心的笑起来,投李报桃的在儿子脸上也亲了两口,哈哈笑道:“我们毅哥儿怎么这么聪明!”
茵娘看着父子两人对着傻笑的样子,不由的也笑出来。跟着走过去站到丈夫的旁边,原本她还想问一问柳姨娘的,只是气氛正好,她却不忍心破坏了这片刻的温暖。
到了晚上,林凤祁将睡在中间的儿子哄睡了之后,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接着又撑着身子,凑过去亲了亲睡在里面的妻子的脸。茵娘睁开眼睛笑了笑,林凤祁则又伸手过去握住妻子的手,双手紧紧的握住。
林凤祁道:“柳姨娘病了,今日你又不在,所以我才会去西跨院。”
茵娘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凤祁又道:“明日你再请个太夫给她看一看,以后她的事我会交给你,我必不会再插手。”
“好。”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道:“委屈你了!”
茵娘摇摇头,道:“只要你不负我!”
“我必不负你!”
之后林凤祁果然没有再过问柳姨娘的事情,茵娘虽不喜欢柳姨娘,但为了林凤祁放心,对她的病却极其上心,请医问药事事亲力亲为。
茵娘看着躺在床上面如枯槁,仿若生如死灰的柳姨娘,心里也不由对她多了几份怜悯,就连往日对她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大夫下了方子之后,茵娘让人去抓药煎药。茵娘走到床边,对柳姨娘道:“大夫说你是忧思过度,伤心郁结。你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过几日病就好了。或者你想不想你的母亲,我让人将阜阳侯夫人请过来配你说说话?”
柳姨娘摇了摇头,突然坐起身来,对着旁边的琴儿使了使眼色。琴儿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屈了屈膝出去了。柳姨娘又将眼睛望向茵娘身后的两个丫鬟,茵娘见状,叹了口气,也对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两个丫鬟会意,也跟着琴儿一起出去了。
丫鬟走时将房门也一起带上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茵娘和柳姨娘两人。柳姨娘突然从床上走下来,对着茵娘跪下。茵娘有些奇怪的是,她此时竟一点都不吃惊,眼神平静的看着柳姨娘。
“夫人,我知道我争不过你,我也不想争了。只是我求求你,求你让他给我一个孩子,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让他留一点念想给我,若不然,我活不下去!”
茵娘深深的看了柳蒹蒹一眼,然后道:“不可能!”
“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我只求你分一点点给我,这样都不行吗?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其他的我再不奢望。”
“我拥有得再多,那也是我自己的,不是我抢来的!”茵娘看着面色苍白的柳蒹蒹,最终不忍心的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道:“我这样问你,假如我与你易身而处,你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
“我会。”
“不,你不会!”茵娘道:“孩子不是东西,那是两个人的血脉牵连。假如你有了孩子,相公作为父亲,必不会不管他,而倒时他分薄的是我孩子的父爱。而为了孩子,相公也势必会不忍心拒绝你,到时候你抢走的,又是我丈夫的爱,你说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带着他住到庄子上,我保证不会与你抢这些,甚至府里的产业,我也保证不要一分一毫。”
“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我不相信你能做到。人的**是无穷的,你现在想的只是一个孩子,但等孩子出生后,你会就会想要继续呆在他的身边,等你能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你会想要他的爱,等他爱你的时候,你就会想要他只爱你一个人……就算你真的住到庄子上又如何,只要有了孩子,他心里就会对你们多一份愧疚,哪怕他与我们住在一起,他也不会心安。等到以后,难道他还真能不将财产分一点给这个孩子?我很自私,我希望我的丈夫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希望我丈夫的所有孩子都是我生的,甚至是这侯府里的东西,我也希望以后会全部是我孩子的。无论是人和财产,我都不想分给别人,且我从来不觉得我的自私有错。”
柳蒹蒹流着眼泪,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不稳的倒下来。茵娘没有半分的心软,道:“你好好养病吧,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珍惜没有人会珍惜,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柳姨娘这一病,病了整整两个月。等她痊愈时,腊八节都已经过了,只是这场病像是掏空了她的身体,整个人瘦的几乎只剩下骨架了,来给茵娘请安时,茵娘都怕她随时会倒下来。
她病好后第一次来请安,求了茵娘三件事:第一件事,她想到庵堂里修行几年,求茵娘帮她找一座干净些的庵堂;第二件事,保留她妾室的名分;第三件事,她想见一见她的母亲。
茵娘与她说,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她答应了,只是临近年关,要等过了年再送她去庵堂,但她可以现在请她母亲过来看她。至于第二件事,她是皇上所赐,只要她不犯大错,无论是她还是林凤祁,都没有办法剥夺她妾室的名分。
柳姨娘并未再说什么,回去之后便呆在西跨院里,极少出门。茵娘让人请了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她,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完她之后,红着眼从西跨院里出来,接着转到福寿院去见林太夫人。林太夫人没有见她,之后她又绕到茵娘的院子里来,求茵娘不要答应让柳姨娘去庵堂,茵娘没有答应,她便夹枪带棒的将茵娘说了一通,之后黑着脸回去了。在那之后,阜阳侯夫人又时常上门来看望柳姨娘,茵娘也没让人拦着,只是听丫鬟们说,阜阳侯夫人每次都是从西跨院哭着出来的。
而此时西跨院里,在阜阳侯夫人因为再次失败劝阻女儿而哭着离开后,琴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对柳姨娘道:“姨娘,你这是何苦呢?你要修行,在院里建一个佛堂就可以修,何必要去庵堂。”
柳姨娘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庵堂?”
琴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脸上很明显的写着不明白。
她靠在床头上,眼睛半空洞的望着床上的帐子,道:“我生病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凤祁哥哥和陈氏带着毅哥儿在玩闹,凤祁哥哥笑容和煦,时不时的亲一下陈氏或毅哥儿,他们看起来好幸福!而我明明就在他的旁边,可他却看不到我。我心里好恨啊,恨不得他们都死了。于是有一天,我真的拿着刀将陈氏和毅哥儿都杀了,梦里的我满身是血,可是我觉得畅快极了,我觉得再不会有人来抢走我的凤祁哥哥了。可等我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凤祁哥哥就在身后看着我。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要把我一口咬死的毒蛇一样,狰狞极了,冰冷极了。我的心很痛啊,我怎么忍受得了他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想向他解释,可是却怎么都移不开步子。后来,凤祁哥哥也用刀将我杀了,可是那刀刺在我的身上,竟一点也不及凤祁哥哥看我的眼光令我疼。那个梦折磨得我,想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
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她竟又流眼泪了。这些日子,她总是特别多的眼泪。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恨,有怨,如果留在府里,我日日看着他们卿卿爱爱,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像梦里那样的事情来。到时候凤祁哥哥看着我的目光,只会比梦里的更加怨毒,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凤祁哥哥恨我。听说神佛能够洗去人的怨念,我想求菩萨帮一帮我。我本来想剪了头发去做菩萨的弟子的,只是我又舍不得变成与凤祁哥哥毫无关系的人,哪怕一辈子只是个虚有的名份,我也想做他的女人。”
琴儿哭着道:“都怪侯爷,京城哪家府里没有几个庶子,侯爷和姨娘是从小的情分,为什么就不能给姨娘一个孩子呢。若姨娘有了念想,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柳姨娘摇摇头道:“不怪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我魔障了!”说完又望向琴儿,道:“庵堂清苦,且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府里,若你愿意,我求夫人给你配个好人家吧。夫人看在我自求去庵堂的份上,总会愿意帮你找个好人家。”
琴儿摇摇头道:“姨娘,奴婢无父无母,从小就伺候着您,您就像奴婢的亲人一样。您让奴婢跟着您去庵堂吧,这样奴婢也可以再伺候您。”
柳姨娘苦笑了一下,道:“真是傻丫头。”
京城里的庵堂,最干净清静的莫过于水月庵,茵娘想将柳姨娘送到水月庵去。只是水月庵的主持念慈师太不喜人打扰,不常接收凡尘弟子。蕴姐儿与念慈师太有交情,茵娘想请她帮忙求情,让念慈师太接收柳姨娘。
因此茵娘在年前找了个空闲,给蕴姐儿下了帖子,得到蕴姐儿的回复之后上门去拜访。
茵娘还是第一次到王家来,赏赐蕴姐儿成亲,茵娘是去威北侯府吃的酒。丫鬟将茵娘领进了蕴姐儿的院子,蕴姐儿正盘腿坐在炕上,跟一个两岁大小的小姑娘在玩翻绳。见到茵娘进来,连忙下炕穿了鞋子,又将炕上的小姑娘抱下来,对茵娘笑道:“我还说你要晚一点过来呢,没想到这么早来了。”
茵娘正打量着蕴姐儿身边的小姑娘,听到蕴姐儿的话,抬起头来笑着答道:“心里装着事,心里不安呗。”
蕴姐儿见茵娘一直打量着孩子,连忙跟茵娘介绍道:“这是楹姐儿,是相公屋里王姨娘生的,我进门后见她生的可爱,便将她记在名下抱到身边来养。”说完又低下头对小姑娘道:“楹姐儿,这是伯母,快跟伯母打招呼!”
楹姐儿弯了一下腰,依言道:“伯母好,我是楹姐儿。”说完又好奇的抬起头来,问茵娘道:“伯母是哪家的伯母,怎么不曾来看过楹姐儿?”
茵娘见她既可爱又伶俐,稀罕的不行,连忙蹲□来,笑着道:“你是楹姐儿?真乖巧!我是林家的伯母,伯母以前不知道楹姐儿,所以不曾来看楹姐儿,伯母以后常来看楹姐儿好不好?”
楹姐儿点点头,道:“那伯母一定要记得来呀!”
“好,伯母以后一定常来。”说完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身上找了一块羊脂玉的玉环给她做见面礼。
不知道为什么,茵娘总觉得楹姐儿长得有几分像蕴姐儿。或许是谁养的像谁的原因?
茵娘站起来,蕴姐儿叫了奶娘进来将楹姐儿带了下去,茵娘与蕴姐儿一起坐到了炕上。蕴姐儿道:“我最近出不得门,若不是你来找我,我可要闷死了。对了,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茵娘疑惑道:“什么事啊?”
蕴姐儿红着脸,有些羞涩的道:“我有身孕了,两个月,前两日刚诊出来的。”
茵娘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真心恭喜道:“恭喜了,你进门才五个月吧,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蕴姐儿也有些欢喜的道:“除了我娘家,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茵娘又笑着恭喜了她几句,然后又问起她孕期的反应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茵娘才将来意说出来。
蕴姐儿也拍着胸口道:“没问题,就是我不方便,我也可以让我娘跟师太说一说。念慈师太未出家时,跟我娘可是手帕交,我娘的面子师太是会给几分的。”
怪不得上次蕴姐儿可以住到水月庵去,原来是这个原因。
茵娘笑着给蕴姐儿道了谢,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茵娘便告辞回来了。
等回到侯府,茵娘进去内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坐到炕上喝了一口茶,彩朱又从外面进来,对茵娘说道:“夫人,石磨胡同那边出事了,大太夫人得了风痹1!”
茵娘放下茶碗,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了吗?”
彩朱道:“四爷屋里的文姨娘和刘姨娘昨日生了,两个人生的都是儿子,只是生的却都是死胎,听接生的产婆说,孩子生下来身上全是青块。大太夫人看到抱出来的孩子,手指着四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了,找了大夫来瞧,说是风痹。”
孩子生下来全身青块,那应该是在娘胎里中毒所致,难道是罗氏动的手脚?大太夫人一心想要林凤鄠能有儿子,为此连嫡庶都不顾了,看到这样,难怪会倒下去。
茵娘道:“从库房里找些药材给四爷送过去,其它的我们不要管。”反正分了家,那一房的事情她还是少管为妙。
彩朱轻声道是,接着出去了。而茵娘坐在炕上想着那两个死去的孩子,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1风痹:中风。
柳姨娘也退场了。
可能会有亲们不满意柳姨娘的结局,但我觉得这是让她不妨碍男女主角的情况下,能够安排的最合理的结局。这个角色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将她写死,她毕竟除了闹着要给男主做妾以外,没有做过其他的坏事。
好了,接下来还有立太子的事,大概一到两章就交代完了,接着就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