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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通报革职的那天下午,林父还是被自己的司机小陈送回家的,就像是之前每天下班回家一样,只是这一天下班时间有点早,才刚刚下午三点不到。
林父下车之后,去后备箱拿自己的东西,小陈也赶紧过去帮忙拿。其实小陈已经忍了一路了,在被林父拍着肩膀叮嘱“以后好好干,我不能看着你了”的那一刹那,眼眶里的泪似乎含不住了,顺着脸颊像一条蜿蜒的小溪,不停的流。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哭什么,我就是被放了个长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值得哭的。”林父脸带微笑,内心也有点唏嘘。
“您……您就是给他们背了黑锅,当初这个企业有名声、有业绩、又是纳税大户的时候,功劳从来没人说是您的,现在出事了,就让您出来……”小陈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功劳?出事是因为我工作失职,对工作处置不力,怎么就成背锅了,这话以后可千万别说了。中国食品行业的‘行政问责与司法问责’还处在摸索的阶段,我愿意做这推动完善这一机制,而被问责的第一人。”林父脸色变得严肃。
“小陈,你还年轻,工作有时候有点毛躁,以后我不能看着你了,你千万要注意,林叔叔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
小陈不好意思再哭了,吸吸鼻子帮林父拿起东西,送他上楼。
站在楼梯口的林逸听到两人说完话,也迎了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东西,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林逸其实早就下来了,二十分钟前,他站在客厅的窗前,听母亲一边哭,一边劝说自己和萧妍妍分手,然后就看到父亲平时坐的车驶进了小区,林逸说要帮父亲下来拿东西,就从家里逃了出来。
林母的哭泣让林逸觉得窒息,但是在这种时候又不能出言反驳已经濒临崩溃的她,就想着出来透口气,顺便看看父亲的状况,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席对话。
林逸好像突然之间理解了母亲,父亲光明磊落又心胸开阔,假如自己仍然和萧妍妍在一起,疯狂的网络暴民一定会把自己和萧妍妍的关系都扒出来的,到时候……父亲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难道自己真的忍心让父亲受自己的牵连而……
三个人沉默的上了楼,小陈放下东西并未多留,客厅的沙发上,林母还在哭,因为看到疲惫憔悴的林父回来,眼泪流的更凶了。
“徐宁,你怎么还哭上了?这么大年纪了,不怕让儿子笑话你?”林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到。
“他还敢笑话我,你是不知道你的好儿子找的女朋友家里出了什么样的‘人才’,我劝他跟对方分手,他还跟我搞冷战。”林母忍不住告状。
“我知道了,孩子总得需要时间来接受,我们别逼得太急了。”林父叹了一口气,微微有点无奈的看了林逸一眼。
林逸浑身一震,全身冰冷,父亲……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现阶段你妈妈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你和妍妍在一起本是一件偶发事件,但是到了不明真相而又急于表现自己正义的网民那里,就会被他们想象成‘阴谋论’,到最后你和妍妍都会深受伤害。”林父揉了揉眉头,看起来更加疲惫了。
“您先去休息吧,我也去我房间待会,我会好好想想的。”林逸还是不想和萧妍妍分手,但是此刻和疲惫的父母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萧妍妍还是从对门邻居的口中知道林父被通报革职的,她托邻居家的小姑娘花五十块钱去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然后给林逸打了二十多遍电话,林逸一个也没接,发短信也没回。
萧家人重新陷入了新的一轮的焦虑,萧父挣扎着起来,到处给人打电话,看看谁能够接手自己的ktv,萧母天天追着萧妍妍问“林逸父亲就算是被革职了,也总该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吧,那是不是可以适当的照顾一下你叔叔,别让他受太多罪呢?”
萧婶婶躺在床上,每天只吃一点东西,不是流泪,就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窗户外边的天空。
而萧妍妍在母亲的反复追问中,白天焦躁不安,每隔五分钟就要拿起手机来看看,然后要么给林逸发一条短信,要么再打一遍电话;晚上彻夜难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的全是她和林逸认识以来的每一个瞬间。
林逸已经五天没有消息了,萧妍妍不敢去林逸家找他,其实心里也已经明白她和林逸可能只能这样了。
那个穿着白衬衣在星空下表白的林逸,那个因为她的调戏脸红害羞的林逸,那个第一次接吻因为磕到牙齿半天没说话的林逸,那个因为她生病着急慌张的林逸……在萧妍妍渡过的这四个漫长而孤寂的黑夜里,一遍遍的在她的眼前回放。
萧妍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黑夜是那么的长,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明月高挂到渐渐泛起鱼肚白,再到太阳升起,就像是一个世纪,而林逸不知道会在几个世纪之后才会再出现。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
萧妍妍没有再哭,似乎沉默的接受了这一结果。于是某一天当萧母再次问起林逸的时候,萧妍妍沉默了一会儿,小声的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萧妍妍的这句话换来的是萧母的泪流满面,看看日渐憔悴和削瘦的萧妍妍,看看屋里躺着的萧婶婶,再看看坐在沙发上不停打电话的萧父,萧母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悲伤之中。
萧父的ktv最终被曾经的一位竞争对手给收购了,仅卖了比银行贷款稍高了一点的价钱,可是这个花了萧父巨大心血的ktv在当初可是花了三百多万才开业的。
萧妍妍学校要开学了,只能打起精神来收拾行李,准备返校,但是她却把萧父给的钱偷偷的取出来了一部分,藏在了家里的抽屉里,只留下了学费和300块钱生活费。
网上最终还是把林逸和萧妍妍的关系给扒了出来,但是这个帖子只存在了几个小时就被人删掉了,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这个帖子还是让一直关注网上消息的林母心惊胆战。
革职在家的林父虽说看起来心态平和,但是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林母却知道,林逸父亲如果再受到网民无中生有的“阴谋论”攻击,搞不好就会变成“抑郁症”。
林父也是整晚整晚的失眠,之前工作忙的时候加班加到深夜十一二点,反而能踏实的睡几个小时,这突然闲下来晚上却一个小时都睡不着了。
林逸被母亲关在了家里,不到开学返校那天,不放他出门,手机也被林母偷偷拿走了,萧妍妍打来的所有电话,林母一个也没接,短信也没回。
在萧妍妍开学的前两天,突然接到了林母的电话,她约萧妍妍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聊一聊。
“妍妍,你和林逸分开吧,我会帮你叔叔介绍最擅长这个案件的律师的,如果你们缺钱,我也可以适当赞助你一些律师费。”林母看着眼前这个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瘦的单薄羸弱的女孩,狠狠心说道。
“阿姨,林逸也是这么想的吗?”萧妍妍盯着手里的杯子,小声的问道。
“不是,林逸不知道我来找你,他应该不想和你分开。”林母不想撒谎骗人。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给他发短信。如果您忙的话,您就先走吧,我想再坐一会儿。”眼泪掉到了桌子上的咖啡杯里,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的萧妍妍,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坐在咖啡厅里哭了两个小时,服务员送过来厚厚的一打纸巾,到萧妍妍走的时候都变成了浸湿的一个个纸团。
那天晚上萧妍妍发出的分手短信,林逸终于回信息了,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一切等见面再说。”
那一晚萧妍妍竟然奇迹般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林逸站在学校的操场上,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青草的香气,一如他们最开始的那一天,只是梦里是一个天气晴朗的白天,林逸站在阳光下微笑。
萧妍妍一动不动的看着林逸。
“过来呀,不要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只要有需要,我随叫随到。”林逸伸出手,等着萧妍妍走过去。
萧妍妍在这一刻醒了,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萧妍妍的内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律师在第二天一早就来敲萧家的门,然后与萧家人经过短时间的商谈之后,以一个很低的价格接手了萧叔叔的案件。
看到希望的萧家人又打起了一部分精神,萧妍妍返校了,萧父整天忙着配合律师搜集证据,萧母把侄子接了回来,重新送去上学,就连病了快一个月的萧婶婶都能每天下床活动一会了。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刚开始,而更大的打击也正在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