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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敏终究未曾挽到高湛的手。
长公主高湘出手甚快,几乎是在沈嘉敏朝前微微迈出一步之时便已顺势一把将她挽了过来,作出了闺蜜间的亲密样子来,将沈嘉敏拉到昭君面前来一些,道:“母后,这位是沈国公家的二小姐沈嘉敏,沈国公的封地平州离豫州不远,所以儿臣时常会去沈国公家做客。”
高湛亦在一旁应和了几句,大约意思是他前往陈国之时曾路过豫州,留宿了一晚,那时沈嘉敏正在豫州长公主府做客,他与沈嘉敏便有了些许接触。他觉得这是个活泼开朗为人热情的小表妹。
诚然他这么说只是给他姐姐面子而已,但昭君却瞧见高湛在说这些话之时,那越国夫人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手中绣帕漫不经心的掩上了嘴角。
皇族素来薄情,就连嫡亲的兄妹平日里皆不会做出小儿女的痴缠模样来,更何况是这样一表表千里的妹妹。
昭君嘴角徐徐勾起一抹笑意,收回来的视线落在沈嘉敏身上,作出上下打量她的样子,片刻,惊叹道:“平州偏远之地竟能养出这样标致的姑娘。”又招了青蔷道:“你瞧瞧这模样,都要将宫里头的姑娘比下去了。”
她说的宫中的姑娘是高欢同他那几个不知道哪里娶来的妃嫔生的女儿,只因当初她与郁氏暗斗的太剧烈,其他妃嫔便都显得不是什么事儿,生下来的女儿也没什么存在感。这些个姑娘养在宫中多年,昭君连她们的名字张相都记不大清楚。她这样漫不经心的一提倒是提醒了她自己,这些闲人养在宫中也没什么用处,完全打发出去和亲。
昭君夸沈嘉敏的这一番话,皆是照搬前世的,连个标点都未曾改过。高湘接了沈嘉敏一起回宫过年,为的便是将沈嘉敏与她那数年不肯成亲娶妻的弟弟凑成一对,昭君乐的卖给她这个面子。
且还有个原因是,昭君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讨厌高湛是因为他从一出生就已注定了是她儿子的绊脚石,但是高湛一母同胞的姐姐,她却十分喜欢。这其间的纠葛缘由有些复杂,在这里便不多做叙述,权当作是因为郁氏生下高湘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生个儿子,后来老天如其所愿生下来了个儿子,她的注意力自然是要全数放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身上。所以高湘自小便不受郁氏疼爱,她几乎是养在了昭君身边长大的,以至于事事都要向着昭君一些。
这么多年,昭君只将她当做是自己生下来的女儿,所以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着她的。
闲话说到此处为止,话题且绕回到这一日上。后头的事情并无什么好叙述的,越国夫人称同昌公主因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所以需要休息,便一头扎进了为她准备好的沁心殿里,一直挨到接风洗尘的晚宴时刻才出门。这一点在别人眼中自然没有什么,但是昭君晓得这背后的秘密,觉得她们此举只是为了掩饰同昌实则早已摔坏了脑子这件事。
昭君许久未见高湘,便也甚有派头的邀了高湘过昭阳殿一聚,准备三人一起再涮一次火锅。
豫州至邺城路途遥远,沈嘉敏颠簸了一路,却好似半点疲惫之色也没有,同昌公主一行人前脚刚走,她按捺了老半天的咋呼性子便又兜不住了,挽着高湛的手直嚷着要他带她四处逛逛。
话到此处,昭君已是携了高湘欲要离开,高演于此之前早已随着同昌一行人走的不见了身影,行至一半,便听见身后响起高湛略略惊讶的声音:“这条腰带……”
身侧高湘正说到边疆之处入冬要晒制的一种腊肉,其味道是如何如何的香浓之类的,昭君回头瞧了瞧,瞧见被沈嘉敏挽了手正欲离开的高湛停在沈嘉彦面前,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沈嘉彦腰间,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样式瞧着挺特别的,不知是哪个姑娘送的?”
沈嘉彦客气而疏离的同他笑一笑,道:“样式虽然特别,做工却不佳,也不知她是怎么送的出手的。”清冷眉眼之中落入丝丝笑意,虽是嫌弃的话语用的却是极温柔的语气。
跟在昭君身后的青蔷猛地一个踉跄,脑袋磕上了拐角口的一根柱子。
昭君回头瞥她一眼,关切道:“你还好吧?”
青蔷额头贴着柱子站了会儿,同昭君摆了摆手,道:“且让我缓一缓,我有点承受不住。”说罢,还捂了捂胸口。
“……”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所导致的结果便是,高湛回宫当晚便气冲冲的冲进了青镜殿,继而两人大吵了一顿之后,高湛被陆贞推出了青镜殿。这一切发生于晚宴之前,想必临青镜殿不远的沁心殿里也应当能听得见那样的吵声。
晚宴之上,高湛姗姗来迟,且还是面色难看,坐在座上一言不发,闷头只顾喝酒。同昌公主换了身橘色的衣裳,长裙逶迤拖于侧身,衬着她那样的眉眼愈发出众,低眉顺目的挨着越国夫人而坐,席间只顾着吃东西,并不曾多说什么话。
倒是越国夫人同昭君聊的十分畅快,其话题大多涉及到近来百姓过的如何,宫中的公主们婚嫁如何,以及英俊潇洒的傍山王有无妻妾……
昭君同她说,城中百姓过的富足且安逸,宫中的公主大多都已成年且尚无婚配,以及英俊潇洒的傍山王至今洁身一人,府中连个暖床的妾侍都不曾有。说话间,昭君还频频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甚是怜爱的望着高湛。看完了高湛,又时不时的侧首去瞧垂眸剥葡萄皮的同昌,面上挂了些许满意的神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对于昭君的这个答案,越国夫人似乎很满意,但满意之中还带了些许顾虑,有意无意的同昭君提了提:“傍山王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大作为,想来仰慕他的姑娘会有很多吧?难道一个都不曾入王爷的眼?”
舞姬悠悠甩出两段云袖,钟鼓乐声袅袅娜娜,半合殿门之外似乎隐有飘雪,落入漆黑夜色之中消失不见,是一副冬夜歌舞胜景。
这个问题似乎是问到了一个禁忌似的,昭君作出一副不愿提及往事的模样来,端了酒杯笑盈盈的同越国夫人敬了酒。越国夫人是何其聪慧的一个人,昭君如此形容,她自然不便再问,但照这情势看来,晚宴之前陆贞与高湛的那一番争吵她势必是听见了的。
昭君略略仰头饮着杯中茶水,目光穿过指隙落在下手侧座的越国夫人身上,只见她正眸色复杂的望着她对面座上顾自喝着闷酒的高湛。
晚宴就此而过,接下来几日里,全宫上下皆在为元旦祭天大典而忙碌,陆贞着手于祭天大典之上所需的瓷器铜器以及金银玉饰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便没什么功夫去搭理高湛。而那一夜他们争吵的内容也渐渐从眼线嘴里传到昭君的耳里,说是为了条腰带而起了争执,高湛质问陆贞为何要将腰带转赠他人,陆贞则是怒极,反问他,既然已经拒绝了她,她将不将腰带送给别人又与他何干?
两人越闹越凶,最后,高湛被陆贞推出了青镜殿。
而高湛这几日则是忙于前朝政务,宫里宫外的奔波不休,每每空闲一些,便被沈嘉敏缠着半步都走不了。
高湘肚子里怀了她第三个孩子,便十分渴睡。昭君命人将昭阳殿的偏殿收拾干净,将她留在了昭阳殿中,母女二人闲来无事便同青蔷一起围着暖炉一起聊天,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越国夫人起先还有所兴趣在这宫里四处瞎转悠,未过半日,便也加入了昭君的队列。为此,青蔷表示四个人可以凑成一桌打马吊,结果发现精明能干的越国夫人她并不会打马吊,最终只能玩苏苏没带走的那幅生肖棋。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在这样紧张忙碌的时间里,元旦祭天大典终于来临。
此前一日,祭天名单之上同高演并肩而立的人从昭君改成了萧唤云,而萧唤云指名要了先皇后打造的镇国十二步摇,据闻这十二只步摇乃是纯金打造,能工巧匠将其打造了半年才算完成,每一处锻造面皆近完美,簪上这十二根步摇立在日光下,只需稍稍动一动,便能瞧见金光流连,十分奢华高贵。
陆贞将镇国十二步摇呈到含光殿,未过多久,便接到了高演的圣旨,命陆贞将这十二步摇送来昭阳殿交给昭君。
继而步摇又从含光殿送到了昭阳殿,昭君默默的望了会儿漆盘之上的十二根金步摇,默默的将它推到了陆贞面前,让她送回去给萧唤云。并让陆贞在她的司宝司里头找一找,兴许能找到前朝魏国皇后留下来的一只凤冠,昭君向陆贞表示,她可以戴那只凤冠。
然后步摇又从昭阳殿送到了含光殿。
这一来一往,萧唤云自然十分丢脸,就连越国夫人这样初来乍到的外人都能瞧出来这个皇后她不大受宠。故而,陆贞将步摇再次送回到含光殿之时,按捺许久的萧唤云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直接接过托盘就往陆贞的脑门上砸了下去!
这件事传到高演耳中之时,已是有些迟了,因那时他正在勤政殿中与魏国前来的使臣洽谈,报信的人觉得这件事是件小事不便打扰皇上,便乖乖的侯在了门口。
所以当高演知道之时,陆贞已经被人接走包扎了伤口,现下已经好端端的躺在了青镜殿的大床之上歇息了。第二日便是元旦祭天大典,萧唤云得以安然无恙的渡过这一日。
事后,青蔷对昭君退了那镇国十二步摇的做法表示疑惑。昭君扶了扶额,往事不堪回首一般的沉痛道:“因为……那套步摇戴在头上,太像一只蜘蛛了。”
从前她没戴过所以不觉得,自从前一世在祭台之下瞧见萧唤云戴了那套步摇,她便觉得那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趴在脑袋瓜上。昭君对此表示不能接受,相比之下,前朝魏国皇后的凤冠显得低调且受欢迎得多。
实际上,昭君此举的确赢得了大片的赞美之声,当她戴着魏国皇后的凤冠出现在祭天台上之时,底下鲜卑的老臣皆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纷纷高声呼喊:“倍当!倍当!”
那是鲜卑语中万岁的意思。
萧唤云听不懂,便压低了嗓音问一旁的高演:“倍当是什么意思?”
高演置若罔闻,直直的望着天边,似乎旁边就没有萧唤云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通宵写到一点钟的成果,修了又修,应该有拉动进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