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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全赶着牛车,看到刘大娘,立马高声问道:“嫂子,这是去哪啊?我送你们一程吧?”说着还朝后面牛车上躺着的老妇人交代,“娘,是继宗嫂子。”又看着阿苗说:“阿苗真的大好啦?阿元本来打算来看看的。”
“满全啊,去塘山寺呐?婶子身子好点了没?”刘大娘听到刘满全这一溜的问话,没先回答,倒笑着问了句。刘满全今年三十出头,看着却跟刘继宗差不多年纪。家里老爹在他十岁没到就撇下他们娘俩走了,他娘又是常年吃药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因为这,刚开始一直说不上媳妇,村里没娶媳妇的小伙子里边,属他年纪最大,人孝顺又憨厚,除了在地里刨食其他啥也不会,把他娘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托了村里所有能托的,就为了给儿子说个媳妇。
也是刘满全运气好,他娘找到刘大娘的时候,刘大娘正因为受了嫂子的请托而发愁,托刘大娘的是娘家的二嫂,刘大娘在当姑娘的时候跟二嫂关系最好,二嫂娘家姓王,家里最小的妹子叫阿元,原来已经跟镇上的一户人家定了亲,就等着腊月里成亲了,没想到,阿元的未婚夫冬日里染了风寒,又自恃身体强壮,没去延医问药,等到后来起不了床的时候再去医馆,这病就已经从风寒转成了肺痨,没过多久就去了。
阿元的婆家就阿元未婚夫这一根独苗苗,儿子去了,还想把阿元娶进门给儿子守寡,阿元的爹娘心疼女儿,死也不愿意嫁女儿,两家因此事闹得很大,甚至闹到了王家族里,后来还是族老出面,找了阿元婆家的长辈说和,阿元婆家才歇了要阿元嫁过去的念头。
过了一年多,阿元快二十了,娘家爹妈又给看了另外一门亲事,小伙子跟刘大娘同一个村,也就是说阿元要是嫁过去就能跟姐姐在同一个村里了,姐妹俩能互相有个照应是再好不过的事,刘大娘她二嫂受爹娘所托,又是妹妹的终身大事,那真是操心劳神,终于,阿元第二次定亲了,这一次一直到成亲前,小伙子都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可不知怎的,就在成亲前的十几天,阿元的第二个未婚夫离奇地从山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还没抬回家就断了气。
这一下,阿元克夫的名声就传了出去,第一个未婚夫大家没法说,毕竟是人家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第二个未婚夫就奇怪了,村子里的小伙子常年跟田啊,山啊的打交道,怎么会好端端的从山上摔下来,还立马断了气?不用说,大家都会自己脑补,于是阿元就莫名其妙的背了个克夫的名头,从此再也没人敢跟阿元订亲了。
刘大娘的二嫂因此很自责,这第二个小伙子是自己帮着相中的,阿元克夫的名声传出来可怎么办?娘家爹妈虽然疼爱她,可爹妈总有老的时候,到时候嫂子跟弟媳妇怎么看待阿元这个嫁不出去的姑姐?姚二嫂为此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直想托着媒婆帮阿元找个婆家,穷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小两口肯干,日子总能过下去。可阿元第二次订亲的后生确实死的蹊跷,后生的家人虽然悲痛,可也知道跟王家闺女没啥关系,又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没去追究,可原来第一次订亲的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本来就跟王家结了仇,才想着找不到机会就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家人到处说阿元的坏话,阿元克夫的名声倒有一大半是他们传出去的,就这样,一直没人愿意应下这件事。
姚二嫂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托到了自家小姑这里,刘大娘刚刚应下二嫂的请求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农村人大多迷信,且这克夫的名声又实在不好,刘大娘也不敢冒然跟村里正打算娶媳妇的人家打听,没想到就刚好刘满全他娘托着刘大嫂给说个媳妇,看看刘大娘娘家有没有待嫁的姑娘,年岁大点也不要紧,毕竟刘满全当时也二十七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这一边是二嫂托着自己找个老实的后生,一边是同坤婶子托着自己帮说个媳妇,刘大娘一合计,就跟双方说了对方的情况,这两个人啊,在当时来说谁都有短板,刘满全年纪大了,家里穷,还有个一直生病的老娘,阿元么,有个克夫的名声,谁也嫌弃不了谁。
这边厢的刘满全家,她娘最终给他拍板定下了娶,那边阿元爹娘也同意嫁闺女,两家便开始说亲订亲了。要说啊,也是两个人有缘分,刘满全他娘原先也有个妹妹,也是订了两次亲,两次都没能嫁出去,她娘太知道有克夫名声的姑娘有多不容易,阿元的两次订亲刘大娘完全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跟刘满全他娘说了,且这些事一打听立马就能知道,这实在不能怪人家姑娘,阿元反倒因为这一点得了未来婆婆的诸多怜惜。至于阿元爹娘愿意嫁阿元的原因就更让人哭笑不得了,这刘满全啊,在几次去镇上赶集的时候遇到王家老爹,帮着挑过几次货,王家夫妇琢磨着,这小伙子对不认识的人都能真心实意的帮衬,总是个心地好的孩子,再加上一打听,没有说刘满全不好的,除了穷了点。
两边孩子年纪都大了,便着急成亲,刘大娘也稀里糊涂地当了回媒人,还收了两边的谢媒礼。两人成亲后就安安心心过起了日子,眼看着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还成,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姚二嫂,有次还拉着回娘家看老人的刘大娘一阵哭,嘴里絮叨着:“这次多亏了小姑,要不然我苦命的妹子就活不下来了!”刘大娘这才知道阿元还有过轻生的念头。
现在刘满全已经跟阿元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了,大的六岁小的三岁。
“是啊,去塘山寺,上回苦河师傅给开的药,我娘吃着还不错,最近精神都好很多了。”刘满全笑眯眯地答道。
“继宗媳妇啊,你们也去庙里吧?快上来,刚好带你们一程。”刘满全他娘看着确实好了很多,精神头十足,正说着立马给挪了位置。
“哎,那敢情好,我正发愁呢,我家这对小冤家似的姑侄两个,吵着要跟我一起上山,这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走的快哦。”刘大娘也不矫情,立马冲女儿和媳妇说:“娟娘,先把阿苗放下来,你们俩先上去。”
等阿苗跟刘大嫂都上了牛车,刘大娘自己也爬上去,对刘正安说:“老二,你把石头给我,帮着你满全叔牵牛。”
“阿苗,叫人。”
“阿婆好,阿元姑姑肚子里的小弟弟快出来了吗?”因两家关系近,阿苗是认识刘满全一家的,阿元在听说阿苗摔傻了之后还来过家里好几趟,也许是身体年龄变小的原因,阿苗说着这样天真的话也一点都不违和,只是自己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村子里的孩子都这样,阿苗也不好一个人特立独行,穿越来这里,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阿苗啊,这可真是好了,说话都机灵了,你摔着那会可把你爹娘吓坏了。”刘满全他娘眯着眼睛看着阿苗,“快了,就这几天功夫了,亲家老太太在家看着阿元呢,要不然我们娘俩也走不开,我跟满全去塘山寺找苦寂师太开点药,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这倒是,是得防着点。”自从村子里前年有个媳妇生孩子大出血没挺过来开始,大家便习惯性地在家里产妇快生的时候去塘山寺求点药备着,不说治病,最起码能吊着口气等到大夫来看,塘山寺最擅长的还是小儿科,这妇科上面只有几个师太略知一二,但产妇保胎这样的事情,一般也就那几种药方,塘山寺还是能看的。
“婶子,带了这许多甘草是打算送到寺庙里去?”刘大娘摸着车上角落里几捆草药问。
“是啊,上次满全去镇上抓药的时候听说寺里如今缺药,甘草虽说不值钱,但总归是我们一点心意。”塘山寺给人看病,不着急的病都是给开药方的,只有着急的病才能在塘山寺煎药,等到病人好一点了便要人下山,这也怪不了塘山寺,寺院里如今看诊是不收诊费的,在寺里煎药也不收药钱,因为寺里的药也大多是周边百姓采了晒干送上来的,如今塘山寺名声在外,来求医问药的人多,要是一直照顾病人到完全痊愈,那后边等着的病人可怎么办?所以有些需要调整好几次药方的病人就只能多来几次了。
“上次兴子跟时旺去山上打猎的时候倒是带回来一些延胡索,我这次也给带来了。”刘大娘笑着说。
“呦,这延胡索可是好东西啊。”刘满全听到刘大娘带了延胡索,笑着说了一句,又问阿苗:“阿苗啊,你咋会想着跟你娘去塘山寺呢?这去寺里可不容易。”
“叔,我娘说菩萨保佑我才好了的,我跟我娘一起去谢谢菩萨,让菩萨看看我。”阿苗听到刘满全问,马上用早上对付刘大娘的话说,看到刘满全他娘赞许的目光,也只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下来了。
“叔,你歇会,这牛我来牵吧。”刘正安看刘大娘她们都安置好了,便准备接过刘满全手里的牵牛绳。
“也成,那就你牵会。”刘满全爽快地把绳子交给刘正安,跟在牛车旁边走,一边走一边逗阿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