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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腾非掰了两根树枝,当作筷子将小螃蟹夹出锅子晾凉。那些金色螃蟹熟了之后并未变成红色,反而有些发白,怪异的紧,腾非摸了摸自己的胃,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往嘴里放。
“给我…”就在此时,男人突然开口,伸出一只手,示意腾非把螃蟹递给他。
腾非有些诧异,只觉这人真是奇怪,刚才还犹犹豫豫,现在又主动伸手要吃。不过,他看男人面露焦急之色,还是将螃蟹递给了他,下意识地嘱咐,“小心烫。”
男人嗯了一声接过螃蟹,又用双上肢撑起身子,灵活地把螃蟹的后盖掀了下来,又从其腹中剔除了一个小指盖大小的腺体,剩下的又递还给腾非。
腾非挑了挑眉,没接,他有些走神了,因为他觉得这玩意不是螃蟹,至少他至少从未在螃蟹肚子里见过这么大的一坨腺体。
“你…不吃?”男人举了半天,见腾非没有接的意思,却没有收回手,就这么固执地举着,面上看不出感情。
腾非回过神,见男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姿势奇怪地费力举着螃蟹,终是心软伸手接了。他本有些轻微的洁癖,如今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闭上眼把螃蟹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大口嚼了。没啥味道,一定是自己饿得还不够久,腾非一边嚼一边想。
两个大男人吃一锅小螃蟹和蚌肉肯定是没饱的,但条件限制,能维持基本消耗便是胜利,腾非拍了拍空荡荡的肚子,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情绪。
而后,腾非把口袋里的红果摸了出来,用锅里的水仔细洗了,递给男人。
眼见男人盯着果子发愣,腾非便干脆托起男人的下颌骨,用力一按,将果子直接塞进男人的嘴里,恶声威胁,“动嘴,咬。”
男人慢吞吞地咀嚼起来,果子酸的很,他眉头皱的死紧,表情别提多凄惨了。
腾非毫无同情的想,虽说酸度与vc的含量不成正比,不过酸的果实大多数vc含量都很高。他见男人嚼的差不多,才松了手,冷声道,“咽下去。”
男人看了腾非一眼,一咬牙一闭眼,还真把那些果肉全部咽了下去。
腾非满意的挑眉,把剩下的果子尽数塞进男人的手里,吩咐道,“看来你喜欢吃这个,我也不与你抢,全部都吃了罢。”
男人愣住,面肌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腾非被男人面上的表情取悦了,他哈哈哈大笑,丝毫不觉自己欺负病号有什么不妥。等笑够了,他伸手给男人拉了拉床单,不再戏弄他,“再吃俩就行,太酸了促进消化,更容易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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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天已然完全黑了,腾非一边打开水止看着啤酒流入杯中,一边喃喃自语,“已经不多了,看来得省着点喝,明天还得去找别的水源。”
说罢,腾非感觉到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新的水源,怕是得去树林深处看看不可!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男人已经自顾自的躺好,便把火堆踩灭,任凭自己陷入黑暗。他叹了口气,而后摸索着躺倒在男人身边。
男人感觉到他的靠近,不由得微微动了动,而后,又僵硬地将枕头分给腾非一半,腾非没拒绝,没有枕头实在太难受了。
腾非才调整好姿势,便感觉男人突然支起上身,侧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伊凡,我叫伊凡·米奈希尔……”
他靠得太近了,低沉舒缓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些莫名的诱惑,口中的热气也让腾非有些头皮发麻。腾非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至少,从未从一个男人身上体会过。
腾非自然不会把这些莫名来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俄罗斯人?”
一片寂静,没人回答。
过了很久,久到腾非以为伊凡已经睡着,伊凡才开口问道,“俄罗斯?那是什么?”
腾非语塞,正常人不会连俄罗斯都不知道罢,于是他接着问,“那你是哪的人?”
伊凡又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腾非拧起眉头,半坐起来,伸手按了按伊凡脑后的肿块,边缘锐利,就是血肿的典型表现。腾非压了压血肿周围,问道,“疼么?”
“不疼。”
“有别的不舒服?”
“腿还有些疼,其他的…没有。”伊凡说得虽然是汉语,却带着些中国人没有的诡异腔调,有点像那些拖扯着长音的英伦贵族,意外的好听。
“都会好的,不急。”
“也许罢…”伊凡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腾非最不喜欢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特别是对于疾病的,若是自己都毫不在意自己的疾患苦痛,那还会有谁在意?有句话说的好,人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死于顽固。
他火气上涌,却知自己多说无益,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伊凡,以睡觉两个字结束了全部对话。
值夜班让腾非有些神经衰弱,越是劳累,头就越痛,如今伴着海浪声,根本难以入睡。他睁着眼,听着身边的人呼吸规律了起来,突然有些安心,他喜欢这种规律的呼吸声,平静的,让他觉得安定。
他突然想起了方老,他研究生时期的导师,给他帮助最多,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方老是科里的元老了,手上精细,手术做的漂亮,可就是脾气大,很不好相与,走路向刮风一样,开口就是机关枪。
科里每月统计出来的投诉名单,方老总是高居榜首,可是他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他很坚定,很果决,他经常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我问心无愧,看准了路,就可以迈步。”
腾非还记得方老永远黑着的脸,可腾非却能从中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热度,在他身边工作,就觉得有动力,就觉得热血沸腾。他就是这样一个明灯似的人。
腾非还记得那是自己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是个秋天,方老倒在了讲台上,基底节区大出血,直接丧失了意识,他的夫人是本院妇科的王主任,她明白病情的轻重,在床边呆坐了一天,便主动要求签字放弃抢救,任由方老静悄悄的走了。
腾非听说,方老是下了急诊手术就直接赶去上课的,谁也没想到,他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他的学生和亲人。
世事无常。
腾非感觉自己心口有些闷闷的不舒服,他很久没有响起方老了,很奇怪,那些埋没的记忆在此时此刻又破土而出,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并非毫无作为的活着,过去的三十三年,也并不是那样匆匆而过,毫无痕迹。
腾非叹了口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脸上,先是一滴,然后又是两滴,他伸手摸了摸,像是水?他把手指伸到嘴里,淡的……这是?下雨了?
腾非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他先是惊喜,后来便皱起了眉头。他使劲地拍了拍伊凡,感觉到那人身上的肌肉僵住,而后放松,醒了过来。
腾非站起身,感受了一下雨势,轻声道,“下雨了。”
伊凡嗯了一声,好像试图站起来,腾非按住他,沉声道,“别乱动,保护好你的伤口,对你来说,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凡没回答,听话的卷了卷身上的被单,又尽力往山坡的凹陷处动了动,山坡凹陷进去的地方地势较高,倒是不至于被雨水淹没,只是太小,勉强能够遮蔽伊凡的双腿。
腾非发力将啤酒桶的上盖打开,放到一处平地上,而后又将之前的贝壳也放置妥当,就在此时,天空中闷雷一响,雨势瞬间大了不少。腾非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被巨大的雨滴砸的生疼,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这样不行!这么大的雨,足以废了打火机,也足以把伊凡的伤口泡烂!那么,之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他不敢带伊凡到处走动,他不知道这里究竟有没有可以避雨的所在,他承担不起一点风险!这种陌生的困难境地让他有些无措,他狠狠地捏住手指,尽可能的保持稳定,就在此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皮箱。
他长舒一口气,迅速将箱子里的衣物全部掏了出来,尽数垫在伊凡身下,又把箱子支起来半开着扣在了伊凡暴露在外的腹部和臀部上。
这样,除了肩膀和头部,伊凡的全身便被严严实实遮盖了,不直接接触雨水,会好很多。
示意伊凡自己稳住箱子,看着雨水顺着箱子边缘流下,腾非松了口气,幸好是皮质箱子,个头还算不上小。
他将眼镜取了下来,仔细的放入身边的背包里,背包放进皮箱内面,而后把西服外套搭在自己头上,盘腿坐在伊凡头侧,伸手把伊凡的上身抱在怀里,紧紧的护住,用身子尽可能挡住雨水,不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
如此一来,腹部倒是敏/感了许多,他感觉到伊凡的头微微侧了侧,蹭的他有些痒。他拍伊凡的肩膀,轻声低喝,“动什么动!”
伊凡一僵,不再动作。
腾非满意地挑眉,腾出一只手稳住皮箱,另一只胳膊收紧,换了个他与伊凡都舒服的姿势,他一边挪动一边对伊凡说,“情况也算不上差,这雨下的这么猛,应该不会太久,有了淡水,你的伤会好的快些。拖稳箱子,你若是淋雨发烧,我绝对会把你扔下,让你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