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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语之拎着那只笼子象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宫里乱转,她先去了御医局,曲太医不当值,另两个当值的太医正忙着,见是只松鼠,神色之间甚是不耐,迫于她的威名在外,只得熬了两碗药汁,却不知道该怎么灌,洒得一塌糊涂。
沐语之临时抓来了杨钊,几个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灌进去一些,那松鼠被他们折腾得愈发没气了。
沐语之都快急哭了,对着两个太医大发脾气,差点踢翻了他们的煎药炉子,杨钊站在一旁暗自叫苦,眼看着这御医局就要被这繁云公主掀了顶了,他终于一拍脑袋道:“有了!凌大人,找凌大人去,他抓的松鼠,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御医局象送瘟神一般迫不及待地把沐语之和这松鼠往外送,沐语之顺手牵羊,顺走了一盒药丸,看得杨钊嘴角直抽搐。
等他们走出了好远,两个太医才发现那盒药丸不见了,满头大汗地追了出来:“公主殿下!六公主!这药丸臣有急用!快还给我们!”
“这又不是什么宝贝,你们俩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公主你拿了没用,那是……那药丸吃了要拉肚子的!公主我们这里有好的和你换!调理内息,祛斑美容的!”太医简直气急败坏地喊道。
沐语之哪里肯信,她穿着太监袍走路方便,这下更是跑得飞一样的,左穿右插,身形敏捷得杨钊都快跟不住她了,一眨眼便把那两个太医甩得无影无踪。
杨钊手里拎着笼子,提心吊胆地跟在沐语之身后,这个公主的花样实在太多,他只怕他一不留神跟丢了。
早朝已经散了,他也不知道凌卫剑去了哪里,只好带着沐语之到了安远侯府,想递名帖进去找,沐语之却偏生不愿意,从不远处的一个摊贩那里抢了一根板凳,坐在门前眼巴巴地等着。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杨钊肚子饿得咕咕叫,小心翼翼地问道:“凌大人应该在用午膳了,不如我们也先去吃点再过来?”
沐语之摇了摇头,看着笼子里半死不活的小陋言,眼圈都红了:“小陋言都这样了,他怎么有心思吃饭?简直太不像话了。”
杨钊心里暗自好笑:凌大人日理万机,哪里还有空惦记这只小松鼠?就算惦记着,他也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它现在半死不活了?
杨钊只好去不远处买了些糕饼,沐语之咬了几口,却是食不知味,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侯府驶了过来。
马车还没停稳,凌卫剑便冲车窗中探出头来,诧异地盯着他们俩:“杨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钊冲着他挤了挤眼,指了指沐语之和那笼子,摊了摊手。
凌卫剑一眼便认出了穿着太监服的沐语之,淡淡地道:“原来是六公主,公主殿下你来干什么?”
沐语之气得浑身发抖:“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条街是你的吗?”
凌卫剑点了点头,疏远地道:“那就不打扰公主了,你在这里慢慢坐。”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沐语之简直惊呆了,她拎着小陋言大老远地从后宫中跑来,饿着肚子等了他将近一个时辰,他……他居然这样不理不睬的!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杨钊在一旁搓了搓手,左看右看,心中暗暗叫苦,他赶紧拽住了凌卫剑,赔笑道:“凌大人留步,你看看,这不不得不来找你了嘛,咱们一起抓的松鼠它……它不对劲了。”
凌卫剑看着沐语之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一软,叹了一口气,终于回过身来,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它生病了?”
沐语之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赌气道:“不用你管,你就知道自己快活,它都快死了。”
“在你手里还能活得了?吃得太多撑着了吧?”凌卫剑打量了两眼松鼠,“都肥了好几圈了。”
“还能吃撑了?”沐语之回忆了片刻,忽然觉得很有可能,这家伙,扔进去的花生杏仁之类的干果永远不嫌多,都扒拉在身后,还能吃好几种水果,有时候半夜都能听到它沙沙的啃东西声。
“再说了,它原本在山林里自由自在,被你这样关在笼子,还不难受?憋也要憋出病来了。”凌卫剑蹲下来,戳了戳那只松鼠。
沐语之有些失神地看着它,半晌才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它会死吗……我……我把它去放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原来,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永远陪在她身旁,就算是这么一只小小的松鼠也不例外。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凌卫剑的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这些日子来,几个皇子和他们身后的人勾心斗角,阴谋迭出,虽说自古以来,皇家无亲情,可如此这般心狠手辣,连他这个外人看着都心寒。
整座后宫中,只怕只有这个六公主,名声虽然最为狼藉,实际却最良善剔透,怪不得沐天尧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他沉吟了片刻道:“你在这里放了又有什么用,早就被人捉去炖了汤吃,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它活蹦乱跳的,只是以后你不能常常看见它了。”
说着,凌卫剑拿起了笼子,交给了身旁的家仆,叮嘱了几句,那家仆领命而去。
杨钊见事情解决,松了一口气,便想让沐语之赶快回宫,沐语之哪里会肯,眼珠一转,跟着那个家仆便往安远侯府而去:“你把它带到哪里去了?不行不行,我要盯着你,得去瞧瞧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杨钊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凌卫剑见状笑道:“杨大人,就让公主在我这里呆一会儿吧,你去忙,到时候我亲自送公主回宫就是。”
安远侯府看起来并不气派,却很有古韵,几株老树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绿郁葱葱。侯府打理得十分干净,让人觉得很是亲切。
沐语之背着手昂着头,在里面东张西望地走着,侯府里的人见她明眸皓齿,神态倨傲,却穿着一身太监服,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凌卫剑三步两步便赶了上来,看着她一改刚才委屈的模样,趾高气扬的,一肚子的气不知不觉地便跑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为什么,一见沐语之这付模样他就心里直痒痒,忍不住便想欺负一下。“公主殿下中午吃了什么?臣吃了点翠楼的糯米鸡和香酥鸭,肚子都快撑破了。”凌卫剑啧啧响了几声,好像在回味着。
沐语之咽了一下口水,不屑地说:“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本宫今天吃了葱爆鲈鱼,还有绣球乾贝,你想吃都吃不到。”
只可惜她那填了几口糕饼的肚子十分不配合,叽咕叽咕地叫了起来。
“原来如此,”凌卫剑遗憾地说,“我让人备了些点心招待公主,是我多事了,我这就叫人去撤了。”
沐语之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小气鬼。”
凌卫剑忍住笑,继续招惹她:“公主今天穿着这身衣服,一说话,我府上的人都朝着你看呢。”
“是不是很好看?”沐语之神气地挺了挺胸,以前涟蓝说过,她这样看起来像个俊俏的小后生,出去的话肯定后面跟了一串待字闺中的女子。
“好看,好看得紧,”凌卫剑赞道,“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沐语之追问着,心里甜滋滋的。
“就好像那棵树一样,”凌卫剑指了指路边的一棵瓜子黄杨。
那瓜子黄杨矮矮的、小小的,就连树叶也是又小又圆,树冠从上到下直直的、胖胖的,哪里有半分好看的样子?
沐语之疑惑地问道:“我象它?”
“是啊,”凌卫剑顺手摘下一片树叶,用两个手指头捏着,放到她耳边,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树叶被折成了两半,“别说模样,就连声音也像,噼里啪啦的,就像嗑瓜子一样。”
沐语之总算明白了过来,这笑面狐又在取笑她了,她气得嗷嗷直叫:“你又笑话我!凌卫剑你别跑,你站住!本宫命你站着不许动,让我打一百下!”
安远侯府的下人们惊愕地看着他们,自家风度翩翩、淡然优雅的小侯爷这样被人追打着,还一脸的乐在其中,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两个人一追一逃,一笑一闹,不一会儿便到了凌卫剑的书房,沐语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直喘气。
几个侍女们鱼贯而入,送上了一盏银耳羹,一碗红枣粥,还有一些小食和零嘴,凌卫剑看着她,眼神温柔:“饿了吧?快先填填肚子,这样才有力气来打我。”
沐语之接过红枣粥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的间隙还不忘嘴硬一下:“我肚子饱得很,不过先生说过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不能浪费。”
凌卫剑一脸的惊诧,嘴角挂着一丝揶揄的笑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繁云公主居然还会背书讲道理了,佩服佩服。”
沐语之忙着填肚子,没有搭理他,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吃东西,一个则打开几封信看了起来。
一碗红枣粥下肚,沐语之摸了摸肚子,终于又活络了起来,翘着二郎腿,咬着小点心,四下打量着,只见这间书房很大,正面墙都是书柜,一摞摞的古籍叠着,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和一幅字,上面和那把折扇一样,盖着陋言居士的章,想必是凌卫剑亲手所书。
她歪着头看着凌卫剑处理公务,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挺直的后背仿佛有不一样的力量,让人心中陡生安定。
沐语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看着他正在写的小楷,字体清瘦风流,白皙纤长的手指印衬着黑墨,相得益彰。
沐语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有种冲动,想抓起那双手……亲……不对,她在心中暗自呸呸呸了三下,安慰道:错觉错觉,我一定是想咬上一口泄愤。
她狼狈地转开眼去,发现书桌的另一边摆着一幅画了一半的仕女图,她盯着看了两眼,便发现这居然是沐吟之的画像,顿时,她的胸口好像被人捣了一拳,一股酸意犯了上来,讥讽道:“哟,这画的是谁啊?怪不得这阵子连人影都不见,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五公主托人来请我画像,我想着已经婉拒了她的婚事,别的也不好太勃她的面子,便答应了。”凌卫剑抬起头来解释道。
沐语之心里一阵暗喜,蛮横地道:“那你也替我画一幅,画的好看点。”
凌卫剑怔了一下,没有应答,反而仔细地端详着她,看得沐语之心头发毛了起来。半晌,他才略带诧异地问道:“公主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这是吃醋了不成?”
“吃醋?”沐语之就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了起来,“笑话,本宫怎么可能吃醋?喜欢本宫的人都快排满明钰殿了,怎么可能会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