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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十古来稀,韩菼六十有七,黄土埋到嗓子眼的人了,一摔一吓人早就昏昏沉沉,弘皙这话摆明了是对追过来的几位状元公说得!
状元公们很无奈。
老状元挡路的初衷是羞辱弘皙若敢硬闯便是失礼在先,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人人都是通兽语禽声的公冶长,所以惊马一事怪不得弘皙,同理之下马车伤人除了怨自己跑的不够快老状元当时罪魁,但偏是弘皙扼住了惊马,哪怕血腥些暴力些可危急时刻你总不能好言相劝吧?
站在公平的角度,老状元摔的再狠也只能自种恶果自己吞,辱人者人恒辱之,先哲之言!
偏是弘皙——救命之恩,甚至可能救了很多人,以德报怨的义举便能羞煞老状元更莫谈什么“平险”。可救人之后却来痛打落水狗,坦承告诉别人救你是为了亲手蹂躏,如此,君子论心不论行,谢你?一脸吧!
廉颇负荆请罪的时候蔺相如趁机将他暴打一顿并点着鼻子骂:你丫就是欠抽?
韩菼不知道廉颇会怎么想,反正他现在已是怒火中烧,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世子,好威风绝世高手在都市!”好威风一语双关,可也仅是双关,其一,把我的马吓惊了的是你,其二,杀马辱人的还是你!其他,早被怒气冲没了!
“老状元莫急着发狠么,”弘皙在马上呵呵笑着竖起手指,“第一,我是太子世子是旗主是贝勒,您不过从二品,所谓上下有别君臣有礼。第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么,恐怕救得还不是你一个人,弘皙年纪小恐怕算不清了,但我以为——”
“您,不该给我磕一个?”
嘿!上回一句磕一个生生气晕了胤莪,这一回韩菼的身体也摇晃起来。
弘皙嘴里的“第一”绝不掺假。除非你同样是直系血脉,此外莫说从二品就是超品公爵宗师的贝勒见到弘皙也得磕头,这不仅仅是尊重弘皙更是尊重弘皙身后的皇家,可非要加上“第二”,不认可的救命之恩成了讨价还价的筹码,磕就是认可,一会儿去皇上面前打擂台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不磕,连君君臣臣的规矩都不讲么?
这就是刁难,刁难的目的还是是侮辱!晃晃花白混着泥土血污的脑袋,韩菼颤巍巍道:“世子莫辱我太甚!”
“讲上下尊卑却是辱,恩大反成仇,想必就是你的道理,你——怎么就不去死!”弘皙抻着身上的石青蟒袍的前襟,“还有你们这些瞎眼的,这衣服你们也不认识么?你们的上下尊卑呢?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吗?”
“宗仁,走!爷懒得理他们!”不等人回答,弘皙拨转马头一声高喝,两人双马泼刺刺出了城门,五大状元面面相觑唯有叹息,瞧这事整的,打不着狐狸惹身骚本打算给弘皙弄个失礼狂妄不敬士林的罪名,可挖坑的掉进井里,咱们却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
瞧老状元的可怜样,连帽子都不知道摔到哪了,谁好意思埋怨?若他们中有人能从正面看见弘皙,想必就能看到憋笑憋到痛苦的脸!
“帮老夫取下那长枪,老夫——”韩菼的腮帮子一阵抽搐,“老夫就在皇上面前用这条长枪还他一条性命,断不能为一人之私断我士林福祉!”
“老状元——”齐声悲呼中与子同仇,隐隐又有了几分哀兵必胜的意思!
十里长亭,秦汉做官制,创西汉江山的无赖皇帝刘邦便是亭长出身,秦汉虽亡,长亭之制却在驿站官路上保留下来。兵出德胜门壮行酒也摆在长亭,德胜门外的长亭因此修的颇有气势,回字曲折琉璃覆顶,更有一溜六柱九楼的石牌坊彰显武功。为迎圣驾回京,礼部早早便扎起了九组二十四孝的彩棚专门用来安置贵人与诰命女眷。
莫道先行早,早有先来人。看看旗帜却是裕亲王福全与恭亲王常宁两位玛法,弘皙自然不敢怠慢,带着张宗仁就来拜见。
弘皙被请进来的时候福全与长宁正倚着太师椅上吞云吐雾,两人的身边各有一个俏丽的小宫女伺候着,就算彩棚四面通透,仍有一股令人恶心的甜香弥漫,见礼罢了,忍不住对小桌子上被水浸泡的一团黑糊糊多了几分好奇,这就是鸦片了吧?
“五弟,瞧,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哈喇珠子也对这福寿膏也有了兴趣呢?”裕亲王福全是世祖顺治的次子,一身五爪团龙的夏朝服下是标准的满族身材,满月般的脸膛,两颊带着病态的潮红,浓眉细眼瞳仁漆黑,黑发中掺着银丝带着几分奇异的魅力。
福全嘴里的五弟是恭亲王常宁,世祖第五子,个子稍矮人也消瘦,面色黝黑,三角眼尖下颌,亲王朝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如同稻田中的假人,闻言一笑道:“小崽子喜欢还不简单,不是明天要开府么,我送他一个烟泡当礼物,外带英国传教士送我的那套镶象牙的烟具!”
“一个烟泡?老五你什么时候这么吝啬?”福全呵呵一笑,“说你吝啬倒也不全对,你那套烟具二哥可眼馋很久了极品高富帅最新章节!”
“烟具是礼物当然不能吝啬,可烟泡么,咱们这孙子可是捞了好大一笔横财呢,白送哪有卖钱来的实在?”常宁也笑,“乖孙,玛法也不要你别的,就把你手里那些沉香木塑像送玛法几尊如何?”
沉香木塑像?弘皙微怔便反应过来,常宁玛法说得是大慧寺的藏宝,可这事不该是机密吗?武丹的手下什么时候成了棉裤腰,这么松?
“什么沉香木塑像?”福全也是一愣!
“二哥啊,您是不知道咱们的小崽有多能干,收了个瘸子做西席却得了前明阉人刘瑾的藏宝,上千万的金珠宝贝进了皇上三哥的内库不说,还有十八尊沉香木的塑像,加上莲花底座高有三米的塑像,咱们哥俩不是撵着奴才们四处寻找沉香木么?这不是现成的方便?”
“老五啊,既是进了皇兄的内库,我劝你还是少打主意的好!”本来含笑的福全面色一凝变得郑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才是长保之道!”
福全说的绝对是至理名言,并身体力行的。
康熙能在顺治的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后世的史学家给出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也已出过了天花,出过天花的叫熟口,没有意外就可以平安长大了,没出过的生人不知道啥时候就夭折呢,帝位传承是大事自然得选活的久一点的!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皇子中出过天花的不仅仅是他一个,还有次子福全,幼主当国绝非幸事,年纪更长的福全本该是最佳人选!最后选择康熙的原因——“帝问其志,福全曰:愿为贤王!”
世间有比皇位更重的东西么?莫说两根寿材了!
“我这不是找弘皙撞木钟么?”常宁嘻嘻一笑,“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献宝的再往回要,这话亏你说得出口!”
“弘皙不是孩子么?换咱们哥俩要说出那句官绅一体纳粮,皇兄不把咱们圈了至少也是一个狗血喷头,可这小崽子呢?”常宁满脸艳羡,“巡检六部,学规矩!”
“你啊,”福全连连摇头,“直中要取,曲中也求,你这辈子吃亏就吃在你这份不甘上!”
常宁不甘也不假,皆是世祖顺治的血脉哥俩境遇相差太远。虽都是十六岁封王,可封号——裕为宽大、财富广。恭为敬为礼,乖乖听话。两者相较相差十万八千里!西征葛尔丹同为大将军,福全正面迎敌他侧面夹击,福全没有除恶务尽才有葛尔丹死灰复燃,议罪不过免了三年的俸禄,最后大胜,康熙与他同坐树使人画像彰显同老,这份情谊自然没的说。反观常宁,带兵一回就没了下文,仿佛彻底被遗忘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在弘皙面前说明白,常宁只能悻悻,“不帮忙就算了,反正我要把福寿膏进献给皇兄呢,到时候再讨要就是!”
理论上,这次见面可以不欢而散了,可本该告退的弘皙听常宁要把福寿膏献给康熙,心里一机灵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鸦片啊,两次战争都以之冠名的玩意献给康熙?你是嫌他老人家死的不够快还是嫌咱们大清江山亡的不够快?不趁现在国强兵壮防患未然,等后辈子孙再去挨打不成?
“两位玛法,福寿膏初试可解忧解愁,吸食多了就会上瘾进而伤身。久食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不说,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萎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虎豹逼于后也只能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
“胡说!”常宁呼的站了起来,好容易找着的好玩意静等着做上墙梯呢,斥为毒药,那不是给自己刨坑埋人么?
“你个小崽子瞪大眼瞧瞧,爷这模样是肩耸项缩?危言耸听还是轻的,分明是看不得别人好,官绅一体纳粮祸害士林、魇胜内帷以血还血的祸害皇子、现今又要祸害爷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