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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去跟厨上说一声,叫人把姨娘的饭菜送到沐贤院来吧,”吴氏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冯姨娘,随了秦砚回到屋里。
“唉呀,不必了,我正准备走呢,纤云姑娘不用麻烦了,再跑一趟怪累的,”冯姨娘干笑道。
“那我送送姨娘,”秦砚也不是傻的,只要自己姨娘留在沐贤院里,妻子便吃不好饭,当初订亲的时候,老秦氏也曾经对他耳提面命过,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乍然做了世子,自己是没可能娶到吴家的嫡女的,现在要吴氏每天除了管着整个家,再要侍奉一个姨娘婆婆,时间一长,只怕老秦氏都要发话的。
“啊,不劳世子您送了,我自己回去,”冯姨娘眼眶一红,“你快别送了,叫人看见了不好,我自己会回去。”
“姨娘说的是,改日闲了我去看姨娘,这阵子儿家里太忙,一时顾不上,”看着自己苍老的生母,秦砚心里发酸。
自己的儿子才多大就要料理兄长的婚事,想到这里,冯姨娘又开始不平了,“不是我说,娶进来个郡主是好伺候的、还不如叫他们出去单过呢,大家都便宜,不然你媳妇以后头上压着个郡主嫂子,怎么当这个家?”
有些事跟冯姨娘说了她也不懂,秦砚也不想再费口舌,笑道,“高堂尚在,哪有分家的道理,父亲听了会伤心的,至于未来的大嫂,听说也是个极贤德的,吴氏以前也见过她,姨娘不用担心。”
“唉,你媳妇也为难啊,我又帮不上什么,就想着过来给她解解闷儿,”儿子都这么说了,冯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府里也艰难,你们两个身上的担子重啊。”
府里的日子比白氏在的时候好太多了,尤其是自己,秦砚微微一笑,“现在咱们的日子比过去好太多了,现在姨娘只管享福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再管了,儿子现在可是有了母亲的一半嫁妆在呢,哪里会撑不起这个家?”
“那是夫人留给你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傻,要是真没有银子了,去叫侯爷想办法去,你的银子和媳妇的嫁妆,你可得看紧了,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是自己的,你们可还没有分家呢,”冯姨娘可是穷怕了的人,儿子的银子是万万不能动的。
眼看要到了冯姨娘住的翠凝院,秦砚停下了脚步,“姨娘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跟她讲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也不会明白的。
染尘师太正在恬达院里翻看云浓的嫁妆册子,就见常妈妈进来道,“师太,我男人从侯府回来了,有话回师太。”
“怎么?这才去了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染尘师太看看屋角的大落地西洋钟,“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今天他不是带了匠人去量尺寸给臻朴院装玻璃,结果到那儿发现秦家已经给换上了,”常妈妈原先就是秦翰的人,对隆平侯府的事情比旁人清楚,所以染尘师太就将跟秦家人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夫妻。
“那不正好么?省得咱们麻烦了,”染尘师太觉得秦家倒挺识相,转头对云浓道,“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就算我不拿郡主的规制去压他们,起码你们的院子也不能比沐贤院差吧?地方我都不挑了,还敢在铺陈摆设上给我偷工减料,”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秦简庭?!
“不是,奴婢的男人听说,是那边府上的世子夫人,将自己院子里的玻璃拆下来,给咱们臻朴院装上了,”常妈妈苦笑道,“奴婢男人有些不好拿主意,”装完一个院子,不过是百十两银子,常妈妈根本不相信隆平侯府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可要这种方法给未来的大嫂下马威,似乎又有些不智,她一进闹不明白秦家的世子夫人这步棋走的是什么意思?
“玻璃很难买吗?是贡品?”常妈妈这么一说,云浓才想起来。这东西无垢庵有,慧安长公主府有,靖王府也有,云家也就是胡氏的屋子里和云天和的书房装了几块玻璃,好像还是霍以良这个好女婿孝敬的。霍家那么有钱,才给云家装了几块,说明这个东东应该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兴许是秦家不好买呢?”
“什么稀罕物儿?”染尘师太不屑道,“要说这玻璃还得谢谢姓彭的,以前的琉璃就能烧成巴掌大小,根本不能安在窗户上,顶多就是做些水银镜,谁知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方子,慢是烧出了大块的玻璃献给朝廷,这东西,好几家皇商都能烧,但凡是有头脸的人家,拿着银子哪里会买不来?”
原来如此,那隆平侯府大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吧?这个吴尔妍,说她什么好呢?难道是想告诉外人秦家没银子还是告诉别人秦家连从皇商那里拿货的本事都没有?
“已经换上了?”染尘师太薄唇微抿,她才不会去想吴氏这招儿是精还是傻,“你可见过她家老太太?”染尘师太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吴氏企图打她们母亲的脸,永昌郡主人还没有嫁呢,就将世子夫人逼得连窗户玻璃都要让出来?
“秦老太太估计事先并不知情,”云浓看自己母亲怒了,急忙笑道,“想来是这对小夫妻自己的主意,”她看向常妈妈,“你家男人准备怎么办?”
常妈妈一躬身回道,“他叫匠人留在秦家了,自己回来想着问问您的意思,”她们夫妻不是永昌郡主府的人,虽然一来就得了染尘师太和云浓的器重,但还是不敢擅专。
云浓点点头,不论吴尔妍这么做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就绝不会往她的圈子里跳的,“你叫常叔替我谢谢秦家少夫人,再叫匠人请沐贤院量了,将新玻璃给世子装上。”
“不但是沐贤院,去看看其他院了,都给我一并装了,能值几个银子?”染尘师太被秦家人堵的这会儿气也没有消,冷然道,“给我弄辆大车,敲敲打打的去秦家!”
“母亲,此事不宜闹大,”云浓可不想把原来有理的事变成没理,“您不能叫我人还没去呢,就打了婆家的脸嘛。”
只还了沐贤院的,不过是你来我往,叫旁人知道了,只会说隆平侯府世子夫人不舍得花银子和心力去帮兄长装玻璃,却拿自己院子里旧的糊弄,就算吴氏出来辩解,也只会是她们没诚心没本事。
若是听了染尘师太的话,那就是永昌郡主受不得气,甚至是领会不了世子夫人的好意了,再那么高调的拉着一大车玻璃过去,怕是连夫家那边都得罪了,而且,炫富从来没有好下场,以后秦府再有什么事,她永昌郡主是不是也要全部担了?
“罢了,常妈妈,你去跟你男人说,就按郡主说的办好了,再替我谢谢世子夫人的好意,”被云浓一拦,染尘师太也冷静下来,吩咐了常妈妈出去,才道,“那个吴氏心眼儿还真不少。”
“她心眼儿多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以后臻朴院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了,我不吃她的不穿她的,还是她嫂子,”云浓淡淡一笑,“咱们犯不着跟她一块傻,平白叫人笑话。”
见女儿没当一回事,染尘师太气也消了些,“我不是最讨厌蠢人么?弄这个么东西,以后不还是你跟应淳的累赘?”
“我们又不是傻的,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之后,还会任由她们再三再四?再好的感情也有磨光的时候,兴许吴氏是真的弄不到玻璃呢?”吴氏要真是容不得他们夫妻,才就可劲儿折腾好了,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幸好隆平侯府的人还没有蠢完,没过几日,老秦氏就遣了身边的妈妈过来送礼,理由很充分,乡下庄子里得了些野味,自然要给亲家送一些,自然,送野菜的时候那妈妈也诚恳地对吴氏的行为向染尘师太道歉。
其实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说穿了很简单,自小长在直隶的吴氏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弄玻璃,而从小被白氏当废物养,现在一心读书博功名的秦砚自然也不知道,而吴氏又不愿意叫人打听,所以了,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现在老秦氏的解决方法,则是手把手的重新教起。
不过云浓对老秦氏的努力并不怎么看好,不知道还不去问,这就是吴氏的问题了,说穿了,就是自卑过了就骄傲了呗?可是老秦氏已经离开京城几十年,哪里还能跟得上潮流?何况原本秦家也没有走在流行前沿,已经离开勋贵圈子很久了,老秦氏拿什么来教导吴氏?不过这些跟云浓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当是大风刮过,当初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现在也不值得欢喜,客气的另备了礼物将人送走完事。
时值四月,想到秦翰已经踏上归程,云浓心里就像长了草,再也没有心情去研究身边的琐事,每天除了歪在床上看信,就是爬在桌上给秦翰写信,问他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才会到京城,云浓甚至已经开始在谋划能不能说动染尘师太,跟她一起到京郊或是再远一些的地方接一接秦翰了。
不过她的这个主意稍微透露了那么一咪咪,就被染尘师太无情的给驳回了,郡主出府再不兴师动众,也有多少人看着呢,传出去成什么了?何况秦翰这次是以钦差的身分出去劳军,走到哪儿都有大队的人马跟着,她们去了,就真的能顺利见到他?
被染尘师太打击了一番之后,云浓只得老实的收回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