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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镶金暗红袄子,淡粉色坎肩,夜弥端坐在小几前,手捧着才煮好的茶,浅浅啄了一口:“你这煮茶的手艺越发的精湛了。”
君然不以为然地一笑,她看了看唇边含着笑意的人,自打皇兄去逝后,就没见过她穿颜色鲜亮的衣服,今儿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说吧,你这茶从来不是白喝的。”夜弥将茶杯缓缓放下,不远处,烧着上好银炭的火炉发出啪的一声响。
“我打算在各处办义学,挑些将来能当大任的孩子培养。”见她不想绕弯,君然索性开门见山。
“是那女人给你出的主意。”话是询问,语气却是十足肯定。
君然稍一挑眉:“何以见得?”
夜弥轻轻一叹,“然儿,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急,”说着,指了指茶:“煮茶确实能磨性子,可是,天生带来骨子里的透着的东西,绝不是一年两年十几年能去掉的。”
君然默了默,眸心极快地闪过一抹自嘲,“你愿不愿助我?”
夜弥笑而不语。
“你还在怪我?”仿如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答案。
“怪不怪的又能如何?何况……流枫已经不再是枫儿了。”夜弥半垂眸子。
君然一怔,愣了半天,“你,你是说,她失忆是真的?”
夜弥抬眼,与她对视了片刻:“你说呢。”
小指曲了曲,对于流枫的改变,君然心里很清楚,那两个人一举一动,自有人暗中监视,只是,她的自尊绝不允许她承认,流枫对自己彻底的变心,就算是变心,变心的理由也必须是失忆:“记不记得起过去,她都是枫儿,总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听完,夜弥不得不再次打量她,半晌,她端起茶,又抿了一口,凉了。
此刻,温泉庄子却极为热闹。
原由还是因为闻人罄,头一天住过来,白天泡温泉,晚上兴致勃勃地准备吃火锅,谁晓得,上桌了才发现,此处火锅与她脑子里的完全不同,说穿了就是边上弄个小炉,直接做羊肉汤,再由丫头伺候着端上来喝。太不过瘾了,于是,第二天,闻人罄立即操刀,古今结合设技出了一系列火锅用具的图纸,她家的富婆自然是不二话让人去做了。
硬件弄完后,又想着软件,闻人罄对小说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早就有了觉悟,在古代,反季的食品几乎没有,特别在北方,到了冬季,蔬菜更是难得,好在蘑菇,豆腐之类还是很全的,就算这样,她还是得在肉食上翻花样,最先想到的是各类丸子,经过多种试验后,只有鱼丸成功,当下就决定做一鱼两吃,配锅底,试调料,让人把羊肉放在外头冻硬了,再用刨子刨成片,这样,整整折腾了三天,软硬件齐全,菜都买齐了,准备开锅。
刚好这天,蕖儿刑满释放,池儿把她带了过来,闻人罄同这傻丫头素来交好,她禁足时,也去看过她几回,见她过来了,当场提议,今儿大伙一起吃火锅,好好热门一回。
东西都准备好,六人围坐,除了两对情人,潆儿连同清杨也在。
锅子还在烧,闻人罄对众人大至说了吃法,相对于她人的坦然淡定,唯独缺心眼的小丫头,啧啧称奇。
等锅子开了,放了药材的汤底透出淡淡的香,白色的鱼丸浮在水面上,闻人罄经验老道地拿起特制的竹漏勺,舀起两颗鱼丸,放到了商子兮面前的空碗中,又指了指两碟调料:“一个是不辣的,一个是带点辣的,你沾了试试。”刚说完,又追了一句:“你咬开后吹吹,别烫了。”说完,一双眼盯着看,等那人起筷,夹了一个,沾了调料,送到嘴边,轻咬,细嚼,再咽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时,她才转过脸,夹了羊肉片,往锅里一放,颜色刚变就撩了起来,又送到情人面前:“再试试这个,沾点辣的,你肯定会喜欢。”等情人再次露出赞许的表情后,迫不及待地继续为她服务。
这旁若无人的举动,引得在座的另几人一时有些拘束。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堂中的安静,闻人罄抬头,耳根子微有些发烫,面上却装着大方:“都干坐着做什么,快吃呀。”
好在有蕖儿这么个直性子的,学着夫人,从锅里舀了吃的,却是给了池儿,这下,桌上的注意力分去了大半。
“子兮,你再尝尝这个。”众人开动后,闻人罄继续殷情服务,夹了块鱼片,仔细抽去了刺,送到碟中。“还有这个,多吃点菇类,对身体好。”
商子兮才将羊肉吃完,碗还没空,又被她添了大半。
“菜也多吃点,一会我给你盛碗汤,这里头放了药材,好好补补。”
商子兮的眼往那空空如也的碗中扫去,放下了筷子,轻轻按着那只为自己忙碌的手:“别只顾着给我添。”
“我省得,来,再吃点洋肉。”还要再添,那人也不说话,一双眼儿只盯着她看。
闻人罄无法,筷子一拐弯,沾了酱,当着面送到自己嘴里。
吃吃喝喝,在座之人难得的轻松。
“明儿,让人带信回去,让芙儿过来过年吧。”头汤已经清了,趁着大家等第二道时,商子兮突然开了口。
“真的?”蕖儿乍听到这句话,兴奋得几乎要弹坐而起,被她身边的人轻轻一按,池儿神情带着几分严肃:“芙儿要是过来了,徐州那边?”
“无妨,”那张绝色的容颜少有地在人前染了一层薄薄胭红,唇边噙着暖暖的笑:“府里少了芙儿乱不了,倒是”边说,那美目别有深意地往那两人身上一转:“我们这儿大喜之事,却是少不了她的。”
话说完,堂间一静,平日那几个脑代灵光的尚不曾反应,倒是那糊涂的小丫头,突地站了起来,一双眼傻傻地看着自家主子,“主子……您这是…是…。”竟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池儿慢她一步,反应过来时眸子也是一亮,起身,不二话,拉着情人双双跪下道谢。
这下在座的即便是清杨也猜出了几分。
坦然受了她们的礼,商子兮叫她们起来,又继续说道:“我盘算着也快到年底了,不如就来个双喜。”说着又很是自然地看了看池儿:“近年底原本也就是那么些事,外头你也不用去管了,家里有潆儿在,回头你去支些银子,只管好好准备这大事,等芙儿到了挑个好日子,就给你们操办了。”
听完池儿满是笑意地点了点头,又拉着蕖儿福了福身,再入席时,桌上气氛更是热闹了,众人不免说一声恭喜又让她们喝上几杯。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各自散去,闻人罄同商子兮回到房中,因为席上多饮了几杯,闻人罄的脸通红一片,人尚未曾醉,但比之平日显得兴奋了许多。
商子兮扶她坐到了榻上,人还没转身就被扯着拥坐到了怀里,晓得这人是高兴,她侧过身,手抚上那张发烫的脸,拇指轻轻来回。
这动作闻人罄很是受用,索性拿手按贴住,那略带冰凉的指此刻让她觉得很舒服,半晌眯着眼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是这么早提这事,没想到你就么说了,也不漏些风声给我。”语气里竟透着丝丝似真似假的不满。
商子兮却是含笑道:“这还不是因为你。”
“我?”闻人罄不解抬头。
“你呀,就没瞧见,这桌上有个比你还殷情的?”唇畔含着笑,应道。
略有些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也跟着笑开了。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商子兮知道那是送解酒汤的,便站了起来,让人进来。
潆儿带着丫头进来,先让丫头把解酒汤端上来放好伺候夫人喝,自己则走到主子身边,双手递过一张名刺。
商子兮接过,打开,待看到里面的属名时,微微一怔:“何时送来的?”
“刚递进来的,递帖的还在外头候着呢。”潆儿恭敬回答。
“给他回话,子兮当扫榻以待。”商子兮轻声交待。
闻人罄喝了汤,走过来,看了看商子兮手上合起的名刺:“是谁送来的?”
商子兮先不答话,给潆儿使了个眼色,等人全都退出去后,这才把名刺给闻人罄:“是夜弥差人送来的,明儿她想要过来。”
“夜弥?”乍听到这个名字,闻人罄愣了一下,转儿记起了那个在别院中,曾有过一次交集的女子,即便已经过了将近大半年,对于这人的印象仍是极为深刻,“她怎么突然?”除去那人的雍容气质,让她始终无法忘怀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夜弥对流枫的态度还有君然对夜弥的那份醋意。
商子兮没有察觉出这人口气中的异样,不语沉思了片刻,突地问道:“在别院时,她可曾对你说过些什么?”
闻人罄一怔,她倒不惊讶商子兮知道她和夜弥曾在别院见过的事,只是,怎么突然就问了这个,仔细回忆了片刻:“也没什么,过了太久了记不清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时候我正装失忆,一问三不知的。”复又想了想道:“倒是君然,她似乎很在意夜弥。”
商子兮眼中闪过淡淡嘲讽,忆起儿时才萌芽便被扼杀的淡淡情愫,君然自然是在意的,再抬眼,入目那张脸再没有之前的笑意,慢了半拍才闻到了酸味,伸手抽去她捏着的名刺,反握住她,睐她一眼“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依仗着身上还没散去的酒力,闻人罄顺势一把将商子兮抱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君然不是个会无端吃飞醋的,你老实说,夜弥她对你是不是……嗯?”
哪会猜不出她借酒撒疯,商子兮把她推开了些,人却没离开那怀抱,又不轻不重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夜弥她自小待我如亲妹一般,正大光明得很,倒是君然,她素来是容不得我身边有半只公蚊子,连母蚊子也不成的。”说完意有所指的挑眉看着这人。
闻人罄一愣,被她那最后一眼盯得心虚,索性厚着脸皮认了:“我也不许有蚊子。”接着腰上又被拧了一把。
“和你说正经的。”不再同她浑说,商子兮正色道:“自从你离开别院后,夜弥就再没有同你联络过,即便咱们回京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也没有半点消息,这不合常理。”
闻人罄听她说得认真,再没了吃醋的心思,仔细想了想刚才的话,带着犹豫问道:“你的意思是?”
“她或许是看出什么了。”商子兮忍不住有些怀疑。
“怎么可能。”听她这么说,闻人罄本能的觉得不可能,穿越这种事本就是匪夷所思的,这是古代,就算是穿越这词泛滥成灾的现代,遇上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想到穿越的,“是你想多了吧,或许她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我们这样的事,常人谁会往那头想。”
这话说得很是有理,商子兮一时也没法子去驳她。
闻人罄见她双眉不展,亲了亲她的眉心,“好了,别多想,即来之则安之,这会儿咱们想的都是瞎猜,等明天,夜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眼下咱们瞎猜也没用,总归天大的事,一起顶着,谁也分不开咱们。”
商子兮心头一暖,卸力静静地依靠在了那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