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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玉去正房时,见冯氏在扯帕子,赵妈妈和韩妈妈在一旁宽慰,三个人没瞒着湘玉,原来刚才万姨娘过来,除了陪同湘雪一起外,还有其他的缘由。
万姨娘有一个哥哥,原是在京城的,不知什么原因,竟举家迁到了湖南,明眼人一看便明白,这是来投奔妹妹了。
谁家没有几个打秋风的亲戚?便是姨娘的亲人,为了外面的名声好,也得接济一二,若打发几两银子便罢了,可万姨娘过来哭哭啼啼,说是哥哥之前做绸缎买卖,现在想在城里开个绸缎庄,借些银子,这冯氏如何答应?推说做不了主,让她找老爷。
万姨娘说她是后宅之人,后宅事该来寻太太拿主意,万姨娘行事有缺,一个妾怎的来求太太这个?若是其他人家,太太打一顿也是妥当的,可冯氏和苏鸿良的关系,这几年稍渐缓和,冯氏一时没了主意。
韩妈妈的主张是,不过几百两银子,打发她便是了,还能在老爷面前卖个好儿。赵妈妈不同意,说此风不可长,一个姨娘的哥哥,正经亲戚都算不上,能旁观绝不掺和,万姨娘的所作所为超越了一个妾的本分,太太该惩戒一番。
韩妈妈听到这儿,大声唤道:“难不成糊涂了心肠?咱们太太若是罚了那个狐狸精,在老爷那不一定得吃多少瓜落儿呢,赵妈妈安得什么心呦”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我,冯氏显然更信任赵妈妈些,两个人商量了一番,韩妈妈悻悻而去。
湘玉过来想管冯氏要青州金星石砚,她记得苏老爹得来两块砚,都放在了冯氏这儿,冯氏笑说去找你哥哥要去,都被他拿走了。
苏重秉住在前院,后宅女子一般不得进,不过好在她年纪小,前院后院随意走动,苏重秉院子里栽了一棵枣树,秋天的时候结了红红的枣子,湘玉拿着一根竹竿,打树上的枣子,红彤彤滚落一地。
书房的丫头彩月引着湘玉去了书房,湘玉推门,叫了一声哥哥,却发现房中还有一个男子,年纪和苏重秉相仿,一袭青衫,身形偏瘦,见了湘玉,露出一个笑容:“重秉兄,想必这个你是常提起的妹妹?我叫元明清。”说罢凑到湘玉的面前,揉揉她头上的小发团。
“噗!”湘玉忍笑,我还叫唐宋呢,鉴于这个名字搞笑,她深深记住了,原来元明清和哥哥在同一间书院,苏老爹援助了十几个家境贫寒的学子,其中便有元明清,元明清是一个县令的庶子,父亲去世后,正室把二人赶了出来,卷着钱财回了娘家,族里的人虽然不耻正室的行为,奈何正房太太早已回了京城,而元明清虽然满腹经纶,但经济上捉襟见肘,幸亏有了苏老爹的资助,才能继续学业。
湘玉对苏老爹这种行为竖起大拇指,这种资助目的并不单纯,古代讲究关系人脉网,学子无疑是最值得的投资,这十来个人哪怕有一两个人之后在官场有所建树,对苏家都是莫大的帮助,她也相信老爹的眼光,想必是从中摘取了精英去培养。
苏重秉得知她是过来拿砚台,摆摆手道:“我这里都送出去了,半块也没了,再说,你那狗爬字,没得糟蹋了好砚,等你练字练的工整,我再寻一块儿更好的砚台给你。”湘玉嘴角抽搐了一下,就算是实话,也不用这么说她吧,不过这个哥哥向来言必行、行必果,她得了保证安心多了。
走过去看二人在看的纸张,上面疏散的写了几个字,指着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元明清耐心和她解释:“这是神智体,也就是像猜谜语一样去作诗。”旁边两张纸已经写了四五种诗的变式,她哪里看得懂?苏重秉这有一个巧手的丫头,酸梅汤制的极好,她正好来了,便提了一食盒桶带走。
哥哥经常出门,她要看一些话本都是让他偷偷拿来,这次她想看一些各地民俗的书,但她才七岁,只能说,最好有图画的,吃玩类的书。
苏重秉皱皱眉:“不怪太太说你顽劣,女先教的内容可曾懂了?罢了,我有时间去书摊给你寻寻。”元明清道:“我家里有几本,我下次让重秉带来吧。”
古代精神食粮实在太少,话本无非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全是套路,更何况她的书都是经过苏重秉筛选过的,内容更是无趣,若是能看看风土人情的书,倒也不错。她心情刚好,苏重秉幽幽说道:“你虽是女孩子,但是咱们家的女子,文采不可缺,你学学湘雪,这样罢,以后每日你早起半个时辰,来我书房写字背书。”
她下意思往后退:“娘亲不会同意的。”
“娘那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明天你让采棠直接带好东西过来。”
早起半个时辰,那意味着每日五点半便要起床,她这个哥哥的性子,说一不二,回到西厢房,让采棠收拾一下书本纸笔。
她睡得早,每天晚上不到九点便睡下了,所以完全可以睡得饱,这具小身体正是生长的时候,她保证了睡得好、吃得营养,只是郁闷的是,个头不见长,还是矮矮的,七岁的孩子像是五岁的身高。
第二日采茶早早过来唤她,闭着眼睛穿衣洗漱,被采棠牵去了前院,天还没亮,前院掌起了灯,她隐约还能听到蟋蟀的叫声。
苏老爹总和两个儿子说修学务早,哥哥要考乡试了,这一年更不能懈怠。
说是辅导,其实就是苏重秉给湘玉布置功课,两个人各占书桌的一头,一起学习,苏重秉不习惯看书时有人伺候,下人都退到了书房外,有事唤一声便可。
今日的作业是写五篇大字,湘玉刚写了两篇,听到外面吵闹,唤了人进来问,小厮道,老爷有事出了府,二门外有万家人求见,得让主子拿主意,因时辰太早,不好叨扰后院。
苏老爹不在,苏宅冯氏最大,苏重秉皱皱眉,想起这个后母的性子,摆摆手:“别去后院回了,让人来见我,”
指指书房的帘幔,示意湘玉躲进去。湘玉也是好奇,坐在帘幔后的木榻上,侧耳听着。
那人哭哭啼啼,不过好歹分清了意思,原来是万忠和人去青楼争戏子,打伤了人,人家对方不依不饶,扭着见了官,万忠怕了,众目睽睽下说自己是苏家的亲戚。听到这儿连采棠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万忠胆子真大,妾室本不算亲戚,他伤了人还把苏府嚷嚷出来,围观的人自会以为是苏府仗势欺人,苏鸿良爱惜羽毛,听到这等事必然气极。
苏重秉本来以为是小事,听万家人讲完,只道:“此人信口雌黄,带下去打五个板子。”又唤来府里的管家贵叔,去衙门里寻老爷回来。
也歇了练字的心,湘玉回了后院,转了几个心思,还是打算把事情和冯氏说道一番,她把话在心里辗转几回,换成了孩童的语言。
这时丫头报曹姨娘求见,进来时,见曹姨娘发髻有点散乱,像是还没来得及梳,行礼后急急道:“我来给太太报消息,万姨娘身边的冯婆子,悄悄去了角门见人,我身边的环佩偷偷跟着,说是见了一个女人,递了东西出去,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只是离得远没听明白。”
曹姨娘和万姨娘住在一个院,她嘱咐身边人紧盯着万姨娘,有点风吹草动如何不知,冯氏让曹姨娘回去,有事让人来禀告,不用披星戴月亲自过来。
曹姨娘肤白杏眼,言笑晏晏:“我总得自己来说心里才放心,若是下面的奴才不尽心,误事可如何是好,万姨娘不安分,我们其他人可不能学她。”
湘玉心道,这个才是聪明的,抱紧太太的大腿才是正道,咱们这个太太不够精明,也不会害人,姨娘们老老实实,养着各自的哥姐儿,不愁没好日子过。
把湘玉和曹姨娘的话串在一起,便不难寻到其中的关窍,万忠伤人惹了官司,分头来寻苏老爷和万姨娘,只是有一点让人存疑,万姨娘那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难不成内院也有万姨娘的眼线?
照理说不至于,前院后院泾渭分明,前院是爷们儿的地盘,万姨娘如何插的进手?不过如今猜测无用,倒是得查清楚,不然岂不乱了套。
韩妈妈在旁边,一个劲撺掇冯氏落井下石,趁着这次机会踩死万姨娘,冯氏先是有些心动,念头动了动又道:“韩妈妈说的什么话,我是太太,何苦和一个妾计较?外面的事老爷会做主。”
韩妈妈这几天连连被斥,心里郁闷,想着东偏房总会有些婆子会打马吊,便快步赶了过去,一刻钟输了200文钱,她心下不适,把牌一堆:“罢了罢了,不玩了,我去伺候主子。”其他婆子打趣:“韩妈妈如此威风,还怕主子不成?”
几个人熟得很,常常打趣,只是这句戳到了韩妈妈的痛处,如今冯氏面前哪有她站的地儿?不过是在外面维持脸面罢了。
那个婆子是勤香院的,韩妈妈愤愤道:“你们主子就要倒大霉了,你神气个甚?”说完扭着水桶腰便走了。那个婆子是个有小聪明的,虽只有一句话,她也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也顾不得打牌,半趿着平头布鞋往勤香院赶,心下欢欣,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