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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是上车后才知道白涂也在,她不太喜欢闲逛。
“你们要出去吗?出去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出去。”薄知聿懒洋洋地抬下巴,示意白涂,“你不下?”
“?”白涂啧了声,“你这个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可是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被您给喊起来的人啊。”
薄知聿不以为意,“所以?”
这脸上就差写着“你再不走我就踹你下去”。
白涂可没迟宁的胆子在薄知聿的雷点蹦跶,立刻直说:“三爷,咱就是说没有我,你知道买的那些药材和补品怎么炖吗?”
薄知聿这性格不喜欢别人靠近私人领地,干脆也没请家政阿姨照顾日常,药材炖品这种花里胡哨的可不比红糖水那么简单。
薄知聿也没说乐不乐意让他留下,问:“阿宁,你想看到他吗?”
白涂求救的眼神立刻转向迟宁,迟宁倒没感觉有什么,点头。
“可以来的,没关系。”
听到这句,薄知聿才勉为其难地说了句,“那行吧。”
“……”
白涂感觉他是相当被人嫌弃。
迟宁没打扰他们聊天,手机在看今年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考纲,看到一半,跳出微信消息。
来自她万年失联的老母亲。
【今年去你爸那过年。】
迟宁指尖顿了顿,虽然知道这么问很不礼貌,她还是笑着敲键盘。
【你说的是我哪个爸?】
有个亲爹,有个生活十几年的前继父,有个刚来还没见过两面的新继父。
原来她有这么多家人啊。
这可不得问清楚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到木沁的雷点,对话框正在输入显示大半天消息才怼过来。
【你想去哪个爸那你就去哪儿行吗?】
看看这语气。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垃圾呢,垃圾都还需要精准分类呢。
【迟宁我以为你的青春期早过去了,不要再用这种劣质的把戏跟我开玩笑,不好笑我也不会感谢你提醒我的婚姻史。结婚离婚是你吗?既然选择伴侣的是我,你有什么理由跟我闹脾气?】
迟宁很小就有一目十行的本事,这一段话她却看了将近五分钟,似乎逐字拆解阅读下来都觉得费劲。
的确,选择伴侣是她的事情。
在木沁要三婚的时候,迟宁确实听过别人跟她讲,“你的妈妈是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要懂得体谅她。”
她想,在组合或是单亲家庭里的小孩,大多数都是缺爱且没有安全感。新的人加入,就代表还要在分走一份你可怜得为数不多的珍藏。
你要突然分割这许多年一起的家人,懂得去体谅去融入新家庭,要去忍受新的生活习惯,源源不断地,直至变成个新的自己。
选择伴侣的是一个人,改变的却不止是一个人。就像她在知乎上看到的那句,“大人可以选择配偶,孩子没有选择谁是家人的权利。”
所以在木沁结婚离婚的过程里,迟宁最先明白的不是“我有一个新爸爸了”,而是——
我没有家了。
迟宁回神,慢慢在屏幕上输入。
【对不起。】
【我回奶奶那过年就好。】
她关掉屏幕,没有再看木沁到底有没有回消息。
她的情绪挺平静的,感觉不到难过,也不至于开心。人不都是这样吗,一天天的,熬着就过去了。
/
白涂之前就是偶尔来负责薄知聿饮食的,迟宁来了之后薄知聿说人小姑娘看到俩男人在家里也不方便,他基本都是避开迟宁在家的时候来。
今天莫名其妙有种自己是“正主回宫”的感觉。
“阿宁我跟你说,这人可龟毛了,你跟他一起住一定很受折磨,什么不能开灯,客厅不能堆杂物,沙发不能放抱枕,还有吃饭……”
话还未说完,薄知聿把门打开。
清晰可见,客厅堆着好几叠零散卷子,沙发上别说抱枕,还有迟宁还没收拾的外套、毯子,和他描述的画面天差地别。
白涂石化僵硬在原地,,“我走错门了吗?”
“没走错。”迟宁不好意思,“我生活习惯比他还差点。最近事情多了点,没来得及收。”
她前几天忙着帮学校弄竞赛的事情,题库满天飞,她房间书太多了怕弄混,碰上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干脆直接在楼下整理省得搬来搬去。
她之前想是是薄知聿回来的也晚,他们作息时间也碰不上,还真忘了问他能不能接受她这举动。
迟宁有些不知所措,她平常并不是这么没有分寸感的人,怎么在薄知聿这酒忘了这茬。
“抱歉,我——”
薄知聿打断,悠悠道:“抱什么歉,阿宁想把东西放哪儿就放哪儿,哥哥不介意。”
迟宁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没回话。
“在家怎么样,在哥哥这儿就怎么样。”薄知聿语调微扬,略显骄傲扔下俩字,“懂吗?”
“……”
旁边的白涂越想越不对劲,“那我呢?咱就是说十几年的朋友,咱在怎么没有这个福分?”
“你?”薄知聿眼尾上扬,慢声接话,“你哪位?”
“……”
好。
问就是驰名双标。
白涂还挺能自我安慰的,默默给自己洗脑,是因为迟宁是小女孩儿,他们是大人,多照顾点理所当然。
他这怎么能跟迟宁比呢。
不合适。
白涂想通了,滚到厨房去准备炖汤,“阿宁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吧。”迟宁犹豫道,“哥哥随意就行,不用额外考虑我。”
白涂应好,一边心想着“可不得考虑你吗,这都是专门给你买的”。
迟宁本着礼貌的本能去厨房给他们帮忙,她也不会做饭,顶多就是洗洗菜,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正好聊到薄知聿以为她是学渣的乌龙,白涂真是无比猖狂大笑了半天,然后被薄知聿一个冷眼。
“当初不是你劝我让她认真读书的吗?”
“……”
“那这谁能想到青铜是王者呢。”白涂尴尬地扯开话题,“那这么算阿宁不是快放寒假了,今年过年打算在在哪儿过?”
迟宁把菜放他手边,“我回家过。”
“嗯?”
薄知聿抬眼,“你要回家?”
“嗯,机票已经买好了。”迟宁想了想,补充道,“开学了还会回来的,还得再麻烦你半年。”
原本的欢声笑语骤然冻结,白涂莫名感觉周围一阵冷寒气袭来,他笑了两声调节氛围。
“阿宁回家过年,你爸妈一定很开心,学神回家了。”
迟宁象征性地应了一声,说:“我和我奶奶过年,她很久没看见我了。”
“也是,老人家肯定想小孩儿。”白涂开玩笑,“那哥哥们得提前给你送红包了,提前祝你过年快乐。”
她本来也不会收他们的红包,住在他们这已经是亏欠了。
“不用送也很快乐了。”迟宁笑着说。
迟宁能帮的忙已经帮得差不多了,白涂怕耽误她学习,就让她上楼休息,吃饭在叫她。
白涂默默在厨房转悠,他时不时看一眼薄知聿,男人眉眼带笑,明明没什么发火的兆头,却让他没来由的起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又碰到他的起火点了。
他试探问:“阿宁回家过年你不开心?”
“没有。”薄知聿耷拉着眼皮,反应平淡,“她回家过年不是应该的吗。”
“真的?”白涂压低了音量,“你要是不愿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句实话,反正迟宁她爸妈都能把她扔到你家照顾的,留在你这儿过年又怎么了?万一她回家还没你这儿好呢?”
顿了几秒,男人眸底情绪迅猛,只是简单落下几个字。
“她想回家的。”
“……”
白涂真是惊讶到不知道说什么,什么时候薄知聿这被世人唾骂最没有人性的人,居然都懂得了去考虑别人的念家情怀。
要知道,薄知聿可没体验过什么是家的经历,他对家人、血缘,可谓是淡薄入骨。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冒药材咕噜泡的声响。
白涂拿着手机闲聊,公司里还在说今天早上苏瑶的事情,他们在八卦苏瑶那么个大美女还不是连薄知聿办公室的门都进不去。
然后发起了个相当理性的投票,像薄知聿领地意识这么强的人,谁能让他允许进入私人领地,那还真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白涂看笑了,就薄知聿这放游戏都得是好几个SSSSR的卡牌,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白涂没事找事,“三爷,天这么冷,我上您房间拿个外套穿呗。”
薄知聿连眼都没抬,“你去试试。”
“……”
有这心没这命。
白涂立刻找迟宁诉苦,【阿宁,你说薄疯子怎么能这么麻烦呢。你是不是跟他住这么久也没进过他房间里。】
迟宁大概在忙,没回。
白涂心想也是,他认识薄知聿这么久,就没见过薄知聿允许谁独自进去过,怕真就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的后果。
半晌,手机叮咚一声。
白涂看到他坚定不移认为的“薄知聿法则”破碎了。
迟宁:【进过。】
【昨天中午生病在他房间里睡的,怎么了吗?】
“……”
/
对于迟宁要回家过年这件事,早早敲定下来。
薄知聿还真是说到做到的性子,直到迟宁学校期末考完,收拾好行李回到被北宁过年,他没有阻拦过一句。
迟宁更不是会多说话的性子,没告诉薄知聿是什么时候的飞机,等落地才发出一句:【谢谢您这么多天的照顾,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薄知聿没回,迟宁也不在乎。
两人相聚和分开都挺突如其来的。
今年大年三十,南汀晴,风和日丽。
薄知聿最烦的就是姓薄的那家,虚伪又爱面子,逢年过节一群人讨伐他有多畜生,再用着他赚的钱操办声色宴会。
白涂他们也都知道,所以每年过年都会特地约出来组局,一群人非要喝得个烂醉庆祝过年。
今年也一样,只是这气氛怎么都热不起来。
白涂凑过来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屏幕上是迟宁的聊天框,迟宁这小孩完全没有青春期孩子的蓬勃朝气,微信ID就是简单的迟宁二字,头像是纯白色,没有三天可见,但也没有一条朋友圈。
没屏蔽人,是真不发。
她没有好奇心,也没有分享欲,似乎对人间的一切都是淡薄的。
像路过的一阵风,来便来了,走便连影子都抓不到。
屏幕上是迟宁最后那条祝福新年快乐的消息,再无其他。
白涂快乐道:“要不怎么说聪明人会做人呢,阿宁也给我发了一条。”
他点出来给薄知聿看,用词不同,意思大差不差。
薄知聿垂眸,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小白眼狼。”
走的时候不说,连留下的消息都像是群发的。
不是哥哥,用的还是一个“您”字,就好像生怕关系太过亲近似的。
屋里聚会那边还没吃上饭,已经就有喝上头的了。
“要不三爷今晚上别喝了,负责给我们都送回去,不然大年三十去哪儿找代价的。”
“鬼给你送回去!上回跟你三爷去隔壁市出差,大半夜客户临时要求的,就两小时的车,都给你三爷开得不耐烦死了。”
“他那是不耐烦吗,他那就差不要命了!”
“……”
这事儿还是真的,薄知聿就跟定时炸弹没差。他平常最喜欢的就是飙车,还正儿八经地玩过赛车队,靠的就是不要命的生死时速。
正常的车道不是限速还是限速,运气不好还有新手司机给你堵着。白涂记得清清楚楚,上回遇到个堵车的傻逼,还特喜欢嘴嗨,来一句“有本事你撞我过去啊?不行就给老子等着。”
当时那人开着辆科尼塞克,一套行走的汤臣一品,薄知聿开的两百万的法拉利,完全不够人家零头的。
然后话说完下一秒,薄疯子在车上原地踩油门,没恐吓人,大车灯明晃晃地照在人惊恐的表情上。
“嘭——”的一声,汤臣一品毁了一半。
薄知聿额头还在滴血,男人桃花眼温柔,懒散道:
“还真有这个本事呢。”
“……”
从那次之后,白涂他们再也不敢让薄知聿走常规路线,简直他妈在玩命。
谁能想到正常开车会遇到这么疯的人。
“不过之后三爷没也开过就对了。”
薄知聿倒不是不敢,他是真单纯地厌恶这限速,让他老实开一回车,跟要他命似的。
一行人提到这些荒唐往事就笑个不停,吵吵闹闹的。
薄知聿压根没听他们在聊什么,面无表情地在看迟宁的朋友圈,时不时就刷新一下消息界面。
垃圾消息很多,和她有关的一个都没有。
心底像燃起一簇小火苗,沿着血脉不断蔓延,使劲灼烧着他的皮肤,好像有什么压抑不住情绪即将蓬勃爆发。
烦。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烦。
自从遇到迟宁后,他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感觉了。
偏偏是现在,脑海每一寸神经都在叫嚣着“都是她的错”“那就去找她解决吧”。
苏瑶拿了杯酒来敬,旗袍勾勒得身姿曼妙。
“阿聿,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那杯深红的葡萄酒好像变成满地火油里的那点火星子,嘭得引起燎原大火。
薄知聿突然问:“阿涂,有没有去北宁的机票。”
“这大年三十这么突然,哪儿来的机票啊!”
“……”
薄知聿:“车钥匙给我。”
南汀年三十这天,苏瑶那杯酒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薄知聿破天荒地开车出门了。
没闯红灯,没超速,没撞人。
总计七个小时,跨越八百多公里。
他忍了他所有厌烦到要把自己拥挤爆炸的情绪。
想着,只要能见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