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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润这胎发动的时候是在上午的时候。
用完早膳,看了李治出门去,王润便觉得肚子坠坠的难受,也没在意,只道昨晚没睡好,便要去睡个回笼觉。
袁十娘等人知道她产期已近了,只当她累了,也不多言,便服侍她睡下。
不想王润躺在那里,只觉腰酸地厉害,迷迷糊糊中,下/腹一阵阵的抽痛,王润被惊醒了,即便她已经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也不由慌起来:“十娘!十娘!”
她的声音略带了低哑,但因为惊慌,听在守在外室的众人耳中,犹如惊雷一般。
十娘以不符合她年纪的速度跳起来,往里冲去。两位尚宫也往里去,缠枝等几个丫头也往里冲,待进得里面,便见袁十娘扶着王润坐起,王润满面苍白,脸上都是汗,口中说道:“疼……”
张尚宫忙上去抚住她的肚子,搭了她的肚子好一会儿,喜道:“是发动了,快,快,快!”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尤其几个丫头虽然已经做过训练了,但是到底是年轻小娘子,如何经过这个,都茫然不知所措。还是袁十娘骂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快派人去宫里告诉王爷,请王爷回来。去王家请柳夫人,同安大长公主那里也派人去说……”
她这样一番吩咐,众人才反应过来,忙各自动起来。
柳氏在王家听到消息,立刻顾不得什么了,一面就随人往外走,还是下人提醒,才想起来要给各处送消息去。
等到了王府,进了内院,王润已经发作的厉害了,柳氏顾不得一头的汗,忙道:“我的儿,可还受得住么?”
王润看见母亲来,原来惴惴不安的心情才略有缓和,勉强露了个笑容,唤了声“阿娘”,便被新一阵的腹痛给夺去了注意力。
柳氏看见女儿痛得脸都白了,忙坐在一旁搂住女儿,哄道:“好孩子,不怕,阿娘在这里呢!乖!不怕,咱们润娘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王润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却是将焦虑害怕之情减淡了几分。但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她也抖的厉害,手心更是湿漉漉的。
王润的心不由得暖了起来,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其实阿娘比自己还要害怕吧!
回握住柳氏的手,王润带着疼出汗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阿娘,我没事,还受得住……”
柳氏原还忍着,可听了这话,那泪便禁不住得滚下来了,攥紧了女儿的手道:“好,好……”
回头看袁十娘,道:“可有给润娘备些吃食?一会儿发动的厉害了,想吃也吃不得了。”
袁十娘忙道:“有有有,都准备了,王妃说吃不下。”
柳氏忙道“好孩子,即便吃不下也得用些,不然哪里有力气生呢?”
王润点了点了,吃了一个枣泥糕并几口燕窝粥,便吃不下了。
柳氏也不强求,帮着揉腰抚肚子。
王润左等右等,只觉疼得愈发密了,却还不见李治回来,又问道:“王爷呢?”
但凡女人生孩子,虽然男人帮不上忙,但还是希望他能在身边陪着的。故众人对一直问李治下落的王润并不介怀。
张尚宫道:“已经差人往宫里送消息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王润泣道:“他还说要陪我生产的……”
众人不由好笑,却只好强忍着,便是柳氏也有些忍俊不禁,道:“王爷事物繁忙,想来是在路上了。”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带出了对这个王爷女婿的不满来。
我女儿给你生孩子受苦,你当丈夫的居然不在!!!
同安大长公主此时杀了进来,看见润娘疼地一头的汗,也心疼地不行,问张尚宫道:“怎么还不能生?”
张尚宫道:“王妃是头一胎,自然要慢些。”
同安大长公主和柳氏是生育过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难免难受。
左右看了看,没见李治的影子,同安大长公主眉头一皱,道:“你们王爷呢?王妃生孩子,他怎么不陪着?”
张尚宫苦笑道:“王爷今日进宫朝议去了,已经遣人去告诉了。”
同安大长公主怒上眉梢,骂道:“朝廷里的人都死绝了不成?他娘子要生孩子了,还去朝议,议个屁啊!朝廷的官都是吃闲饭的吗……”若不是此时王润身边离不开人,只怕她要提起剑杀到太极殿去了。
众人对她的言辞只当没听到,便是王润听了,也不觉想笑,若不是肚子又痛了,她便真笑出来了。
正乱着,却听外面急匆匆一阵喧哗:“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同安大长公主一撩袖子,摩拳擦掌:“人呢?”
“快到门口了!”
“啊……”
同安大长公主正要冲出去修理某个不称职的丈夫,却被王润的一声惨叫给拦住了。
众人被王润给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还是很淡定的。毕竟从发动到现在,王妃还是挺能忍的,作为一个娇滴滴的世家贵女,能忍到现在才出声已经很不错了。
李治今日在宫里便有些心神不宁,朝议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没出什么大差错。妻子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本想能早点回去陪她,不想今日事情却烦,竟走不了。到了后半晌时,就见一个太监进来,在圣人最得用的太监总管王福生耳边一阵耳语,那王福生在圣人身边伺候多年了,甚少有事能让他有什么情绪变化的。谁知这回却让他面色一变,视线还落在李治的身上。李治不由心头一跳,呆呆看回去,却见王福生便上来觑了个空向圣人回了两句话。
圣人原本挑起的眉便放了下来,也转向了李治,道:“稚奴。”
李治有些呆呆的,道:“是,阿爷。”
圣人道:“王氏快生了,你先回去吧!”
李治一呆,待消化了这话之后,心头便狂跳起来,几乎让他站不住脚,只说了句“诺”便转身出去。好在还记得礼数,出了大门,才狂奔起来。
出了宫门,早有好马备着,李治一路狂抽马背,紧赶慢赶总算赶回了府中。一进内院,便听到王润那声凄厉的叫声,他的心都要停了。
“王、王妃,怎么了……”
管事媳妇一路从门口追到这里,满头大汗,忙回道:“王爷放心,太医已经把过脉了,张尚宫和几位稳婆都看过了。王妃胎位正,并无不妥。只是这是头一胎,自然要慢些。”
李治听了,心头的狂跳才略缓了缓。但听着里面的凄厉的叫声,他急得手足无措。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子,虽然知道生孩子很痛,但是从不知道会让人痛成这个样子。
润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李治数次想要冲进屋,但是都被拦住了。
王润趁着疼痛的空闲,对着袁十娘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没事,让他别担心。”
同安大长公主在一边给她揉着腰,道:“这个时候你管他作甚?还是先顾自己吧!”
此时还未到生的时候,稳婆让她坐着,便有柳氏和同安大长公主一人一边扶着她。
王润咬咬唇,微弱一笑,靠在柳氏肩上微眯着眼,缓解痛楚。
她这辈子是不大可能抓着老公的头发进产房生孩子了——虽然这是她上辈子做一个女人最大的希望。——活在此时此地,即便是作为李治的元配,她要是敢抓李治的头发,估计不用武则天出场,太宗就能灭了她!而尽管如今她已经有孕即将产子,历史已经往不同的轨迹弯曲,但谁知道日后会怎么样?她必须时刻警觉打算,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同时还要加重在李治心中的分量:结发夫妻,少年相伴,恩爱之情,救命之恩,如今还要加上——
生育之苦。
为他李治绵延子嗣所受之苦。
从前她也了解过一点生产的知识。知道在宫口开全可以使用腹压之前,不要浪费力气。所以即使痛得要命,她也没有在通过喊叫来发泄。直到听到李治回来,才放松下来,喊出了声音。效果还挺满意——大概之前忍得久了,爆发起来就更厉害,听起来非常凄厉。
好在李治回来的时候还不晚,那喊叫总算也没浪费。
——不能抓着老公的头发进产房生孩子,但总能用喊叫来折磨折磨他。
这是王润的心声。
但老天爷啊,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出来啊?总不会她喉咙都喊哑了,他还不出来吧?
老天终究是眷顾她的,在她的喉咙即将嘶哑掉之前,肚子里的小冤家终于呱呱坠地。是个健康的小郎君。
听见稳婆欣喜的声音,王润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虽然她更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娘子,但是她的情况来看,还是生小郎君有保障些。嫡长子啊,在哪里都是最大的保障。更何况是晋王一脉的嫡长子,血统高贵到毋庸置疑。
同安大长公主和柳氏也是喜极而泣。尤其是柳氏,身为人母,总是希望女儿能一举得男,从而地位稳固的。而王润也争气,果然头胎就生了位小郎君,若无意外,这便是晋王一脉日后的继承人了。王润后半辈子也算有依靠了。
同安大长公主和柳氏看着襁褓中的小郎君乐得见牙不见眼,王润累得一点力气也无,却还是侧身亲了亲儿子,心里软的不像话。当母亲的这个时候早把方才受得苦给忘了。
同安大长公主陪了稳婆抱着小郎君往外面给李治看,柳氏这里陪着王润让稳婆帮着收拾干净。
柳氏带着舒心满意到了极致的笑帮女儿额上系上一条宽布帕子,心中乐得不行。
外头李治看着大红襁褓中的儿子,乐得傻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要抱吧,手脚都不知道如何使唤,只好干乐着——初为人父的一般都这样。
同安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好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孩子就忘了娘了。你就忘了润娘了?”
李治一听,忙道:“是我的不是。润娘还好吗?可苦了她了。”
同安大长公主点点头,道:“这才像话。润娘嫁了你,却是吃了不少苦,这一胎让她受了不少罪,你可要好生待她。”
李治正色点点头,道:“放心,我知道的。”
同安大长公主又道:“里头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去瞧瞧润娘吧!”
秦尚宫一惊,古来产房腌臜,男人少进,晋王殿下又尊贵,这如何使得?正要劝说,却见同安大长公主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来,秦尚宫便啥话也没了——谁能拗得过这位呢?
还是李治道:“王妃顺利产子,府中众人伺候周到,赏双月月俸!”一听这话,众人无不感激涕零。秦尚宫等人更是获酬丰厚,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李治进得内室,果见室内已经被收拾得干净了,但是仍掩不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众侍女原静悄悄地服侍,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又忙敛身行礼。李治哪里看得见她们,便往里去。却见王润半靠在大红织锦枕垫上,头上包着一指宽的带子,面上白白的,正由柳氏喂着汤。他便不敢惊动,只细细看着。
待她喝完抬起头来,道:“你怎么进来了?”
柳氏回头一看,竟是王爷女婿,也忙站起身来。李治三两步上前来,先是一揖,道:“辛苦岳母了!”
柳氏慌忙回避不迭,道:“这是哪里的话,可折煞我了!”论理女婿给岳母行礼也无可厚非,但这个女婿可是当朝亲王,和一般的女婿可是不同。
李治道:“润娘生产,若非岳母在旁照看,又岂能这般顺利?”
柳氏道:“当不起,当不起。”
他二人一人谢一人避,越发让人觉得好笑。王润在旁看了,倒先忍不住笑起来。
柳氏和李治倒也都笑了,柳氏道:“王爷陪着润娘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李治便回身在王润床边坐了,握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王润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暖,一股热意直冲鼻尖,几欲落下泪来。——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日后那可怕的未来不会发生的吧?——思及今日大喜,又赶忙忍住了,勉强笑道:“九郎可看过咱们孩儿了?也该娶个名字才好。”
李治想到儿子,不由喜上眉梢,道:“阿爷说了,大名需得他起,咱们只给取个好的小名就是。”
王润想了想,道:“从我有孕到现在,九郎倒是想了这么久了,可想出来了?”
说到这个李治有些尴尬,道:“这个小名虽是咱们唤的,但是也得响亮好听才好。听下人们说,小孩儿人小怕长不大,小户人家都取个贱名方好养活。可是……”这个孩子是他晋王的嫡长子啊,正经的李唐皇室的嫡出血脉,若是小名也取个猫啊狗的,贱是够贱了,可不得让人笑话吗?故想来想去,拖延至今,孩子都出世了,还不见他的大名小名。
王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既如此,便简单些,就叫平郎吧!平安之平,如何?”
李治眼前一亮,道:“甚好!还是娘子有才!”
王润忍不住,笑了。平安健康,是每个做父母的对孩子最简单的期望啊!
她的宝宝,她的心肝,希望你一生平安快乐!又说了两句,便觉乏了,李治轻轻扶她躺下休息,自己悄悄去隔壁看儿子去。
平郎小宝宝吃了奶,也已睡了,对趴在摇篮旁边傻笑的阿爷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多时,长安城各处便都已经知道了晋王得子的事情。不管他们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这都是喜事,各家都送来贺礼。宫中帝后也喜不自胜,赏赐一波一波不断赐下,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