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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炽热的阳光从山洞前升起,少年宛从地面上站起身,他眨眨眼,用纤弱的手腕挡了一下从洞口外射进来的阳光。
在这个山洞里昏睡了一个晚上,宛的脖子酸痛,耳朵嗡鸣,他揉了揉脖颈,缓慢的走到洞口。
这个时候虽然是清晨,但是太阳直晒大地,地面干热无比,陆地上所有的生物都微垂着头,热浪的席卷让宛一度以为自己靠近了太阳。
没错,此时的太阳照耀着的,正是人类茹毛饮血,鸿蒙初开的远古年代。
阳光太过灼热,宛不大敢靠近洞口那边太阳直射的地方,他的肌肤娇嫩,总是在阳光下晒一会儿就发红,然后再揉几下就会被揉破。
宛靠在洞口边上小心翼翼向下望去,他所在的山洞是位于一片海域的上方,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躁动不安的响声。
往远处望,能看见几个人影,宛猜测那几个人大概是负责值守看卫他的人。
守卫身材高大魁梧,他们抬头就能望见宛所在的山洞。
如果宛想离开山洞,眼前这一片平地是必经之路,所以想跑是跑不了的。
不敢让洞外的人发现自己往外看,他看了一会儿就转回了洞里。
单薄的身影站在洞口,他打量着这个山洞的摆设。
靠近洞口的一个石凳上放着一个陶瓮,陶瓮上面画着一些简单花纹。
宛走近陶瓮,看到里面盛着一些清水,他从水面上看着自己的容颜,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嫩的。
少年看着水中的自己,忍不住掉了一颗泪。
委屈巴巴的抹了一下眼泪,他撇着嘴看了看山洞里的摆设,洞里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杂物,只有一块供人栖身的木板。
木板大概是用刚采伐下来的树木制成,他走上前摸了摸,上面并不光滑。
好在木板搭成的床很宽很大,足够躺下好几个人。
宛用手轻轻的抚摸过那张木板,寻找到一块光滑的地方,蜷起一双长腿,坐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人圈禁了。
一天之前,宛还在部落里的小屋里生活。
掩映在山林中的清凉小屋,能阻隔炎热的天气,躺在里面睡的很舒服,还会有部落里的小奴给他打扇子。
宛来自龙山部落里的叶族,族人常年在一片原始山林中打猎为生。
小时候,宛的母亲曾对他说,他降生在一个风光旖旎的早晨,那一天部落中刚刚建成了一间真正意义上的房屋。
宛就出生在这间崭新的房屋里。
宛降生的这一天,父亲非常高兴,他在门口的地上画了好多种图形文字,然后选择了很久之后,把“宛”字赐给了他。
“宛”这个字的形状,形似在屋室之下栖息的人们,父亲作为部落的首领,给最小的儿子取名宛,意思是他的到来,让部落终于有了安身之所。
父亲常说龙山部落里叶族,最小的就是最娇贵。
家族里的人,自小把宛当宝贝养,什么最好的都留给他。
作为龙山部落的最小的孩子,宛当真没有吃过什么苦,他每天在山野里游玩,像个大自然的精灵。
宛的五官是最好看的,部落里的男人或者女人,有时见到他会痴痴的走不动路。
占卜的巫师会依据宛的样子,画出神明的图案。
太阳亘古不变的照耀着大地,部落中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宛就在这样的平和安宁的气氛中长大。
本来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平淡如水的过下去。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宛看见父亲的面孔常常透着忧患,听哥哥姐姐们说,是因为从对面的岸河那里来了一支异族的队伍,不断的侵扰着龙山部落。
少年宛根本不知道忧愁的滋味,他觉得只要有父兄们在,一切困难都会过去。
他还是无忧无虑的游荡在山谷里,采集喜欢的香料,然后放在一起研碎,做成香包分给相熟的人们。
现在是山林中最炎热的季节,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虫鸣嗡嗡鸣叫,宛轻快的走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
他背上背着一个竹篓,里面是刚采集来的香叶。
脚下的树枝咔嚓作响,宛轻快的走着,香叶在竹篓里一跳一跳的,震颤出幽然的香气。
忽然宛看见前面的山岗上站起来一个人,那个人的五官深邃,气质凶悍,皮肤颜色也不像是自己的父母亲朋。
看见那人,宛的心里先是恐惧,然后又飘过一丝鄙夷。
一看那人的肤色就觉得和山野里奔跑的四脚兽一样,身上流的不知道是哪一族的血液。
平时在山林里,宛偶尔也会在树林或者山岗上遇到别的野蛮部落的人。
大概周围部落的人都听说过他的样貌,知道叶族最小的少主长得最漂亮,他们只是敢远远的望着他,不敢近前。
但是这个人却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山岗上,还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这种俯视的感觉让人很不愉快。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人丑八怪。
宛低下头,翻了个对方看不见的白眼。
他接着匆匆路过了这个人,跑回了部落中。
宛没有把遇到“野人”的事情告诉别人,他还是每天一个人在山林中玩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树林中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
也许是野兽吧,遇到野兽的话,宛也是不怕的,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跑的很快,就算是躲不过野兽,他也会很敏捷的爬上树。
宛的祖先曾经因为躲避洪水和野兽,在树上搭建房屋。
树上的房屋坚固无比,最多可以承载十几个人同时居住。
现在那些高高的树上还有祖先们留下的房屋,偶尔的玩的累了,宛也会爬到树屋里面,美美的睡上一觉。
如果醒来的时候发现树屋下面有野兽徘徊的话,他会丢给野兽一块肉,肉里面放了一些药物,野兽吃了之后会昏迷不醒。
这一天,宛走累了,爬到树屋里睡了一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午后的天空忽然炸响了几声闷雷,山林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等到雨停了,宛也睡饱了,他揉揉眼,从树屋上爬了下来。
雨后的山路泥泞湿滑。
宛他又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曾经遇到的“野人”。
野人黝黑的面孔,他站不远处的一块凸起的青石上,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宛心里很不愉快,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
他向男人丢出一个石子,让他闪开。
男人如料想中的一样,纹丝没动。
看见他黑黢黢的样子,似乎是为了捕猎故意把皮肤弄成泥土的颜色,眉目应该是非常俊秀的。
但是宛还是很害怕,他的腿在微微发颤,他想绕开那人,走上回家的山路。
可是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抬头看看,他惊恐的发现四周又出现了好多身影。
风吹过树叶,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动,宛感到了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一时间山岗上出现的人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那些人就远远望着他,眼神好像凶猛的四脚兽。
宛踩在了淤泥上,一个不小心扭到了脚。
那个野人看到他的脚受了伤,一个腾跃飞身利落的跃下山石。
他跃下山岗之后,正好落在了宛的正前方。
宛很害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身后一块巨大的山石让他退无可退,只能眼眶红红的看着男人,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小兔子拿起随身携带的一把石刀抵在了胸前。
男人看见那石刀,低笑了一声,没有生气,反而看着宛的眼睛,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宛捕捉到了这一丝鼓励,稍微克制了一下内心的慌乱。
野人一步步走到宛的面前,蹲了下来,宛看见他低下头,一双粗黑的大手握住他白嫩的脚踝,稍微错了一下力,脚腕上的骨头好像被扭了一下,宛疼的呻.吟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活动了一下脚腕,发现双脚已经能正常的行走。
他想向对方倒个谢,但是黑皮肤的野人就站在那里,又直愣愣的看了宛好半天。
宛看着他个子高大威猛,浑身上下都是泥土,脸上也是黑色的油彩,莫名的让人心生畏惧。
他不由得就想起了父兄们最近常常议论的话题。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些个被他鄙视的四脚兽,会不会是就是父兄们最近说起的异族。
心中惧意再次袭来,宛睁大眼睛向后瑟缩着,脖子和脸颊都是惊惧过的粉色。
慌张的眉眼间,透着男人绝没有见过的昳丽风景。
男人的步子缓慢而沉稳,走到他面前。
宛看他肌肉隆起,孔武有力的样子,那种威慑力像极了平原上矫健的猎豹,他心情非常慌乱,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半晌之后,男人才缓过神来,然后他向宛伸出了手,嘴里发出了一连串叽里咕噜不清晰的音节。
宛的心情有些纳闷,听起来,这个人是向自己发出了一个邀约?
宛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被认为就是最好的应允。
男人喜不自胜,忽然拉起了宛,然后把他像猎物一样抗在了肩上,向身边人炫耀一样转了好几个圈。
周围爆发出野兽嚎叫一样震天的呼声,男人也憨憨的和周围的伙伴们一起吼了好几声。
被这个野人扛在肩头上飞速旋转着。
宛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的不知所,他紧张的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转了好半天,男人才又放下他,低下头,双手轻轻捧起他的小脸。
男人看着宛的面容,发出了几个低低的音节。
被转的晕头转向,好半天宛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他名字,周围人多势众的,他很害怕,只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宛。”红润的唇.瓣微启,发出的声音悦耳至极。
男人得到答案之后,脸上现出胜利的喜悦。
他再次把宛扛在了肩上,又高兴的用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宛的身体看起来瘦弱,但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会少。
蒙显然是拍出了惊喜,但是他没敢再行动。
宛被他羞的掉出了眼泪,在他肩膀上狠狠捶了好几下,谁知道,这两下竟然捶出了男人的愉悦感。
男人像是回应一样,又回拍了两下宛的屁股,他使的力气并不大,像是在玩闹。
宛又气又怒,被他扛在肩上,一路被颠簸的七荤八素,可是无论怎么挣扎,他也不肯将他放下来。
在路上,男人还笨口拙舌的从嘴里发出几个音节,是发问的语气。
宛听着男人发出一连串听不懂的音节,都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好按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回答。
宛告诉了他,他来自哪个部落,求男人放他回去,说仁慈的父亲一定会重赏给他礼物。
男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根本没在乎宛的请求,他乐呵呵的,只顾着提出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一路前行,男人摧枯拉朽一样踩过绿草茵茵的土地,宛一上一下的在他的身体上颠簸着。
就这样颠簸了不知道多久,最后男人把他在一个山洞前放下,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起,用粗糙的大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叶族,宛?”这个男人看着宛的脸,嘟囔出了两个音节。
宛大概是听懂了,男人叫他叶宛。
叫完叶宛的名字,男人“啪啪啪”拍了几下胸脯,声音混沌不清,宛勉强听清了那几个音:“我,蒙,亚皇。”
叶宛抬头看了看他,这时候的天色将晚不晚,高空中飘着万朵流云,云朵的颜色看起来异彩纷呈。
低垂的天幕下,蒙的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火焰,一路上的细雨冲刷了他脸上的油彩,英俊而又嚣张的五官,在夕阳的照耀下,俊逸如画中的神明。
他把叶宛霸道的抱在怀里一直拥着不肯放开,还用手揉着他头顶柔软的细发。
奇怪的是,宛觉得这怀抱既陌生又熟悉。
闪电和雷鸣声交织,天空又下起了雨。
大自然和地面上的生灵无比接近。
一如鸿蒙中,天地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