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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篱扭过头,看见荆楚鸿那张丑脸。
荆楚鸿立在牢外,脸上露出心疼的神采,“唉,天有不测风云,听说老太爷六日后便要处斩了,你们也要进勾栏院去。你我毕竟是青梅竹马,我岂能看你沦落风尘?这样吧梨儿,我使点银子疏通关系,让你入我荆府为婢如何?”
姜篱不顾浑身疼痛,支起身来,懒懒笑道:“手下败将,你荆家的垃圾剑法太次,不如你跪地磕头拜我为师,我传你一招半式,如何啊?”
荆楚鸿黑了脸,“今日我走,你可别后悔。”
说完,他拂袖而去。
他大爷的,这些苍蝇蹦跶个没完,若是三百年前的姜篱,早把他们拍死了。姜篱疼得眼前发黑,艰难地盘起腿打坐,运转天问九章。灵力虽然微薄,但聊胜于无。
天问九章第一章——枯木逢春。
萧宁在一旁怨她,“为婢总比为妓好啊,你借他的关系出去,说不定还能把我捞出去。”
姜篱闭目运功,懒得搭理她。
若萧宁仔细看,会发现随着灵力一遍遍游走,姜篱身上的外伤一点一点愈合。速度非常慢,但比常人伤口愈合的速度快上好几倍。一夜之后,姜篱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然而覆着血污,旁人看不分明。
第二天,林嫣然又把姜篱拉出去鞭打。此后三日,日日如此,每回姜篱回来,都跟个血人似的。所幸姜篱夜夜运转天问九章,才不至于被林嫣然打废。萧宁一边哭一边给她上药,她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是铁打的么?你不疼么?”萧宁问。
姜篱兀自打坐,背诵天问九章的经文:“苦痛锻我,劫难造我。诸厄加身,皆不毁我。”
萧宁望着她闭目打坐的宁静模样,心里忽然没那么害怕了。萧梨天天被折磨还能如此从容,她只不过是被关在牢房里,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素来看不上萧梨,怎么能被萧梨比下去呢?
她不再埋怨姜篱不服软,转而埋怨殷家,“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们来救你。不是说一诺既出,生死践行么?怎么,看我们萧家败了,不肯履行婚约了?”
姜篱毫不在意,殷家放弃她更好。
第六日,再过一日萧难就要行刑处斩,萧宁终于不聒噪不流泪了,靠着铁牢栏杆发呆。姜篱没空安慰她,继续打坐运转天问九章。灾祸来得太快,而功体恢复得却太慢,她必须想办法恢复功体。
又有两个牢役前来,萧宁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猛地站起来拦在萧梨面前,“不许带她走,不许再打她了,要出人命了!牢房里出了人命,看你们怎么向上峰交代!”
牢役互相看了看,道:“三姑娘误会了,我们是受老太爷之托,带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萧宁愣住了,下意识回头看打坐的姜篱。
姜篱睁开眼,道:“走。”
牢役把她们带出牢房,姜篱鼻尖翕动,闻到一股香气。他们把她们带到一个小屋子,萧难正盘腿坐在蒲团上,萧宣侍立在侧。只几日的工夫,萧宣瘦了一圈,脸上的肉都没了,一双乌浓的眼睛显得更大了。二人衣着干净,看来没受什么折磨。萧家这四人里,只姜篱浑身血污,触目惊心。
“阿梨,”萧难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来我这坐下。”
姜篱坐下,问:“有遗言要交代?”
她话说得直接,萧难笑了笑,也开门见山,“不错。我死之后,萧家这两个儿女便要托给你照顾了。”
萧宁在一旁纳闷出声,“爷爷,萧梨也是咱萧家的儿女啊。”
萧难笑道:“是爷爷糊涂了。”他又问,“阿梨,能答应爷爷照顾他们吗?”
姜篱却明白,他并未说错,他是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萧梨并非真正的萧梨。
“我很抱歉,”姜篱坦白,“现在的我灵力微薄,自身难保,恐怕难当此任。”
“是啊,”萧宁又想哭了,“萧梨连剑也拔不出来,她怎么保护我们?”
“现在不行,以后便可以了。”
话音刚落,萧难蓦然托起姜篱双臂,双手一抬,压上姜篱的掌心。他们周围地砖上忽然亮起一圈金色阵法,姜篱下意识要起身,却恍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令她难以动弹。萧难掌心发热,与她对视的眼睛如炭火般明亮。她感受到一股汹涌的灵力流自左右两掌渡送进她的体内,干涸的内府似有水流注入,渐渐充盈了起来。
“你干什么?”姜篱蹙眉。
萧难传音给她,“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姜篱姜姑娘吧。”
姜篱没答话。
“能让飞仙剑如此惧怕的人,除了曾经斩断飞仙剑的你,还有谁呢?”萧难继续传音,“想不到三百年殒落的剑道第一人,如今还魂在我萧家。从前我日日给子孙讲述你的传说,嘱咐他们以你为榜样,若宁儿和宣儿知道你就在身边,想必会很高兴吧。姜姑娘,我把我毕生的灵力和修为传于你,只盼你看在我老头子的面上,护我萧氏儿女平安。”
“我拒绝。”
姜篱试图收回双手,却被萧难紧紧握住。
“你老糊涂了?”姜篱厉声道,“你会死的。”
“死又何妨?”萧难哈哈大笑,“孤剑城要我性命,我焉能苟活?”他加快传功速度,一字一句道,“你听好,前几日荆家登门赔罪,送来赔礼,那金绣鬼鞋定是他们混在赔礼中送来的。荆家不可信,你们绝不可留在钱塘。我已打点好狱卒放你们离开,你们去灯笼巷南墙十五尺下,会发现我早已派人挖好的密道。密道直通城外,出城之后,万勿回头,走得越远越好!”
说罢,最后一丝灵力送入姜篱掌心,姜篱感到自己内府充盈滚烫,经脉间充满阔别许久的力量。虽然比不上三百年前,但比回魂之后已是好了不少。她细细感知全身,功体恢复了将近两成。萧难是四品,传功渡送难免有损耗,姜篱大概接收了差不多五品修为。
五品,修者末流。
依照现在的实力,只要不遇到高手,打死几个不入流的散修还是够用的。
再看萧难,他瘦硬的脸颊瞬间灰败了许多,头发雪一样苍白。
“你……”姜篱心情复杂,“时日无多。”
萧宁和萧宣听了,都不自觉掉下泪来。
“明天就要处斩了,还在乎这点时间?”萧难招来萧宁萧宣,声音忽然变得冷硬肃穆,“你们二人在此跪下,拜见萧氏新家主。”
萧宁一愣,“谁?”
“自然是你二姐,萧梨。”
“萧梨是女流,怎能当萧家家主?”萧宁不解。
萧难见他二人不跪,喝道:“女流又如何?还不快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