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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瑾和急云一路疾奔而逃入了深林间,四野风声,猿啼鹤唳,渐渐月上梢头,风声淅淅,他们感觉再没了追兵,才停了下来,天却也黑了下来,他们才找了个干燥背风的地方歇息。
卫瑾木然坐在那儿,看急云撒了防蛇虫的药在周围,铺好草垫,又手势熟练地砍柴堆柴生火,把刚抓的一只大蛇剥了皮,穿了挂在火上烤,撒盐,一边又穿了几串野菜烤着,他抿着嘴一直没说话。
急云把烤好的蛇肉递给他,他也没接,只摇摇头,急云看他脸上满是阴郁,宽慰道:“我们毕竟还小,人又少,力量有限,能探到这样并且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待回去和师父说了就好。”
卫瑾忽然咬了咬唇沙哑道:“母亲这个年纪已经和师伯收复了漕帮了!”
急云安慰道:“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情况不同,不可一并而论。”
卫瑾并没有得到宽慰:“那些人做局哄我们,我根本没有看破!洞察隐微,判断情势,我不如你,战斗之时,机变灵活,反应迅速,我也不如你!夜宿野外,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你来照顾!你比我小,明明应该是我来照顾你才对!我太没用了!”
急云讶然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双眼通红,声音颤抖,竟是真的在伤心忿恨自己,她有些歉然,卫瑾的武功其实在自己之上,他欠缺的只是实战经历和社会经验而已,自己那是在多少次实战任务中累积下来的经验,多少次死里逃生,更曾经在全息虚拟战争平台里训练过多少次,经历过多少失败!这哪里是初出茅庐的卫瑾能比得上的?
清微教这师门任务的涵义其实就是为了弟子更好的入世历练,然而卫瑾心高气傲,又有母亲珠玉在前,一挑便挑了个难的任务,自己当时也只认为这么多人都找过了,大概找不出什么线索,出来看看历练历练也好,谁料到这一来便是个困难任务?就好像玩游戏,才出了新手村,便直接挑战困难副本,能全身而退已是胜利了,只是少年那自尊心一下子受挫,无法接受落荒而逃的现实,倒是对他的未来不利。
其实这也是百越人一时轻敌,以为他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娃娃是慕名来玩玩的,放松了警惕,布局粗疏,被有老辣特警经验的急云一眼看破,来了个反跟踪,轻而易举得手。之前来的清微教诸人以及朝廷官兵,身为百越圣母的冼夫人亲自上阵布局,自然是周密完美,这一次,却是猴子落树,栽在了两个孩子手里。
急云柔声道:“我出身民间,又在市井流落,对民间生活,本就比你熟悉些,这些经验上欠缺的地方,将来都可以一一补足,唯有学武上的造诣,一日千里,需得时时奋起追赶,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今日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也是逃不掉的呢,还有今天那冼夫人,应当旨在活捉,大概,还是顾忌师公,并不敢伤了我们性命,只是想拘禁我们不让消息外传罢了吧。”
卫瑾想起急云之前的确在民间流落多年,民间经验的确比自己丰富,今天那冼夫人的确出手并非致命,才缓和了脸色,心里舒服了些,低声道:“这次事完后,我要去市井多走走。”被小师妹保护的感觉,什么都不如小自己三岁的师妹的感觉,实在让他太羞耻了。
急云微微一笑,将烤好的蛇肉递给他,卫瑾闻到香味四溢,终于接过了那蛇肉,他们从早晨吃过早餐便粒米无食,又经历了大战以及全力奔逃,他其实体力早已透支。
那蛇有手臂粗细,又颇长,肉质厚而多汁鲜美嫩滑,不过洒了些盐调味而已,仍是十分好吃,卫瑾吃了几段,又吃了几株烤好的野菜,喝了些水,才感觉肚子充实了些,看着急云一直在拨着火烤肉,想起自己刚才外露了脆弱情绪,居然要让小师妹来安慰自己,又有些羞愧,便找些闲话解解尴尬:“听说西南边疆,有些部族善养蛊驱蛊,中者听令于人,百依百顺,你说外祖父是不是真的中了她们的蛊,不然为什么不认我不回家。”
急云看着跳动的火光,顺嘴道:“云阳侯双目清明,武艺高强,思维灵活,不像是神智受制于人,否则,同样是身份不明的侵入者,为何他一出手便伤了那跟着我们的死士,却对我们分毫未犯,还在圣母面前维护我们,另外,还提醒了我们有人在盯梢我们,显然对我们颇为回护照应。”
卫瑾吃了一惊,道:“你意思是,外祖父是清醒的?那他为什么不认我?”
急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门口听守卫说的话么?还有那个和你颇为相似的少年,那个应该是师公和那圣母生下的孩子吧,应该算得上是你的舅舅。”
卫瑾凛然望向她,急云继续道:“连门口的守卫,都知道他来自中原,你说他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他武艺如此高强,那冼夫人虽然有些武艺,却也不如他远矣,他若是走,谁能拦得住?让他心甘情愿留着,还和圣母生了儿子,我想……大概师公,与那冼夫人是有感情的吧。”
卫瑾脸上涨红,大声争辩道:“怎么可能!那个故弄玄虚的蛮女!外祖父对母亲极是慈爱,绝不会丢下她不顾,自己和人生儿育女的!”
急云有些讶异道:“师父已经嫁人,又已经成年,师公的责任已尽,选择什么生活,应该是他的自由吧。”
卫瑾恼怒道:“你知道什么!父母与儿女的亲情,那是天性牵绊!哪有这般冰冷,尽了责任便算两清的?母亲十月怀胎之苦,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之恩,儿女长大后便孝敬反哺父母,代代相传,子孙相继,血肉亲恩,这岂能计算清楚的?”
急云语塞,她受到的教育以及未来世界的习俗,都是孩子成人便自立,父母不会干涉孩子们的自由选择,孩子们也无权干涉父母亲的私事,社会生产力早已能够满足社会抚养没有生活能力的婴儿以及老人,婴儿幼时不需要父母牺牲什么来养育,老人年老也并不需要孩子付出精力来养老,社会自然有妥当安排。她两世都远离生身父母,的确有些无法理解这种血脉牵绊,她对父母是有天然的孺慕之心,对自幼失去父母有些遗憾,却也仅此而已,没有更强烈的不舍、怨愤、求而不得等等的感情存在。
卫瑾看到急云默默无言,却是想起急云没有父母,自己恼怒之下莽撞出言,想是触及了她的痛处,同时,他也想起了他的生父,这世上,也是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的……他心头一酸,正要说些和软些的话,急云却忽然抬眼,双目冷厉,低声喝道:“有人!”一边却已是按剑而起,拔剑在手。
卫瑾一惊,却也已是拔出剑站了起来,与急云背对背做出了战斗姿态,只听到树上一动,已是有数名黑衣蒙面人跃下来,包围了他们,身法轻灵,无声无息,手持的剑刃上,蓝汪汪的均淬了毒!
卫瑾汗湿重衣,便是急云也握紧了剑,心头知道这是自己来到这里遇到的最严峻的时刻了,看这些杀手的身手皆不差,手里的兵器都有毒,只要略有破皮割伤,只怕立时就要没命,这与今天冼夫人那围攻不同,这必是冲着他们的性命来的了!只是他们才刚刚出了江湖,什么人会和他们有了深仇大恨,不怕清微教的报复,也要暗杀了他们?
黑衣人们无声无息地围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道:“在送你们上天之前,你们若能老实回答,跟着你们的乙五是怎么死的,我们可以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否则,先奸后杀,一片片割了肉让你们互相吃下去,脚趾一根一根的敲碎,这样的滋味,你们可以尝一尝。”他的声音森冷,仿佛从地狱传来的一般,内容更是令人心头发颤。
卫瑾咬牙道:“先试试小爷的剑再说话吧!”
那黑衣人阴森森一笑:“小子,有人出了十万两银子,要买你的命,之前乙五那小子本就可以直接取了你的命,任务人却要你们死得像意外,只好让你们走到百越再动手,最后却发了信回来,说有重大发现,这发现比那十万两银子还要重要,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爷爷倒是想看看,有什么消息,能比十万两银子更重要?让我猜猜,你这小子来这里是要找宝藏的,莫非是找到了宝藏的消息?所以今日那疯婆子才穷追不舍你们?能从那疯婆子手里逃出来的,倒是有两三下手段,也不枉爷爷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围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