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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冷知秋倒好今天第二煎的药,送到西厢房门外,腾出一只手轻轻敲门。夹答列晓谁知原本该守在房里照顾伤者的桑柔竟然不在,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门。
这个桑柔,明知该到吃药的时间,为什么不在房里等候?
冷知秋抿起唇,眉间微蹙,胸中生起一股怒气。
想起桑柔表现出来的敌意,冷知秋猜疑她是不是故意走开,好逼自己进屋送药,到时候若借题发挥、栽赃污蔑,自己又该吃哑巴亏了。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冷知秋便转到前院大门耳房,将准备就寝的三爷爷给叫了出来。
“三爷爷,桑姐儿不知去了哪里,这药,要劳烦您老人家送到二进西厢房。”
三爷爷睡眼惺忪、稀里糊涂的嘟哝:“一碗药也要我老人家跑大老远去送,你自个儿就住隔壁,送一下会短一斤肉么……?”
冷知秋不和这个老态龙钟、脑子糊涂的老下人计较,随他嘟嘟囔囔去,直送到西厢房门外,将药碗交给他送进去,又等他颤巍巍拿着空药碗出来,这才放心。
一转身,正看到桑柔陪着项沈氏走过来。
桑柔见到三爷爷从西厢房出来,挑起的眉眼顿时失望的垂了下去。
冷知秋淡淡的冲项沈氏福了个礼。“姆妈,今日的药都伺候完了,天色不早,知秋回房歇息去了。”
转头又谢了三爷爷,便从项沈氏和桑柔身旁走过,始终看也不看桑柔一眼。
她恼这桑柔的品性,换做是她家的丫鬟,这样耍心眼的下人,必定立刻打发出去,毫不犹豫。夹答列晓但桑柔是项家的丫鬟,而项家只不过是冷知秋暂时客居的地方,她也就不好去多管了。但桑柔若想害她,却也没那么容易,她可不是傻乎乎任人宰割的羔羊。
——
回到新房里,点起红烛,映满室喜气洋洋、五彩缤纷,这居然是间大婚的喜房,真不知喜从何来?
冷知秋秉烛在屋里走了一圈,看看这里,摸摸那里,越看越觉得滑稽,俗不可耐。
打开母亲慎重交给她的那只红樟木箱子,翻到箱底,竟然发现二百多两银子纹丝不动藏在里面,用金色的细绢帕包着,散发着钱财独有的耀眼贵重气质。
那沈天赐偷走的包袱里,是谁的钱财?项宝贵的?
冷知秋走到一旁案几,疑惑地打开收缴回来的那只包袱,却见哗啦啦流泻出一小堆色彩斑斓的玛瑙石、琉璃珠串、翡翠玉石,那绚丽的颜色、莹润的光泽,让她惊诧地微微挑眉。
拿一串琉璃珠子,在烛光下照了照,依稀看到里面有变化多端的图案,换个角度,那浮图就跟着变化形态——这几样玩意儿,无论质地还是工艺,都是上乘,随便哪一样都是价值不菲。
为什么项宝贵会有如此财物?这不能不让冷知秋联想到半夜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若是要猜疑,可不知要猜到哪里去了……冷知秋不由摇了摇头,她不去猜!
又去看包袱里的其他东西,除了一些碎银铜钱,其余竟然都是男子的衣物。她拿指尖挑起最上面一件白绸布料的东西,定睛一看,宽大的裤子形状,短短的,似乎……是条男子的亵裤?
手一抖,她忙扔了它,指尖在身上擦拭了两下,脸不由得红起来。
那沈天赐真不要脸,竟然连外甥的亵裤也偷!一条亵裤能卖几个钱?
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包袱倒像是项宝贵自己事先打理好、准备出门的样子。想来沈天赐急急忙忙之间,也没来得及打开查看,拎了包袱就走,却让冷知秋误以为是偷了她压箱底的嫁妆。
看到这里,冷知秋已经没心情再去查看,那些抽屉、箱橱里,指不定有多少项宝贵的东西,私密的、陌生的男性物品,撞见了都是尴尬,若再发现什么钱财宝物,抑或项宝贵什么惊人的秘密,她恐怕从此睡不得安稳觉了。
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心安,这就叫“难得糊涂”。
“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探究你,你也不要回来便是。”冷知秋轻声祈祷,将包袱系好,原封不动扔进了一只箱子。
——
她喜欢窗下画屏前那张美人榻,上床睡觉之前,先半靠在美人榻上看了会儿书。
项宝贵房里别说书,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幸亏她的嫁妆里准备了满满一箱精心装裱过的书,她也可以拿来细读解乏,打发这睡前的无聊。
正读到一首“衩头凤”,暗自唏嘘,窗外有人磕了两下窗棂。
“娘子还没睡下吧?”
原来是桑柔。
冷知秋皱眉一阵厌恶,这丫鬟没完没了的,真是烦人,不知又搞什么名堂?
“何事?”
“喔,那个,娘子,是这样的,虽然不当说,但奴婢也是职责所在,不能不提醒一下。主子房里的美人榻,向来都是主子独自享用,从来不许其他人去碰的,就连老爷夫人也不能睡在上面。这是项家的规矩,娘子您也要注意点儿。”
桑柔冷冷的说着“提醒”的话,并特别加重了“规矩”二字,语气足够羞辱到冷知秋的尊严,但又控制在下人的用词范畴。
冷知秋皱眉坐起身,眼底隐隐有些怒火。这个桑柔,难道时时刻刻都在盯梢吗?她这才刚躺下看书,就赶过来恶心她。话说的好像桑柔才是项宝贵的妻子,而冷知秋倒成了横插一脚的陌生人。
“桑姐儿,你今天也累了,是不是该下去休息了?”
没完没了的也不知这桑柔图的什么。
“奴婢哪里有喊累的资格。”桑柔不知好歹的回嘴。
真是要造反不成?冷知秋不悦的放下书。
“既然你不累,我正好要你做件事。”
桑柔愣住,盯着窗户上映出的人影,看着那影子有些不胜慵懒的站起来,弯腰拿了什么东西,随后,房门吱呦一声开了。
冷知秋双手捧着修剪好、重新栽入花盆中的牡丹,将花盆塞进打水的木桶里,对桑柔淡淡吩咐:“你将这桶放下水井。”
“这是……?”桑柔莫名其妙。
“项家有什么规矩,是奴婢不听主子的吩咐吗?”冷知秋严厉地盯着桑柔的眼睛。
“没……不敢。”
冷知秋那样的话,是没有什么说辞可以辩解的。桑柔郁闷的照吩咐,吊着井绳,将木桶缓缓放下了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