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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一天,早晨的时候易舒正在书院里讲课,小七和孩子们坐在底下认真听讲,突然,窗外响起一阵爆竹声,是那一串小爆竹结起来的千响。那一串长长的爆竹就挂在书院的窗外,突然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只把孩子们吓了一大跳,巨大的爆竹声打断了易舒的讲课,大家正在纳闷着这个点上怎么有人在书院外头办喜事?而且怎么光听见爆竹声也不见有人敲锣打鼓?
突然听得一声大吼“范小七!”,夹在那爆竹声中传了进来。
小七愣了愣,又是一声更大声的“范小七!”,小七突然想起了这声音是哪个小畜生的,猛地一下跳起来,便往书院外头跑。
易舒也是惊了惊,见小七一下窜了出去,便也跟着走了出去瞧,这下倒是热闹坏了那群孩子,呼啦一下全跟着易舒跑去门口看热闹了。
易舒刚走到院门口,便是听得小七一声怒吼道:“你有病啊!”易舒眉毛一挑,倒是还没见过这样的小七。只见小七站子院子门口,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着对面一个黑衣少年。
只见那黑衣少年倒是面露微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依墙而站,等那鞭炮放完,才笑了笑道:“没病,就想见见你。”易舒又是眉毛一挑。
“你就是有病!”小七怒道,“放什么鞭炮啊,人家还要不要上课啦!”
“不放鞭炮你和我说话么?”那少年顺手拔□后墙缝里长着的一根草叼在嘴里道。
“我干嘛要跟你说话啊!再让我见你一次,我就把你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得!”小七拳头一握道。
“来,打啊!”那少年缓缓地从那墙上支起身来站直。
“臭小子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么?!”小七往前踏了一步道。
“嗯,”那少年笑了起来道,“我猜你是真不敢。”说着便朝小七身后望了一眼。
小七猛地回过头,只见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的易舒,脸上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身后一群偷偷从院子里探头出来看热闹的小孩,每个都捂着嘴乱笑。
小七瞬间脸色刷白又顿时通红起来,只得假咳了一声,轻声道:“先生,这人来捣乱……”
易舒依旧保持着一种奇特的神色,缓缓从院子里走了过来,停在小七身旁,看着那黑衣少年道:“你来找小七么?”
那少年似是一点都不害怕易舒,只是又使出那坏笑的表情道:“是啊!”
“林佰和林仟就是他给打伤的!谁要理他!”小七急忙道。
易舒看了看满脸着急的小七,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淡淡的看着那少年道:“若是想做朋友,便要以诚心待人,你得罪了小七的朋友,又打伤了小七,小七不愿理你也是自然。”
那少年倒也不回易舒的话,却只是看着小七笑了笑道:“哪日你理我了,我便不再到你书院门口放炮仗。”说着又极快的点燃了一条爆竹,往小七身旁一丢,哈哈一笑,便一溜烟的跑了。
小七真是气得直想捉住这人暴打一通,偏偏身旁的爆竹又噼里啪啦的乱响,搅得他心里更加烦躁,狠狠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易舒却是看得有趣的很,他平日里见到的小七都是一副乖顺模样,倒也是头一次见到小七生气的表情,觉得这小狐狸即使是拧着眉毛,也是极漂亮的。看那惹事的小子一时不会回来,待那爆竹炸完了,易舒便招呼孩子们继续去课堂里讲学。
小七一下午都在发愁,若是明日那惹人眼的家伙又来放爆竹,自己要如何是好,却没想到,刚和易舒吃完晚饭,就听得有人敲院子的门。
小七去应门,门一开,竟然又是那黑衣少年,但先开口的,却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姑娘。
只见那姑娘道:“范公子,真是抱歉!我这不肖弟弟今日扰了易先生的课堂,我领他来给二位赔罪。”
小七倒是一怔,立即瞥了眼睛去瞧那黑衣少年,之间这少年竟是收起了白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易舒闻声也迎了出来,听得是这么回事,忙引了姐弟俩进客厅坐下。
那姐姐却是不肯坐,只朝着易舒深深鞠了个躬,又按着那少年要他鞠躬,那少年不愿,却被这做姐姐的瞪了一眼。走进屋里,在灯烛底下,易舒和小七才看清了那少年的姐姐,年纪应该二十来岁,倒是长得一副好模样,细细的眉眼,有种清新脱俗的秀美,再仔细瞧,这姐弟确实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姐姐长得秀气些,弟弟长得硬朗些。
那少年像是极不愿给易舒道歉,两人僵持着,却见那做姐姐的伸手拽了拽弟弟的衣袖,一双秀目微嗔,见弟弟不搭理,竟是眼角隐隐红了起来。小七和易舒都清楚地瞧见了那黑衣少年见着姐姐眼角一红时候的神色变化,下一刻,便是欠了欠身子,低声道:“易夫子,今日扰了书院的讲课,是我的不对,给你赔礼。”
一句话倒是说得有条有理,也不失礼节。
小七微微一怔,这少年平日嘴里每一句好话,但这会儿装乖起来,不晓得的人还只当是个多么循规蹈矩的孩子呢。
易舒忙道:“不妨,不妨。”便引两人坐下。
那姐姐坐下后还是显得颇有些局促不安,手里拧着块手绢儿,垂着眼睛咬着嘴唇,小七给两人递了茶,那少年还是不忘偷偷看了他几眼。
听那姐姐娓娓道来才知,姐弟两人姓沈,姐姐叫沈青月,弟弟叫沈青岩。易舒听了这名字倒是心中顿了顿,看着爹娘起的名字倒像是好人家的孩子,而且这沈青月一看便是个懂道理的好孩子,可这弟弟,怎么却是这副打架撒泼的模样?
那姐姐反反复复的解释,说是她没有好好管教弟弟,才出了这样的岔子,又打伤了范公子,又给易先生添了乱。说着便解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是一个食盒,说是家中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胡乱做了些点心,算是赔礼。
从头到尾,沈青岩一言未发,只是低着头坐在一旁,小七趁他垂着眼睛,才偷偷打量他,突然觉得,其实这沈青岩若像是现在这样乖乖的不说话,倒也长得十分俊俏。
两人坐了不多时,便告辞离去。小七送他俩到门口,折回来的时候心中觉得怪怪的。
易舒把食盒递给小七,小七一打开,倒是十足惊讶,那食盒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二个水晶虾饺,那皮做的极薄又晶莹剔透,小七夹了一个起来吃,馅儿多,汤汁也多,那皮竟是韧得很,一点都没有破,放进嘴里一咬,鲜极!
小七面露吃惊,易舒便在一旁笑着问道:“如何?”
小七点头道:“好吃!”
易舒却微微摇头道:“是两个可怜的孩子。”
“嗯?”小七嘴里含着虾饺,不解地望着易舒,易舒却摆摆手,说了别的事情。
随后的几日,那沈青岩倒是再也没有来放过炮仗,小七也没有独自出门,渐渐的,几乎要忘了这回事。
这一日,易舒和小七看着外头天气好,便打算下午晚些时候去镇子口的氿水河旁钓鱼,相山镇在顺庆的上游,若是能钓到几尾肥鱼,便又能养一养小七肚里的馋虫。两人便带着多多背着竹竿鱼篓高高兴兴的出门去。
易舒选了河边的一棵大榕树底下,背靠相山面朝氿水河,风景极好,这一带附近来往的行人不多,也安静的很。易舒靠着树坐下,架起鱼竿,小七躺在他的膝上,手里抱着多多,多多最近长得飞快,真是一日一个模样,身上的皮毛越长越油亮,尾巴也丰盈起来,四脚站立的时候,足足高出小七的真身一个头,但即使这样,只要多多一见着小七,便要往他怀里拱,也不管自己这么大一只,凑不凑得到人家怀里。小七拿他没有办法,好在人形的时候,还可以抱着他在怀里。
太阳暖暖的,易舒手里拿着本册子,一边钓鱼一边看书,时不时的和小七说上几句话,小七前一日晚上缠着易舒折腾得有点晚,这会儿便犯困打起盹来,他往易舒怀里蹭了蹭,易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七心满意足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憩起来。多多中午吃得太饱,这会儿太阳一晒也困起来,他也往小七怀里蹭了蹭,小七也随意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多眯着眼睛咧着嘴笑,舒舒服服的会周公去。
瞌睡虫才刚刚爬上眼皮,小七便听得一声声喊:“夫子!夫子!”便不耐地睁了一只眼睛瞧,果然见着远远的有人朝他们这儿跑来,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易舒毕竟是他的夫子,也不好太亲密了,小七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身来,但怀里的多多可管不了这么多,继续睡个死沉。
来人是住在镇子西边的一位李大伯,跑得气喘吁吁的过来道:“夫子!总是找着你了!夫子快救救我家娃儿可好?娃儿烧得喊都喊不醒了,求夫子去瞧一瞧吧!”
自从上回易舒给林仟看好了病,镇上的人都晓得这开书院的夫子医术了得,若有个急病急痛的,便会来求一求易舒。易舒站起身来,又低头瞧了瞧小七满脸委屈的模样,想了想道:“小七,不如你先在这儿玩一会儿好么,老李家住的不远,现在时候还早,我去瞧瞧若是没什么大碍就回来找你,可好?”
易舒说什么自然都是好,小七点了点头,便望着易舒跟那老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