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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军的势力仍旧驻扎在野台,这里地形还算有利,以百里云、褚央为首的上千狼军将这里视作大本营,苦心经营多年。宫变之后赵王虽未对他们赶尽杀绝,却也密调了一支军队驻扎在附近,将他们牢牢钉在野台附近,无法进入邯郸,也不能自行离去。
太后暴毙的消息传来他们自然是万般不信,尤其是百里云,他曾在宫变后获准入宫见过太后,当时她虽然神色黯然,但并无大的不妥,如何只有几天的功夫就教人香消玉殒?只是丧仪的消息确凿传来时他们才不得不意识到,太后不管人是否还活着,武烈太后这个称号和她的一切传奇都将随着尸体长眠地下而烟消云散。
可她不是旁人,是一手创立了狼军的太后,她与他们的感情岂是凭一句传言可以磨灭的?狼军虽然在赵相如的示意下不再做出任何冒险的反抗举动,但树大根深,一个存在了十八年的强悍部队绝不可能将全部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虽然孔平全盘接收了特务营散布在各大城池的细作,并且清剿了王阿龙留下的一部分暗线,但事发时步兵营和骑兵营仍旧有一些在执行秘密任务的士兵,他们得到消息时没有莽撞回野台,而是躲了起来打探消息、保存实力。他们在与野台的狼军联络上后,打探到了与太后相关的一些讯息。
当散如拼图般的消息最后拼成一幅完整图案的时候,包括王阿龙在内所有狼军高层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太后还活着!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用这句话形容太后似乎有些不妥当,但事实确是如此。太后在赵国的经营足足二十多年,赵王用的是快刀,猛击要害。但事实上,太后一党的残余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狼军和从狼军中提拔的各位将领。赵义对待他们实在算不上心狠手辣,多少留了些情面,虽然夺权,但没有削职处死。
于是被斩断的手足在经历过惊愕和疼痛之后慢慢复苏,开始找寻自己的首脑。
赵王对蔺羊、褒成、乐乘的防备最深,他们虽然没有遭到清算,但身边都有不少孔平安插的眼线,他们只得暗中联络了赵奢。
赵奢此刻也说不清自己对太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但他清楚赵义对他的所谓“母后”是什么心思。他的眼力过人,赵义与太后在一起时曾几次无意中流露出异样的眼神,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充满着欲/望和掠夺感,连他看了都不禁心惊:这*究竟是有多强烈,才会在这不经意间散发出来?
而今她被赵王软禁在丛台,这样的消息自然不会令他感到意外。联想到赵王最近流连丛台不愿回宫的消息,赵奢的目光不由一沉。她此刻羽翼已被剪除,原本那样骄傲的人竟然要和后宫千万个等待君王宠幸的女子一样,岂非是对她的折辱?
赵奢这一刻最想确认的是她是否安好,至于是否救出,如何营救,则要视太后的意愿而定了。何况当年他在朝野的眼线之广,可以堪比狼军,虽然被太后打压,这些年也没再用心经营过,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了。
赵相如坐在室内,和小春学起了缝补衣服的手艺。针线活原是她最不耐烦做的,不过这些天书看多了,也觉得有些枯燥无味。古代的生活十分无聊,书籍少不说,大多也是晦涩难懂,而游戏也不多,类似蹴鞠、围棋之类一个人是玩不起来的,赵相如也不想麻烦别人。正巧见小春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补衣,她便挨着坐下,也顺便学两手阵线功夫。
小春将简单的针法教与相如,抬眼时正见她玉面淡拂,粉光若腻的肌肤好像正昭示着不老的神话。小春也觉得有些惊奇,再想想自己,心下黯然。“相如姑娘永远不老,真是教人羡慕。”小春绣着衣服的襟口说道。
赵相如十几年了,早对自己不老成了习惯。容颜不老又能如何,当所有熟悉的人都已垂垂老去,这样的她显得格格不入。何况,这个时代怕是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细细地穿针引线,打发时间的事情,自然不好做得太快:“容貌有异并非乐事,若是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孤独地活在这世间有何意思?”
小春顿了顿,想起自己被软禁前认识的多数人都已不在,也知她这些年纵然光鲜,却也不易,于是愧道:“是奴婢肤浅了。”
赵相如停下针线看着她落落寡欢的模样道:“你实在不用道歉,你我这一生都经历了比寻常百姓多得多的事,许多人在我们一生中来来去去,我们得到又或是失去,每痛一分便坚韧一分。这二十年来我只当是梦一场,梦醒了竟只悟出了一句旁人说烂的话,‘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所以这躯壳,我当真是不在意了。”
小春看她如今淡然的样子,点点头道:“姑娘一生都耗在此处,难道就不想找个归宿?”
赵相如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我还可能有归宿?”
小春看了她平静的脸上透出一丝颓然的神情,想起最初遇见时虽然微苦却还算明快的双眸,心下犹豫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道:“其实……”
“姑娘,大王来了。”常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相如拿着针线的手一顿,看了室门一眼,没再说话。进来的人是不用征询她的意见的,这偌大的赵国,只要他想去,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何况一处宫室。
赵义进门的时候心情算不上好,这么多天忍着不见她,他发现备受煎熬的只有他自己,面前的女子根本没有在乎他的意思。尽管他知道她对自己几乎没有用心,可如今已为鱼肉的她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在意他吗?他为了她连狼军都留下了,但凡和她关系亲密的人他都没有赶尽杀绝,为的就是不要在二者中间制造不可逾越的鸿沟,可这些她都完全没有一丁点哪怕感激的意思在内。
所以赵义进来的时候,周身的气场是阴郁的。小春赶忙起身行礼,低头打量他这副样子知道今天来者不善,明知道此时要退出去,却仍旧站着不动,微微侧头看着赵相如。
赵相如坐着没动,也不行礼,杏目半阖,眼睛看着面前地上的一个铜炉,香烟袅袅。
“你退下。”赵义的话不留余地,小春只能躬身退下。
赵相如从与赵义坦明身份的那一夜起就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赵义的眼神中充满了占有她的渴望,只是她还分不清这究竟是一时的欲/望,还是长久的孽情。从被所谓的“儿子”背叛的愤怒中醒来,她觉得自己倒并不怎么恨他,权利是毒品,一旦握上就不愿丢开,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确实无可厚非,而她倒像是被送入了强制戒毒所一般,远离政权,反而有种清心寡欲的清明感。她不恨他,但这不代表她爱他。
她的感情离他所期待的,差的有十万八千里这么远。
赵相如觉得自己像老僧入定一般,连呼吸也变得缓慢而绵长。她的睫毛并不长,似乎也不浓密,皮肤虽然光滑却也不是最年轻的景致,一双手由于长年握剑,掌心和指尖都有些许薄茧。在他看过的女人中,这般相貌算不得极致的美丽,却日益吸引他的注意。一身紫色的衣裳连一个绣花图案都没有,朴素的令人觉得不适。赵义就这样静静地凝视了她许久,对她的恼意渐渐消了,看她始终不开口,只得示弱道:“这几日你可好?”
赵相如的声音四平八稳:“这般模样,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她既不称呼他大王,也不用尊敬的语气,冷言冷语的感觉更甚她从前身为太后的时候。
赵义上一次来见她时,态度颇为强硬,被她一巴掌打得很是下脸,今日不想触这楣头,见她丝毫没有软化的痕迹,只得自己放软态度道:“那日你怎么不问寡人何时知道你并非太后的?”
赵相如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讥笑道:“那你何时知道我不是你母后的?”
赵义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问出来了,忽略她嘴角略显嘲讽的笑容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我便知道了。”
终于轮到赵相如敛起笑容,露出微微错愕的神情,赵义慢慢走近道:“所以,从寡人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便从未将你当做母后一般对待。”
“难为你了,身为国君还要忍辱负重,平白叫了我这么多年母后,不过大王掩饰的真好,教人看不出一丝破绽。”赵相如看着赵义,他今日穿着一袭暗红底黑色龙纹织锦的交领右衽长直裾,腰间系着同样颜色的腰带,外罩一件黑色大氅,腰间挂着三四件玉璧,显得十分英武,加上本就完美的五官和轮廓,配上这样的身份,足以让许多女子倾倒,只是这样的相貌看在她的眼里,都是浮云。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嗷嗷叫,觉得看不过瘾的亲先等两天,我缓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