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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相信那一刻的格雷格森宁愿挖个洞钻进去,也不想再在这儿呆上一秒钟。但她可不管这位警官的想法,至少她自己的话,终于摆脱了被他诋毁怀疑的命运。这让克莱尔的心情就像外面拨开云雾的阳光一样晴朗。
雷斯垂德说完这一切时,终于从门口走了进来,当看到那位小警探还在啃着干巴巴的面包时,他才终于耸耸肩轻声问道:
“还没吃早饭?”
那小警探点点头,而雷斯垂德则并不在意,他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就是刚才格雷格森的位置:
“这一切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福尔摩斯先生。”
“确实如此。”侦探则重新拿起烟斗悠闲地抽起来。
“雷斯垂德,你肯定德雷伯的秘书已经死了么?”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声音的格雷格森这才终于重新走到桌前。他一边用手掌撑着桌面,一边低头看向坐下的雷斯垂德。
“千真万确!”干瘦的警探说道,“我刚从他的房间过来。我是头一个发现他被暗杀的人!”
“刚才我们一直都在听格雷格森对这个案件的见解,现在请您来说一说您在秘书房间内的所见所闻如何?”福尔摩斯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了雷斯垂德,这位警探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是如何发现斯坦杰森尸体的过程。
福尔摩斯听得相当仔细,尤其是关于在房间内陈设物品方面,他询问了雷斯垂德许多问题,而对方也一一给与解答。
“死者的房内还有什么其他东西么?”福尔摩斯将烟斗放下,他双眼盯着雷斯垂德,这甚至让这位警探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床上放着一本死者的小说,是他临睡前读过的,身边的一把椅子放着他的烟斗;桌上有一杯水,窗台上放着一个盛药的木匣子,里面装了两粒药丸。”雷斯垂德的眼睛对着餐桌,在努力思考之后,他重新将房内的陈设说了一遍。
“太棒了!”福尔摩斯一跃而起,他高兴地叫嚷起来,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孩子一样,“这就是最后一环了,我的推断至此算完整了。”他说完便目光熠熠看向面前的两位警察,“我已经掌握了此案错综复杂的线索,但仍有一些细节需要去验证一下。”
两位警探都诧异的望着他,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他们才勉强将那惊讶的深情收回:
“雷斯垂德,我希望你能弄到那两粒药丸。”福尔摩斯说完,那位警探便立刻回答:
“药丸我已经带来了。”他说着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匣子,“我原本准备放在警察局某个保险的地方,但因为药丸的出现事出偶然。但我必须声明,我认为这两颗药丸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微微扬起唇角,在伸手接过这两颗药丸之后他抬起眼睛看向华生:
“喂大夫,这是普通药丸么?”
华生眯着眼睛凑近它们,不久才开口:
“这两粒药丸的确不是普通药丸,它们小而圆,据我判断它们遇水溶解。” 1
“确实如此。”他说完便收回药丸看向克莱尔:
“夫人,我想您可以将那条老狗抱上来了。我记得您昨天还抱怨说看着它伤心,最好尽快结束它的性命。”
“……”克莱尔望着侦探不明所以,但鉴于自己确实说了那样的话,她还是乖乖站起来,然后下楼抱起了那只还在因为痛苦而“呜呜”低鸣的小动物。当她重新出现在房间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准备好了一小碟牛奶:
“现在我要将药丸放进去,让这只可怜的狗舔干净。”
说着,他便准备将其中一颗放进牛奶,那条可怜的老狗舔完了牛奶,便重新疲劳地趴回地板。时间滴答流过,所有人都望着那条狗,包括原本还在嚼着面包的小警探,此刻也停下嘴里的活计,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喘得厉害的老狗。可那条狗只是趴在那儿,半天都没有一点变化。
福尔摩斯开始焦虑起来,克莱尔看得出来,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而另两个警探则表情微妙地望着他不说话,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态。
“福尔摩斯先生,”克莱尔忽然开口,不知为何,连她都觉得警探那种态度令人不悦,也许是女人的执着,她抬起脸说道,“不试一试另一颗药丸么?”
“……”福尔摩斯原本背对他们的脸在这句话后转了过来,是那种吃惊的模样,这让克莱尔也反思自己难道是说错什么了?
“诶?”所以她小声反问了一句,结果却换来了福尔摩斯风一般的转身。他走回碟子,倒入牛奶后,他又将另一颗药丸放了进去。
会按照克拉尔的说法去做,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自己的无心一言究竟换来了他怎样的想法,克莱尔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是默默看着福尔摩斯,然后试着找到自己那句话的价值何在。
可怜的老狗又一次被招呼道牛奶碟子前面,在它舔完牛奶后,他们忽然发现它变得不对劲起来。它抽搐着身子,不久之后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最后终于倒地身亡。
“福尔摩斯,这……?”华生对第二次试验的结果表示了完全了惊讶,他没想到另一颗药丸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甚至能让一个生命瞬间便失去活力。
“我的信念还不够坚定。”他长吁一口气,然后看向华生以及在场的其他人,“那木匣里的两颗药丸,一颗是烈性毒药,一颗则完全无毒。”
“简直难以置信。”那名小警探带着些许崇拜感叹了一句,而格雷格森与雷斯垂德则早就显得不耐烦起来:
“先生,我知道您精明能干,我也承认自己在办案上存在一些错误。但您东说一点西说一点,您知道的似乎比任何人都多,我只想直截了当地问您到底对这件事知道多少,您知道凶手的姓名么?”
雷斯垂德点点头,表示出对格雷格森的完全同意:
“我们都努力去做了,但都失败了。现在您已经获得了一切证据,想必不会再封锁消息了吧?”
连华生都表示了他的想法:
“假若迟迟不将凶手缉拿归案,他也许还会行凶作恶。”
福尔摩斯望着他们,不久之后,他才沉吟着说道:
“不会再有案件了,他是个亡命之徒,很快他就会消失在四百万居民之中。” 2
“但先生,”克莱尔打断了他,“他真的只是个亡命之徒么?他有同伙不是么?他们甚至差一点弄伤了我们!”
“亲爱的房东太太,虽然对此我只是猜想,但请你相信我,我认为这与本案,甚至与凶手本身并无太多关系,他们是黑暗中最深刻的影子,但总有一天会被我拉到太阳底下。”福尔摩斯说完,终于挺起身子看向面前所有人,他的眼前,无论是格雷格森还是雷斯垂德,都表现得异常不悦。对于这位言辞尖酸却又脑袋聪明、喜欢藏着掖着却行动力超强的大侦探,他们更多表现出来的,确是无奈以及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竟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期待着怀特开门的克莱尔,在听到厨房里随之而来的巨大响动,终于还是吐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去开门。”
下楼不久,她就打开了公寓大门,当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吃惊地说不出话。只见那孩子笑眯眯地看向克莱尔:
“赫德森太太早上好!”
“早上好……”
“我是维金斯,是福尔摩斯先生让我来做事的。”
“诶……?”克莱尔歪着脑袋还没明白,就听那孩子忽然仰起头,朝楼上喊道:
“先生,我已经把马车喊来了,请吧!”
听到这句话,克莱尔才回忆起,今天早饭的时候,福尔摩斯的脚边好像真的有一只小行李箱。而在这之前,她都没太关注那只箱子:
“他要出远门?”女人小声呓语了一句,便发现门前被维金斯喊来的车夫正坐在前排,目不转睛地望着克莱尔。女人对这样的目光感到了由衷的不适,可奇妙的是,她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头脑有些混沌。
“好孩子,不妨让车夫上来帮我拿一下箱子吧。”福尔摩斯走到楼梯口,他看着楼下门口脏兮兮的孩子,和蔼地说道。
“是,先生!”那孩子煞有其事地敬了个礼,然后转身便招呼车夫向里走去。
克莱尔还没有完全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直到她看到那位车夫从马车上下来,朝自己走来后,她才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子,为的就是给他让开一条进入的通道。
车夫跟着维金斯,直到通过房门、与克莱尔距离咫尺时,他才终于低下头:
“太太,我们又见面了。”他低声说道,“还有,请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