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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赵将军住的院子里,每日都有悦耳的琴声传出,看来这赵云将军不光是个文武全才,连音律也是精通呢,实在难得。
却不知,那抚琴的,另有其人。
琴声颇低,缓缓在室内徜徉。
童霏表情平静,安然躺在榻上,似是闭着眼睛在用心聆听,仿佛陶醉在这琴声中一样。
月英奏罢,正欲饮杯茶再继续。却突然听见正为童霏施针的华佗叫道:“别停!将军方才皱了一下眉头。”
月英闻言,继续抚琴,远远地,好似看见了童霏的眉头正慢慢舒展。
华佗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个法子的确管用,看来距离将军清醒的日子不远了,这几日还要辛苦姑娘。”
月英摇头,手指轻巧在琴弦上滑过,“不辛苦,月英也没为将军做些什么,不过是抚琴罢了,倒是先生更为辛苦。”
华佗笑道:“姑娘为将军做的事,何止这一件,将军此时虽然意识不清醒,但也一定对姑娘心存感激。”
“月英不需要她的感激,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她说得这样理所当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转念,她又笑自己,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关怀,任谁都会这样想,她何苦为难自己,总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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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孙尚香又去找乔倩商量游湖的事情,但是找遍了整个侯府都未见乔倩人影,她问乔倩的侍女,侍女也正急得焦头烂额,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不知道去哪了。就连守门的护院也不清楚乔倩有没有出府,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无缘无故地,人怎么就会凭空不见了呢?
孙尚香又问周瑜的去向,下人回答说正在侯爷书房议事。
当她来到孙权书房,那二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孙尚香没有细听,上前打断他们说:“倩姐姐不见了。”
突然之间,不见了。
又是突然之间。近来发生的事情总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世事太过无常,还是她太不适应这些变迁。
孙权低下头去不说话,周瑜则是平淡地回道:“我知道。”
孙尚香急了,“知道你还不快去找?怎么还能安心坐在这里?”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现在已近午时,如果公瑾哥哥有心要找,恐怕人早已找了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孙尚香问周瑜。
周瑜却是缄口不言了。
孙权方才也是在问周瑜这件事,周瑜只说是自己悄悄命人将乔倩送走的,还来不及说原因,孙尚香就来了。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孙权突然开口,他也不理解周瑜的做法。
周瑜这才说:“这是我向主公提起过的那个办法。”他说着,抬眼静静看向孙权。
孙权瞬间沉默了。
孙尚香却是不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办法?”
“我让她走的,因为我就要死了,何苦再拖累她,虚耗青春。”周瑜突然说道。
“公瑾哥哥……你在开玩笑吗?”孙尚香又被这一消息所惊到。
周瑜看着孙尚香,目光柔和,“是真的。”
“怎么会呢?”公瑾哥哥还年轻,又没有受伤,怎么就会要死了呢?
周瑜刚要再解释,忽然咳了起来,他用巾帕去掩口,咳了一阵,缓缓移开巾帕,就见雪白的帕子上,红色的印记格外刺眼。
他把巾帕展示给那兄妹两个看,二人一时之间都愣怔住了。
“原来是真的……”孙权这才相信一直以来周瑜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周瑜如此偏执。
可这和乔倩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乔倩和赵将军有什么渊源?但碍于孙尚香在场,孙权便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周瑜含笑收起巾帕,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一定要活着看见主公拓展版图,这样,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孙尚香看着周瑜,欲言又止,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泪光点点,“为什么会这样呢……”先是父亲,然后是大哥,现在又是公瑾哥哥,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
突然之间……
又突然之间……
会不会有一天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
人和人的相遇,暂时的相伴,只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段经历,总有一天要被遗忘。
周瑜始终相信,等到乔倩发现了真相,一定会恨自己,然后经过漫长岁月,最终将自己忘掉。
不过那也许是他死掉以后的事情,他可能不会知道了。
“傻丫头,记得不要感激我,恨我吧。但也不要恨太久,明年花开,就忘掉吧。”他苦笑着望向满院的合欢树,明年今日,他大概再看不到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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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莹倒是对乔倩的离开没有太多意外。
最后一次见面,那不算告别的告别,她已经多少猜到一些。
练师问:“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乔莹摇一摇头,没有回答。
她应该是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见她在许多年前就应该寸步不离的那一个人,应该……会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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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被退婚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月英依然是意料之中。
刘备就是这样一个人,疑神疑鬼,终日不得安宁。
暂时为将军化解了危机,月英的心情有些愉悦,连琴音都跟着跳跃起来。
她弹完一曲,又接一曲,尽管眼前的人不醒,不为她鼓掌叫好,却也不影响她的兴致。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琴音里,思绪随着琴音飘荡在天际,浑然忘我。
莫名地,她想抬头看一眼童霏,却是一抬眼,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将军……”月英颤声开口。
童霏醒了,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月英看。
月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醒了,急忙起身走近去确认。
“将军……你醒了?”她问得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发现不过又是错觉。
童霏眨眨眼。月英急忙扶她起身,靠在榻上,“将军,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么?”
童霏的表情有些茫然。
月英又问:“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么?”
“你还……认得我么?”
童霏这才开口:“梦里就一直听见琴声,却原来是你。”
月英闻言松一口气,将军还认得她,“将军以为是蔡夫人?月英自作主张没有将将军昏迷的事情通知夫人们。”
“你做得很好。”童霏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仿佛来自另一个虚空。
月英忙又去给她倒水,“枕头下面放着夫人们写来的家书,前几日为了令将军苏醒,月英又自作主张拆开来读给将军听了。”
童霏喝了一口水润喉,看月英头垂得很低,没有在意她方才说的话,反而打趣她道:“你长得这样好看,那些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会有多悔恨。”
月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在这房间里将面纱除去,方才将军突然醒来,她还来不及思考面纱这件事。
她急忙又要将面容遮盖,被童霏打断:“现在没有别人,何必急着遮掩,反正我也已经见过了。”
“将军……月英私拆将军的私人信件的事……”她不想再讨论她容貌的问题。
在许多人看来,那是一个女人的资本、最好的武器,但在她眼中却是累赘。她更愿人们多正视她的才情,而非容貌。
童霏昏睡太久,四肢也太久没有活动,现下一杯水也几乎端不住,一离开月英的帮助,水碗顿时向一侧倾斜过去,她尽力稳住,却还是洒了一些出来。
月英又赶忙从她手上取走水碗,就听见童霏说:“你以为我会生气?”
“不应该生气么?”
“从前或许会。”童霏轻叹一声,又说:“你很聪明,想到用琴声唤醒我。”
“这……是因为月英在信中读到将军喜欢听蔡夫人抚琴。”
童霏笑笑:“那我更没有理由怪你了。”
月英这才安心,“将军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派人将华佗先生请回来。”
“不急在这一时。”童霏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四肢有些沉重,恢复几天就好,还有……”
童霏努力抬一抬手……忽然沉默了。
怪不得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未觉气闷,她用来束胸的布块哪里去了?
她抬头看向月英,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实在问不出口,于是只好转移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已有二十日。”
“这是哪里?”
“南郡。”
“张郃……”
“已经命人好生安葬了。”
“现下战事如何?”
“已经和曹丕私下议和……”月英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都尽数讲给童霏听。
童霏听后感叹:“你总说你是自作主张,殊不知,却是真正帮到我了。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有你在,我总是没有后顾之忧。”
“将军……”月英一时激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将军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夸赞她,这是她没料到的。
好似将军这一回醒来,性情变得比从前更加平和宽容。
“你方才说的那名男子现在何处?我要见他。”童霏说。
“可是将军才刚刚醒来……”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便不会对我怎样;若是假的,我军中的侍卫难道都是摆设么?”童霏笑着看向面有忧色的月英。
月英只好点头答应。
离开童霏的房间以后,月英一路都在思考一件事,不知道将军是因为她的琴声而醒来,还是把她误会成别人才醒。